第60颗
为了这事儿, 回上海的途中,两人有点点不愉快的小争执。霍礼鸣纠结她说自己有恋丑癖,这不是拐着弯地骂他丑八怪吗?
但佟辛的关注点不在一个频道。她思考了许久, 说:“要不, 我跟家里坦白算了。”
“想把你妈给气死啊。”霍礼鸣啧的一声,“你才跟她说,男朋友长得一般般, 结果一看, 怎么是这么个帅小伙儿啊。你妈得怎么想?诚实是美德, 你还要不要美德了?”
“重点是这个吗?”佟辛无言,“她可能会想报警,说你拐卖邻居家的小孩儿。”
霍礼鸣顺着话说:“那就别告诉先。”
佟辛幽幽问:“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公开?”
霍礼鸣极轻地笑了下, 也不隐瞒, “有点怕, 至少让我洗掉几个纹身再公开吧。”
佟辛想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怒得一巴掌拍他肩膀,“你又不是男明星,怎么还有偶像包袱了!”
这一巴掌真疼。
霍礼鸣“嘶”的一声,“家暴啊小渣女!”
“你还是个渣男呢。”佟辛冷不丁地说:“我要告诉我妈, 你勾引十七岁少女,为你堕落沉沦,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好好一女子活成了佟黛玉, 佟黛玉无心学习, 为情所伤。”
霍礼鸣听笑了,“都高考状元了, 还无心学习啊?”
“我本来可以考全国状元的。”
“……”
佟辛努了努嘴,慢慢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
“嗯?”
“你用不着自卑。”佟辛:“虽然我确实很优秀,很漂亮,你自卑一下也不丢人。”
霍礼鸣弯了弯唇。
佟辛转过头,眼神清亮透澈,“但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你不用朝着你认为的、我会喜欢的样子去改变。其实吧,我的眼光从小都不赖。考试我要考第一名,男朋友我也要找最好的。”
说完,佟辛还递过去一张纸巾,“好了,哭吧。”
霍礼鸣没接,只一把方向盘打横,将车堪堪停在路边。他单手绕到佟辛后脑,压着人就这么亲了上来。佟辛“唔”的一声,嘴唇分开一条缝,这人软糯的舌尖一点也不含糊,就这么直探而入。
在一起这么久,佟辛仍然不习惯如此直接的吻。
像酒精,既上头,也燎原。
好像在提前铺垫,提醒着更亲密关系的发生。
大白天的,车来车往,他们接吻的场景一目了然,路过的车辆不断鸣笛起哄,还有人滑下车窗,一对年轻情侣吵嚷:“啊啊啊!你看看,看看别人家的男朋友!”
佟辛羞愤得拿手捂脸。
霍礼鸣亲了亲她手指,故意往指缝间吹气儿,低低沉沉的嗓音像夏夜被露水浸润过的风,“当我家妞妞的小白脸,天天侍奉你,啧,感觉也不错。”
佟辛烧起来了,拿手堵他的嘴。
霍礼鸣别开脸躲开,语气越发下流,“金丝雀?”
“不许说不许说。”
偏要说。
霍礼鸣无赖似的舔了下她手指,“那……男宠?或者,辛辛的男奴?”
佟辛一愣,非常应景地想到那张插着狐狸尾巴的男模封面,然后突然就不说话了。这个说法,嗯,挺贴合。
―
五一之后,佟辛有的一段时间忙。F大注重实践,从这学期开始接触新闻报道策划,佟辛罗列了很多选题,可能老师对她期望值从来都高,所以她的批复意见一直还没下来。
佟辛没少在电话里跟霍礼鸣抱怨这事儿,焦虑情绪显而易见。霍礼鸣见她状态不对,于是周五这天晚上攒了个局,叫上周嘉正和程序一块儿,带佟辛放松放松。周嘉正倒好,直接选了酒吧。
霍礼鸣到了才知道,直骂娘。
周嘉正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放松不上酒吧蹦迪,你难道想去蹦极?”
佟辛倒无所谓,只是可惜了,来之前不知道是酒吧。是不是应该学宁蔚姐姐,弄个大红唇,烟熏妆之类的。
老程笑眯眯地说:“你看辛辛站你边上,像不像被拐卖的少女。”
周嘉正立刻变脸,指着霍礼鸣,“抓人贩子!死刑!”
“你他妈就一戏精!”
白眼还没翻全呢,佟辛:“唔,我不认识他,嘉正哥帮我报警吧。”
霍礼鸣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吃可爱多长大的吧。”
周嘉正:“?”
感觉到了人性的丑恶,道德的沦丧。
程序笑死了,勾了勾霍礼鸣的肩,“没大事儿,都是自己的场子,你让辛辛也玩一玩。别成天就是吃饭看电影,多没劲儿。”
佟辛确实也不是骨子里的乖乖女。这会已经东张西望,眼神好奇雀跃了。
“你不带她来,她总会跟别人一块儿来。”
他们几个在二楼有包厢,周嘉正和程序鬼哭狼嚎地唱歌,实在让人一言难尽。佟辛有点扛不住,按了按霍礼鸣的手,“我去外面看看。”
外头有钢管舞表演,霍礼鸣“嗯”了声,“去吧,栏杆那儿视线最好,别去一楼了,人多你也看不到。”
佟辛一走,周嘉正他们就不唱了,“没有高素质的听众,唱起来也没意思,知音难寻,摆臭脸的倒是多。”
“你五一回清礼干吗去了?”
霍礼鸣把宁蔚的事说了一遍。
“我靠!你咋不叫我们!还是兄弟吗!”程序一听就火大,“那男的是不是有病!”
“还真有病,出车祸的时候,撞得性功能废了一半。”霍礼鸣冷嗤,“不过也快要结婚了。”
“?”
“你什么眼神。”霍礼鸣冷冷答:“又没全废。”
周嘉正愤愤不平:“还不如全废!我靠,这种人渣都能结婚,老天爷是不是瞎了!我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程序:“不是我说,你就不能把你姐带上海来算了,还能少她一口饭吃?”
霍礼鸣低头点烟,幽蓝焰火发出滋滋声,薄薄的烟雾给他的眼睛披了一层朦胧的纱。他语气亦无奈,“也得她愿意。”他摇了摇头,“不聊这个。”
周嘉正挑眉,“那你见家长了吗?”
“还是聊回人渣吧。”
程序冷嗤,“怂逼。”
而同一时间的包厢外。
音浪与热浪齐齐扑腾,舞池里扭动的人群,镁光灯聚焦旋转台上的钢管舞表演,佟辛倚着栏杆,看得如痴如醉。
她今天穿了件休闲外套,牛仔裤,脚匀称细直,头发散下来,白皙的脸在灯影变幻里好似能掐出水。
往右顺数第三个包间,正好在拐角处,所以里面的人隔着窗户,正好能瞧见佟辛站着的位置。包间里烟雾缭绕,美女如云,男男女女嬉笑打闹,真正的糜醉之风。
付光明把腿架在桌子上,叼着雪茄,眯缝了眼睛,不正经地调笑,“来了新妞儿啊?这回眼光不错,又嫩又有气质。”
从佟辛站在那儿起,付光明就注意到她了。
旁边的小弟立刻打了个响指,“把老高叫来。”
老高是这里的经理,来得倒是快,可一听要他把外头那姑娘给弄进来,他脸色温和依旧,好言好语:“小付总,那不是咱们场子的员工,跟您一样,也是来消费的客人。”
付光明对小弟使了个眼色,小弟笑呵着说:“明白了。”
老高依旧和颜悦色,“我劝您呐,还是别去碰这个钉子。那女孩儿,是小霍爷带来的人。”
一听“小霍爷”三个字,小弟立刻讪讪站在原地,犹豫地看向付光明。
付光明脸色顿时阴鸷,“他也在?”
“在的。和程总他们就隔壁包厢。”
付光明静默几秒,倏地勾笑,“那算了吧,各玩各的,也没必要打招呼了。”
“诶,付总你去哪儿啊?”
付光明懒懒散散地往外走,顺手拿了桌面的一块蛋糕,“出去透透气。”
佟辛看跳舞正入迷,肩膀一沉,是被人拍了拍。
她警惕地往旁边站,然后才转过头。她不认识付光明,便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付光明笑得人畜无害,也没有过分靠近的举动。拿着蛋糕,笑得友善,“你是程序他们包间的?”
佟辛愣了愣,“嗯。”
“没事儿,别紧张。”付光明说:“我和嘉正和礼鸣都是朋友。”
佟辛懵懂点了下头,“哦,你好。你要不要进去坐坐?他们都在里面。”
“改天吧,我们有的是时间聚。”付光明掩藏得好,窥探欲和逗弄心以及撒谎不眨眼都藏得悄无声息,佟辛在他面前,就跟小白兔一样。
“这个蛋糕很好吃,送你了妹妹。”
不等佟辛反应,他就把蛋糕压去她手中。
“下次见。”付光明乐呵说,走了两三米,还回头对她摆了摆手。
佟辛没多想,以为真是与霍礼鸣他们相识的朋友。这一打断,也没了看表演的兴致,佟辛拎着蛋糕回包间。可刚准备推门,就听见里面三个男人的谈话。
最先让她暂停动作的,是程序一句:“上次我给你买的飞机杯怎么样?”
“……”
什么杯子会取如此难听的名字?
直到霍礼鸣爆粗口,“靠,你还好意思提,老子给你转了五千块,你就给我寄回个这玩意儿?你同学开的是高端成人用品店吗?拼多多团购的质量都比它好!我一次都没用,就装了个电池,它竟然炸了!我他妈……幸亏没给自己套上去。”
佟辛后知后觉,渐渐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周嘉正:“程序吃回扣,够狠。”
程序直喊冤枉,“吃你妹啊!美国专利,用过的都说好,怎么到你手里就炸了?只能说明一点――你欲|火焚身!”
“焚你妈!”
“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我妈,姓霍的要放火烧她。”
三个大男人在一起能有什么正常画风,这已经够含蓄的了。佟辛却已听得面红耳赤,而周嘉正接下来一句话,更是让她差点跪地。
“咱们霍爷,飞机杯收藏大师,江湖人称‘上海机长’。”
霍礼鸣追着周嘉正一顿胖揍。
这人是真正的练家子,下手也是真狠。周嘉正就是一健身房的常客,和硬骨头的霍礼鸣不是一个档次,没几下就求饶。
“机长饶命!”
机长让他“坠机”更快:)
周嘉正:“我靠,真下手啊。你还想不想让我给你找工作了!”
霍礼鸣顿时收了手,大气不喘地松开手,甚至毕恭毕敬地给周嘉正递过一瓶啤酒,“来,哥们儿,干杯。”
一秒变脸这项技能,简直让周嘉正和程序叹为观止!
说正事儿,周嘉正:“你上次不是说想去北京?决定了没有?”
门口的佟辛一怔,耳朵贴着门板更近了些。
霍礼鸣说:“没想好。”
“北京的师傅,是唐董推荐的?”
“嗯,跟你是家门,北京古玩圈儿的名人,挺低调。我前年在黄河壶口见过他一次。”霍礼鸣平静说。
周嘉正和程序对视一眼,得了,也不用问了,就这语气,谁都听出了答案。
但想是一回事,走不走又是另一回事。
“为了辛辛留上海?其实吧,你跟她说说,这姑娘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上海和北京离得也不远,高铁飞机都方便。”
周嘉正哼声,“你懂个屁。佟辛就算同意,我霍爷舍得走吗?放得下心吗?帅能当饭吃?人家长得漂漂亮亮,名牌大学,良好家世,要什么样的男朋友没有。”
门口的佟辛默然,帅,真的能当饭吃。
“不过我也给你留意了不少门路,南京路上的马上要开一家奶茶连锁店,缺个店长,你可以去试试。”周嘉正说。
霍礼鸣:“我缺的是店长?我为什么不自己开家奶茶店?”
周嘉正一拍大腿,“有道理!”
程序:“这都不是长久之计,生意不好倒闭,你随时失业。还是得找个事业单位,有编制的难,临时工还能想想办法。这样吧,我托我朋友联系到,长北墓园还缺个看门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霍礼鸣:“呵,我去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你物色块墓地。”
没办法,兄弟太挑剔,太讲究,太追求品质,周嘉正只好使出杀手锏。
“行吧,我也没指望这些能入你的眼。我搜索了几家上海周边寺庙的招聘公示,对外招收和尚。就是条件严苛了点。”
霍礼鸣:“……”
“包吃包住,工作也轻松,还不用剃头发,可以让你带发修行。”
“不去。”
“工作轻松,朝九晚五,除非重大节日,偶尔需要加班给香客诵经。但这也会有国家规定的三倍加班工资。”
“……不去。”
“实习期工资六千,三个月考察转正,月薪一万,给缴五险一金,逢年过节还会发两桶菜籽油。”
霍礼鸣没吭声,还真仔细听起来。
周嘉正研究得透透的,“关键是,对学历也没啥要求,只要对佛学感兴趣,有佛缘就行。下了班你依旧可以出来浪。”
霍礼鸣皱眉,烟也不抽了,夹在指间静静燃烧,“真的?”
“真的啊。不过就一点。”周嘉正说:“当和尚期间,要戒色。下了班也要守身如玉,不许过性生活。”
霍礼鸣立即摁熄烟蒂,干脆明了:“不去。”
程序冷哼,“反应这么大,搞得你好像不是处男了似的。反正你也当了26年处男,多一两年有什么关系。”
誓死捍卫男人的面子――
霍礼鸣轻笑,“处男?呵,我家姑娘离不开我。”
包间的门,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静静被推开。
佟辛站在门口,一脸沉静地看着他。目光二分冷,三分凉,五分薄,仿佛在说:
哦,既然你这么厉害,那就再多当几年“上海机长”吧。
老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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