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初翊诧异地眨眼。
当然了,宋初翊的这个问题现在还没人为他解答。
转眼看到少年躺在床上,宋初翊心猛地跳了一下,放下手里攥着的书包,跑到床边查看少年情况。
少年紧闭着眼睛,面色通红,看上去像是不大舒服的样子。
是不是发烧了。
宋初翊伸出手,想覆在楚闻珩额头上,比较一番两人的体温。
手又一次地从少年的身体中穿过。
宋初翊拍了拍额头,刚刚太着急,他又下意识忘记他目前的这种状态无法与这个世界的人接触。
看着在睡梦中,眉头微蹙的少年,宋初翊心中犯难。
少年的情况实在不大妙。
宋初翊真的有些担心他烧出什么好歹来。
少年在此处孤苦无依,这么几天下来,宋初翊就没见少年说过多少话,更不用说有人关心照顾少年。
唯一看到说过几句话的,只有厨房那个小太监。
如果宋初翊也不管,大概就真的没有人照顾发烧中的少年了。
毕竟和少年相处过好几天,两人还在一张床上睡过三个晚上,宋初翊做不出站在旁边冷眼旁观他发烧的行为。
“热,好热。”床上,楚闻珩声音微弱的小声喃喃。
宋初翊一直注意着楚闻珩,看到他嘴唇微动,像是在说话,赶忙凑近过去,终于听清少年说的是好热。
要怎么做才能帮到少年呢,宋初翊沉思。
目光在看到挂在墙边的毛巾时,宋初翊眸子亮了,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他深呼吸一口气,决定先验证猜测。
一把扯下挂在墙边的毛巾,宋初翊走到屋外水缸前,舀了一瓢水。
谢天谢地,屋外的这个水缸没有被弄坏。
将手中的毛巾打湿,拧干,宋初翊走到床边,试探着将湿毛巾覆在少年额头上。
毛巾顺利的贴在了少年的额头。
宋初翊一喜。
然而想想,又觉得这个结果并不奇怪。
他被刚穿越那次,见到少年正在被人殴打,想要制住那个张彪,手却直接从对方身体穿过去,也直接穿过对方身上衣服的经历给误导了。
以为他无法接触少年,无法帮少年覆毛巾。
但是仔细一分析,便可以发现这两次行为中的差异。
一种是他作为外来者,与这个世界的人、物接触,对于张彪来说,他这个外来者是不存在的。
而刚才给少年盖毛巾则是他这个外来者,拿着这个世界的东西,与这个世界的人接触。
对于少年来说,毛巾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自然不会受宋初翊这个来自异世界的人的影响。
若宋初翊手里面拿着的是他从现代带过来的物品,想与少年接触的话,大概又是不一样的结果。
心中如此想着,宋初翊拿起放在床尾的书包,轻轻地从少年腿边擦过,果不其然,书包毫无阻碍地穿过少年的身体。
宋初翊呼出一口气。
既然现在确定了用这个世界的东西接触少年不会被影响,那他能做的东西就多了。
他仔细地回忆以前看到的照顾发烧病人的方法,心中很快有了主意。
宋初翊把墙上的另外一条毛巾也扯下来,打湿拧干后走进来,准备帮少年擦掉身上的汗液,保持身体清洁。
因为现在这种状态无法直接帮少年脱衣服,宋初翊还特意先用盖在少年身上的薄被裹住手,小心翼翼地帮少年解开衣服。
这一脱,宋初翊眼睛慢慢睁大。
眼前的少年清瘦身体上横七竖八的全是鞭痕,每一道都像是将少年的身体撕裂开般,痕迹很深,而且因为没有经过处理,伤口已经发炎开始变黑。
少年脱下来的衣服也全是斑驳的血痕,只不过之前被子遮掩住,他没第一时间发现。
宋初翊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怎么被打成这样。”
他看了一眼面色通红,声音微弱地喊着好热的少年。
难怪他会发烧。
如果早知道少年会受伤,他应该带些药物过来的。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认识草药,这些伤口要怎么处理。”宋初翊急得焦头烂额,完全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
恍惚间,又听到少年的声音,宋初翊赶紧将脑袋凑过去听。
“药,房梁,房梁,有药……”少年重复着这几个字,宋初翊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清。
他抬头望向房梁,又看了一眼堆在角落缺胳膊少腿的桌椅。
桌椅已经坏了,没办法像少年之前放东西那样把房梁上的东西取下来,宋初翊又一次遇到了难题。
站在原地沉思好一会儿,宋初翊终于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跑出去,寻觅良久,终于找到一根被砍下来,约有两米长的竹子,看了眼左右无人,将竹子捡起,又匆匆跑回去。
距离宋初翊大概几百米外远的地方,一个穿着蓝色太监服的小太监揉了揉眼睛:“奇怪,为什么那根竹子自己会跑?”
“你说什么?”被同行人话语惊到的另一个小太监吃惊地回过头:“哪呢,哪里有竹子会跑?”
小太监手指着宋初翊那边的方向:“就在那边,有点远,看到了吗?”
另外一个小太监眯着眼,仔细看好半天,惊呼:“看到了,那根竹子真的自己在跑。”
两人对视一眼,皆变了脸色:他们莫不是撞见鬼了吧。
宋初翊尚不知即将由他引起的一场风波,他已经带着竹子回到楚闻珩的小木屋。
他先将薄被的两角分别系在柜子,窗户上,自己又扯着另外两个角,将被子扯直。
再然后又拿着竹子,试探着往房梁上戳。
这样,就算少年藏了什么瓶瓶罐罐,掉下来后也是掉在被子上不会摔碎。
木屋虽然不大,但房梁的长度也有三四米,宋初翊拿着竹子好一番折腾,戳下一个包裹。
他兴奋地丢下竹子拆开包裹。
等看到里面装的是他上次送的饼干,又有些失望,将包裹放在一旁,捡起竹子继续戳。
又是大概小半个小时的时间,宋初翊才终于将少年藏在房梁上的另外一个包裹戳了下来。
里面装的是一个小瓶子,因为体积太小,才用了这么久时间。
宋初翊记得楚闻珩上次就是给伤口止血时,用的是这个瓶子,看来这就是少年说的药。
他在床边坐下,用药配合清水,开始替少年处理伤口。
鞭痕狰狞,伤口外翻露出鲜红的皮肉。
宋初翊怕弄疼少年,全程手都是抖的,少年的眉头每蹙一次,他的心就要跳一下,等到好不容易处理完少年的伤口,他这个没受伤的人,反倒出了一身的汗。
从柜子中翻出另外一套干净的衣服替少年换上,宋初翊才擦了擦额头的汗。
看着少年睡梦中也轻皱着的眉头,宋初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少年心疼:“看到你身上除那些鞭痕还有好多伤,一定都很疼吧。”
宋初翊坐在床边,继续一个人自说自话:“每次过来,你好像不是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
“你身上的那些鞭痕是不是和三皇子有关?”
“一定和他有关,我之前见到他了,看上去就不像什么好人。”
“我带了糖过来,你要吃吗?不回答的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少年自然是没有回答的,宋初翊从书包中翻出水果硬糖,挑出一颗草莓味的糖果,丢进装了水的茶杯里,在糖果融化之后,接着被子和勺子,小心翼翼地将糖水喂给少年。
“你现在没醒,只能这样喂给你了,是不是很甜很好喝?”
“这样好吃的糖我还准备了很多,都是留给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
“一定要好起来……”
……
*
楚闻珩昏迷一天一夜才醒过来,醒来之后,第一时间意识到屋子又有了变化。
他有些发怔。
原来他在梦中听到的那个温柔又柔软的声音不是做梦。
对方又过来了,还好生帮他上了药,帮他将狼藉的屋子打扫干净,帮他将染血的衣衫洗好晾好。
所以为什么要这般照顾他,对他这般好。
正发着呆,屋外有人探头探脑。
是小明子。
他在门外左右张望,确认的确没有人守在这附近,才壮着胆子走进来。
看到坐在床上的楚闻珩,他震惊出声:“你被打成那样了,现在竟然没事。”
想到那天楚闻珩被拖出来时,一身血痕,简直成了个血人的凄惨模样,小明子就头皮发麻。
在过来的时候,他甚至都做好了给楚闻珩收尸的准备。
想到落在他身上的那些鞭子,楚闻珩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命硬而已。”
将从大夫那里买来的药放在柜子里,小明子又看了一眼堆在角落里残缺不全的桌椅,叹气:“给你带了两副药,再多的我也做不了了,你也知道,三皇子来了锦成园,现在到处都有人盯着。”
“嗯。”楚闻珩淡淡地应了一声。
毕竟有点交情,小明子犹豫了会儿,还是劝阻:“你以后还是注意点,别招惹三皇子,你已经不是曾经的身份,惹怒三皇子对你没有好处。”
“你现在好歹还能从厨房领些剩饭剩菜,如果再招惹三皇子,小心以后连馊饭都吃不上!”
楚闻珩声音很轻地说道:“不会的。”
因为声音实在太小,小明子也没听清。
顾虑着待太久会被三皇子的人发现,小明子不敢多留,将药放下,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楚闻珩在床头静坐片刻,低头看向掌心的几枚油纸装着的糖果,眼中流露出一丝动容,还有一丝迷茫。
发生那件事之后,楚闻珩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被贬谪来到这所郊外行宫。
无权无势的他受尽轻贱欺辱。
他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来自他人的善意,所以前些天,楚闻珩一直怀疑那个藏在他身边的声音是否别有用心。
然而这些天的经历告诉楚闻珩。
原来真的还会有人,不掺杂恶意地对他好。
楚闻珩的心脏酸酸胀胀。
他垂下眉眼,拆开一枚糖果送入口中。
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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