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青把霍珹关在卧室门外,明明已经退烧了,脸却又红起来。他把大半张脸缩进被子里,似乎这样就能不那么羞耻似的。
他在卧室睡觉,门外的一人一猫好奇地探索他家客厅。
谢淮青小学之前住在这里,搬走之后,每年寒暑假也会回来,房子里到处是他成长的痕迹。墙的转角刻着一道道划痕,记录着家里小孩不断变化的身高。
霍珹站在墙边,最新一道刻痕高度刚好到他眼睛。
身高都这么般配。霍珹高兴地想。
壁橱上摆着谢淮青的童年照,照片里谢淮青被他姥姥抱着,还是个幼儿园小朋友。他从小好看到大,小时候可爱极了,像个雪白的团子,霍珹盯着看了好半天。
霍珹在客厅里转悠参观了一会儿,出于礼貌,不能擅自作主进其他房间,就把亚索抱着,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亚索在霍珹怀里蜷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就睡,霍珹一下一下轻轻帮它顺毛。
它曾经被人类小孩折磨得奄奄一息,霍珹刚把它带回家的时候它很怕人,牙尖爪利,凶得不得了,霍珹被它抓了无数次。后来渐渐建立起信任,甚至会把软软的小肚皮翻出来,随便怎么吸。
霍珹觉得谢淮青就像一只漂亮的小猫,正在逐渐对他收起爪子。
有一天也会把肚皮亮给他摸的吧。
*
谢淮青在羞耻中睡着,想到家里终于不是他一个人了,莫名有些安心。
他梦到上午刚发生的场景,霍珹强迫他穿上很厚的外套。
接着画面一转,到了一处天台。他站在围栏边,校服袖子上别着黑色的孝。
周围都是学校里的建筑,谢淮青判断这里是图书馆的楼顶。他出院后从没来过这里,之所以会梦到这,可能是失忆前来过。
转头一看,身边站着霍珹。
霍珹没有说话,两个人安静地立着。一阵冷风吹过,谢淮青打了个喷嚏,然后身上一暖,是霍珹把校服脱下来,披在了他身上。
谢淮青很惊讶梦里的自己没有拒绝。他看着霍珹,眼前突然变得模糊,然后泪水滚落出来。
谢淮青:……
这是什么噩梦,他居然在别人面前哭了……
谢淮青睁开眼,在羞耻中入睡,又在羞耻中醒来。他掀开被子想要下床,想起霍珹还在他家,突然有些不敢出去。
因为他知道那不是梦,是他丢失的一段记忆,真实发生过。这段记忆没有前因后果,让谢淮青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些怀疑。
他还记得校服上带着的温度和自己当时不正常的心跳。
谢淮青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推开卧室门,霍珹此时已经把电视关了,在看茶几上放着的一本《三体》,见他出来,赶紧走过去,伸手摸谢淮青额头。
谢淮青下意识抬手,抢先按在自己脑门上,霍珹没来得及收回手,覆上了对方手背。
两人都愣了一下,霍珹笑起来,“干嘛呢你。”
谢淮青一想到刚才记起的那个片段,就不怎么敢看霍珹的眼睛,说,“我没事了。”
霍珹把温度计递给他,“不行,还是得测一下。”
测出来三十六度五,是正常体温,霍珹放下心,说,“咱们点外卖吧。”
谢淮青点头。他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直接越过中午饭点,真饿了,而且也没力气给霍珹做饭。
他刚退烧,想吃辣的被霍珹驳回,点了些清淡的家常菜。
等外卖的时候两个人玩了会儿PS4,外卖到了,霍珹把餐盒摆开,吃完收好垃圾并且干湿分类,还把桌子擦干净。
谢淮青懒洋洋地不想动,看着霍珹忙活。
收拾完霍珹又赖着和谢淮青玩了会儿游戏才回家,走之前提醒谢淮青把药吃了,还没忘记带走垃圾。
谢淮青很久没有被人这么照顾过了,觉得……好像还挺爽。
*
周一早上,谢淮青已经完全好了,霍珹像个老母亲一样发微信嘱咐他穿厚一点,把谢淮青烦得不行。
实验在两次月考之间还有一次比较正式的测验,叫双周考。距离双周考不到一个礼拜,霍珹逐渐焦虑,之前在梁轶办公室,语文上一百分的保证犹在耳畔,前面还吊着个“和谢淮青坐同桌”的胡萝卜,做不到多没面子。
课间,学委过来问霍珹一道物理题,那题霍珹还没做,他背逍遥游背得头昏脑涨,脑子完全不想转。
霍珹往旁边看,谢淮青正在读英语报,霍珹对学委说,“你问谢淮青,他肯定做完了。”
学委表情为难,“没事,算了,你做完再给我讲。”谢淮青太冷,气质冻人,他打怵。
“你怕什么,谢淮青很好相处的,”霍珹伸手戳戳谢淮青,“有空吗,物理作业22题,你给王治讲一下呗。”
学委:……是怎么看出来很好相处的?
谢淮青淡淡的目光扫来,“好。”
学委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对方会答应,小心翼翼地坐了过去。
然后他发现,谢淮青讲题比霍珹讲的好多了,步骤特别清楚,很容易就能理解。
谢淮青讲完,问,“懂了吗?”
学委:“懂了。”
谢淮青想起霍珹给他讲数学题那次,怕对方不好意思说没懂,确认道,“真的懂了吗?”
学委点头,“真的真的。”
他觉得谢淮青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好像还真的挺好相处的,不过这两个人的关系好迷幻啊。
*
双周考成绩出来之前,霍珹心不在焉,他的这种症状从考试之前就出现了,话明显变少,时不时发呆,就像有心事一样。
谢淮青观察许久,觉得他应该是在紧张。
紧张这种情绪,出现在霍珹身上,就挺玄幻的。
难道是因为上次月考成绩下滑太多,担心这次分数上不去?也不对,上次年级排名出来的时候,霍珹还没心没肺地吹谢淮青彩虹屁来着,没见他表现出一丁点在乎。
谢淮青想不通,忍不住问,“你怎么了,紧张?”
霍珹受宠若惊,捂着心口,“要出成绩了我害怕,我现在心快蹦出来了,你摸摸。”
谢淮青:信了你的邪。
真是多余担心他。
霍珹是真的紧张,这次不成的话,下次和谢淮青成为同桌的机会又要等两个礼拜。
不行。一天都等不了。
他从没像这段时间一样,那么拼命地学语文。
从前他觉得语文这科目特别恐怖,真的学进去了才发现……比他想的更恐怖。
这东西可怕就可怕在,每当霍珹以为自己都做对了,结果答案和他想的完全相反。每当他以为自己的作文文采飞扬,结果分数出来扣三十分,原因是跑题。
所以这次考完感觉良好,他反而更害怕了。
上课铃响,这节是语文课,秦春艳走进教室,手上捧着一叠卷子。
她把卷子搁在讲台上,没有直接发,而是先分析这一次的整体情况。
霍珹:……老师求你别说了,给个痛快。
秦春艳讲了十分钟,总算把卷子递给第一排同学,叫他发下去。
霍珹心提到嗓子眼,这辈子还真没为成绩这么紧张过。
发卷子的同学手上这张就是霍珹的卷子,他刚好走到谢淮青那里,把卷子给谢淮青,让他递给霍珹。
谢淮青看到分数,惊讶地看了霍珹一眼。
霍珹喉结滚了滚:“是我的么?”
谢淮青点头,要把卷子给他。
霍珹突然说:“等一下!”
“……怎么了。”不知道又犯什么毛病。
“你帮我看看几分,我不敢看。”
谢淮青迷惑,这有什么不敢的,“一百零一。”
“真的?”霍珹愣住了,然后开心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
谢淮青嫌弃地把卷子丢他桌上,干什么那么高兴,是有点进步,但也不至于吧。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考了满分。
霍珹平时成绩在七八十分左右徘徊,这一次进步确实非常显著,秦春艳特别点名表扬了他。
几个同学下课凑过来恭喜他,“珹哥可以啊,开窍了。”
霍珹谦虚道,“离不开谢淮青同学的帮助。”
谢淮青头低下去,怎么觉得这么丢人。
*
霍珹捧着他的宝贝语文卷子,一下课就钻进英语组办公室,催梁轶兑现承诺。
梁轶:“可以啊你,放心,我也说到做到。”
于是英语课下课之前,梁轶说,“有个事儿和大家商量一下,之前有同学跟我提过,说他想要个同桌,我觉得这个提议可以,你们觉得呢。”
二班的学生都挺活泼,没人反对,毕竟一个人坐太孤单。
谢淮青心里不太乐意,但其他人都同意,他一个人反对也没用,干脆沉默。
梁轶说,“那就这么定了,体育课值日生早点回来,把座位重新排一下。谢淮青下课来一下我办公室。”
谢淮青跟着过去,不知道梁轶找他什么事。
梁轶问,“刚才我说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谢淮青:“我都可以。”
“那我就放心了,”梁轶一开口,把霍珹卖了个彻底,“其实这个是霍珹跟我提的,他说想跟你坐同桌,你愿意吗?”
“……”谢淮青沉默几秒,结合霍珹这几天的反常,什么都明白了,“我没意见老师。”
梁轶笑呵呵地说,“看你们现在这样我特别欣慰,都是同学,像之前那样什么事都争,没必要。”
谢淮青不动声色点点头。
梁轶:“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体育课之后,原本的五纵排桌椅变成了六排,两两一组。梁轶让他们自由搭配,自己选和谁一桌。
谢淮青自顾自走到和他原来差不多的位置,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坐下,霍珹跟在后面,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好巧啊,我刚好也想坐这里。”霍珹伸出手,“同桌,以后请多指教。”
装什么装,谢淮青极其无语,勉为其难地在霍珹手心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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