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
钟山神色平静, 将手中的绿叶递给苏天命。
秦沐瑶侧头看过去。
只见那几片绿叶上，散落着一团团暗黑色的灰烬，混杂着稍许沙土, 似是曾经埋在地里, 被钟山找到挖了出来。
灰烬细碎，薄面上残留着隐约的纹路，带着一股极淡的清香。
苏天命捏着一点薄灰，指尖轻轻一碾。
“噬龙香的灰烬。”
“怪不得妖兽暴动，引发了妖兽潮。”
张长老恍然大悟，怒视许崇峻。
噬龙香融合多种灵草，制作并不容易, 就是专门用来吸引妖兽的，只要少少的一截, 点燃释放出的味道随风飘散, 就能将附近的妖兽引诱过来。
钟山找到的灰烬数量，已经不是一截的问题, 而是围绕着整个矿区，分开数个位置大量投放。
哪怕周围的妖兽刚肃清过，那么多噬龙香的作用下, 很容易将更远之地的妖兽聚拢过来, 待成功冲破大阵进入矿脉区, 闻到灵晶的味道，不用噬龙香的刺激, 妖兽群就会疯狂发动攻击。
灵晶不止对修士极为重要, 妖兽也能通过吞噬灵晶, 存储能量提升进化自身。
矿脉区外围布置的阵法, 除了日常防御、阻挡妖兽和外人的闯入, 也是隔绝灵晶气息的扩散，免得源源不断地引来妖兽。
“许崇峻，这些都是你做的吧破坏预警机制，破坏外围阵法的核心，埋下点燃的噬龙香，引发这场足以覆灭我们所有人的妖兽潮，我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
“在我来这里之前，你在清莲山镇守近六十年，那三十多名弟子，每个人至少跟你共事十年以上，你怎么下得去手”
玄天宗三十多名镇守清莲山的弟子，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许崇峻负责矿脉区的近六十年，有弟子完成任务回宗复命，也有新的弟子被派过来。
但不管怎么说，许崇峻跟这些弟子朝夕相处，哪怕是最后来的弟子，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
张长老越说越恨，怒不可遏，三两步上前，双手揪住许崇峻的衣领，将瘫软在地的人提了起来，鼻梁几乎顶到他的脸。
苏天命捉住许崇峻的时候，已经封住他的丹田，禁锢他的灵力，张长老轻而易举控制了许崇峻。
“这不可能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谁指使的你，给了你什么好处，是宗内的人，还是你勾结外敌，吃里扒外”
“说”
光是消耗掉的噬龙香，就不是许崇峻可以拿出来的。
张长老赤红着眼，似是要择人而噬。
问出这些话时，张长老已经心里有数，就像苏天命刚刚说的那样，许崇峻的背后之人，十有八九藏于宗门内部，若是外来的敌人，总要图谋点什么。
张长老有自知之明，不觉得能够重要到让人毁掉一个灵晶矿脉，也要必杀的程度。
单纯从利益的角度，一百个张长老的价值，都及不上灵晶矿脉。
许崇峻扭过头，闭上眼睛不看张长老，神色甚至不见太多紧张，一副不合作的模样。
“许崇峻说话”
张长老怒火上涌，单手提着许崇峻的衣领，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砸向许崇峻的脸。
“谁是你的依仗谁是你的靠山给我老实交代”
“嘭”
张长老的拳头砸在一面透明护盾上，反震的力道让他站不平稳，往后退了两步。
原本被他提着的许崇峻，不知何时变换了位置。
翟老祖出手，挡住了张长老的一拳，捏着许崇峻的脖子，将许崇峻控制在眼前。
“许崇峻，你的背后是谁”
翟老祖眸光幽深，注视着许崇峻，语声极为轻柔，像是带着一丝诱哄。
许崇峻睁开了眼睛，目光渐渐发直。
“是王长老。”
许崇峻木着脸，眸底闪过挣扎之色，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僵硬着身躯，不由自主地开了口，说出心底隐藏的秘密。
“王长老答应我，只要我做成了这件事，等我回到宗内，立刻赠我一颗凌云丹，年底开启的星陨秘境，会给我留一个名额，若是我能顺利晋升命宫境，就推荐我进入内门执法堂。”
许崇峻的修为境界，比张长老要低一个大境界，在灵海境圆满，离命宫境一步之遥。
他口中的凌云丹，就是用来打破灵海境、命宫境之间的屏障，大幅度增加突破的几率，星陨秘境三年一开，是玄天宗的立宗根本，里面机缘无数，灵气更甚外界百十倍，名额极为珍贵。
加上内门执法堂的身份，可说名利都有了，相较于镇守清莲山灵晶矿脉，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镇守灵晶矿脉，不止枯燥乏味，跟宗内联系基本断绝，上升渠道堵塞，最重要的是没有油水，挣不来修炼资源。
每年挖掘出的灵晶数量，宗内是有数的，根本没办法做手脚。
“王长老可是王廉”
张长老脸色很难看，盯着许崇峻追问道。
王廉跟张长老是同一辈，两人前后加入玄天宗，因着年龄相仿，天赋资质半斤八两，所拜的师尊又不对付，一直处于竞争状态。
大部分时候，都是张长老压王廉一头，最近两三年以来，关系愈发僵硬。
但这些都是意气之争，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张长老怎么都想不到，这个趁机对他下毒手的人会是王廉。
不，不对
被发配清莲山之前，王廉曾经来找过他，话里话外带着招揽的意思，后面的人是谁，王廉不愿意透露，只道等他加入了会知道。
张长老自然不肯答应。
王廉离开时恼羞成怒，叫嚣着要让张长老后悔。
张长老以为王廉只是面子挂不住，说的都是气话，根本没放在心上，听过就忘了。
凌云丹倒是罢了，星陨秘境的名额，内门执法堂的职务，岂是区区一个王廉能决定的，就算是王廉的师尊也不行。
王廉跟他一样，都是命宫境初期，根本没那样的底气。
要不是出了秦沐瑶这个意外，王廉的计划完美无缺，几乎就要成功了。
如此大手笔，王廉做不到的。
“为了些许利益，就不顾同门之谊，设计谋害宗门弟子，引来妖兽群，毁坏宗门所属的灵晶矿脉，该杀、该死”
“王廉那里我会查证，现在却是留你不得了”
翟老祖手下用力，只听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许崇峻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被翟老祖捏断喉咙，取走了性命。
“老祖宗”
张长老瞪着双目，眼睁睁看着许崇峻的尸身软软地滑落，一脸的震惊和隐怒。
偏袒
包庇
杀人灭口
一个个类似的词汇，在张长老的心头划过。
除此之外，张长老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翟老祖不让他审问许崇峻，才露出来一个王廉，就要急着杀掉许崇峻。
苏天命眸底闪过暗光，看向翟老祖的眼神变得微妙。
秦沐瑶皱了皱眉，终是没有出声。
翟老祖移开视线，将捏断许崇峻喉咙的手掌背在后面，看向张长老。
“张荀，这里我会另外派人过来接手，你带着幸存的弟子回宗，所有人以正常任务的三倍结算功劳点，伤势痊愈后再行安排。”
“至于你本人，年底的星陨秘境名额，我做主给你一个，外门执法堂长老的职位，依然归你。”
“你可以放心，王廉逃不过去的，会得到应有的责罚，”
在翟老祖亲自动手，杀掉许崇峻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决定，选择大事化小，息事宁人。
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了。
许崇峻该杀，王廉不会好过，但这件事到此为止。
给张长老他们的好处，就是补偿。
都别闹了。
张长老面色变换，心底极不平静，数次欲言又止，对上翟老祖森冷的目光，硬是没敢开口。
罢了。
翟老祖这个态度，显然不打算往深里追究，他不甘心又能如何
张长老低眉敛目，向翟老祖行礼。
“谨遵老祖宗之命。”
翟老祖微微颔首，神色稍霁，对张长老的识趣很满意。
“苏兄，此间事了，不若你我先回玄天宗，继续商谈推演宗运之事”
苏天命正要答话，衣袖被秦沐瑶轻轻扯了扯。
“怎么了，乖徒儿”
天大地大徒儿最大，让翟老祖靠边站。
“张长老对我有恩，虽然首恶被诛，但许崇峻背后还有人，危机没有完全解除，我要暂时留下来，跟张长老一道走。”
秦沐瑶低垂着头，避开翟老祖的视线，轻声道。
开始看在苏天命的面上，秦沐瑶对翟老祖还有两分宽容，即便翟老祖偏心白清尘，秦沐瑶想到苏天命护她的样子，也能表示理解。
但事到如今，秦沐瑶再看翟老祖，就只剩下厌恶和不喜。
她怀疑地看着苏天命，质疑着他择友的能力。
苏天命很无奈，也感觉很冤枉。
人都是会变的。
以前的翟老祖意气风发、杀伐果断，眼里不容沙子，真不是现在这个鸟样。
苏天命可以对天发誓。
“翟老头，你听到了”苏天命摊了摊手，“我现在拖家带口的，可不能再随心所欲了。”
翟老祖“”
徒弟奴
“我在宗内等你。”
翟老祖懒得再多言，扔下一句话就破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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