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这条路,春天。
路边树荫底下的盆栽里,盛开着一朵朵可可爱爱的小黄花, 小粉花。
秦弃深端着电脑, 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
手里端着电脑。
今天和敦敦搬新家呀。
心情很好。
发旋里一缕呆毛,随着秦弃深走路一跳一跳。
“粑粑, 小粉发。”
电脑里, 一个小娃娃的声音,还“嗝嗝”笑了一下。
“小,粉,花。”
年轻男人微笑着纠正小孩的塑料普通话发音。
“粉发。”
“粉, 花。花是h,不是f。来, 再跟爸爸念一遍。”
敦敦对着手指, 仰着小脑袋想了一下。
小家伙念得很慢,字正腔圆。
一出口又变成了
“粉、发”
音调还特别昂扬。
认为自己念对了, 特别骄傲。
秦弃深“”
算了算了笨孩子,让你学发音谁让你学节奏。
“哎粉发就粉发吧”
秦弃深无奈投降。
他又从来不敢在敦敦面前说她是笨孩子。
说过一次, 敦敦可记仇, 硬生生两天没有理秦弃深, 天天钻在角落里,怎么哄都不出来。
“敦敦,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新家的大门”
“看到了”
“这是客厅, 爸爸陪你在这里看动画片”
“哦哦动画片”
“这是我们的卧室,爸爸的大床, 漂亮吗”
“漂亮粑粑最漂亮”
“是床漂亮, 不是爸爸漂亮。”
“不粑粑最漂亮”
后来, 把独孤接过来了。
在后来,家里又多了一只小奶狗。
春去秋来,庭院被秦弃深打理得越来越有样子。
从看到什么都剪一刀,都后来,他知道怎么样修剪,植物可以长得更好。
敦敦看了会更喜欢。
所有人都觉得秦弃深是独居在这幢白色小洋房里。
可是不是,真的不是。
这幢房子里,每个角落里,都有敦敦那个小调皮蛋稚嫩却生机勃勃的笑声。
小家伙陪伴了秦弃深九年的时间,三千两百多个日日夜夜。
从a市到帝京,再回到帝京。
秦弃深从一个跳脱欠揍的少年,一步步成长为越来越称职的粑粑,成为一个走到那里都吸引别人目光的男人。
这么久的时间里,不管秦弃深受到外界怎样的影响,回到家里,看一看小敦敦的笑容,什么不开心都可以忘在脑后。
不管怎么样,他还有敦敦啊。
他还有这个小家伙。
从来都不是敦敦需要他,而是他需要敦敦
是他离开敦敦
有敦敦的地方,才是秦弃深的家
可三年后的今天
秦弃深几乎是摔撞地跌出车子。
这么长的路程,以极限速度开过来,没在半路出车祸已经是万幸。
秦弃深的一双腿早就麻得没有感觉了。
年轻男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手肘处都擦伤了。
但他全然不在意,立刻从地上踉跄地爬起来。
秦弃深眼睛通红,犹如失去了幼崽的森林狼,“敦敦”
可是上天偏偏要他看到这么残忍的一幕。
“砰”
二楼炸个粉碎,那台敦敦住了九年的笔记本电脑从二楼弹出来,支离破碎地落在了游泳池上。
全程目睹。
秦月星站在二楼的残垣破壁里,自上而下俯视着静止的秦弃深。
他就这么伸着手,维持着一种怪异的姿势,静静地站着。
想救却根本来不及。
秦弃深看着游泳池的眼神,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心疼。
那里面有一种死大于哀的绝望。
眼泪在脸颊上无声流淌。
秦弃深的腿仿佛失去知觉一样,慢慢变软,不足以支撑他整个人的重量一般,双膝重重地跪到了地上。
就这么看着那些电脑碎片。
央儿就这么喜欢这个孩子吗
不过是区区九年的时光而已。
除了人族,无论是对于神族还是魔魅而言,在漫长的生命中,九年不过是弹指一瞬间。
说过去,也就过去了。
没什么可在乎的。
央儿在天界的时候,也是接触过小孩子,可从来没听说过他对哪个孩子另眼相待。
虽然这样对央儿很残忍,但是这是唯一的办法。
只有这个孩子死了,央儿才能回到这个身份的正轨上去。
一切才能回到正轨上去
他来到这里,本来就算是一种历劫
这九年的时光,已经是偷来的快乐了。
秦月星收回视线,眼中的紫色褪却。
突然之间像是提线木偶失去了线,倒在了地上。
不省人事。
秦月星带来的人几乎死伤殆尽。
燕管家也受了很重的伤,腿上,手臂上,都吃到了枪子。
燕管家吃力地从墙后面爬出来,慢慢站起来,跌跪在秦弃深身边。
“少爷,你怎么了”
“少爷”
燕管家看着秦弃深的样子,有一种深深的不好的预感。
从小照顾他长大,燕管家是了解秦弃深的情绪的。
不管内心怎么样,少爷永远都可以笑眯眯地接人待物。
他把自己真实的情绪埋葬得很深很深,从不外露。
可是现在是怎么了
为什么看起来那么
燕管家看秦弃深,就像看自己的儿子一样。
燕管家的眼中沁出水光,心疼无比。
“少爷,燕叔在呢你怎么了
谁让你不开心了燕叔去帮你揍死他们
少爷”
秦弃深没有反应,就像失聪了一样。
呆呆地看着泳池。
那种感觉,就像有人把脊梁骨从他的身体里抽走了,连带着一起拿走了他全部的生机和希望,只留下了一具没有情绪的身体。
“少爷你别吓我”
燕叔的心沉到谷底,不断地轻轻抚摸着秦弃深的后背。
“少爷”
门口停下来一辆辆车子。
这些都是追着秦弃深而来的车。
车一停下,从车上迅速奔下一大堆人,跑在最前面的就是澜一。
“哥”
澜一大喊着飞奔着跪到了秦弃深身边。
“哥你没事吧”
澜一眼神慌乱地上下检查秦弃深。
哪里受伤了在哪里
来回看到了好几遍,秦弃深没有受伤。
身上连血迹都没有,衣服干干净净的。
可是澜一知道,一定是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他一直想找却找不出来,那个能牵动哥哥全部情绪的人,一定被秦月星给
澜一陡然从地上站起来。
从腰上抽出了枪,眼神中滚烫着浓浓杀意,一脚踢开门,上了二楼。
二楼上,秦月星躺在地上,完好无损,就是昏迷不醒。
“砰”
二楼一声枪响。
澜一打在了秦月星的左耳边。
故意射偏的。
秦月星的身体抽搐了一下。
幽幽地转醒。
澜一冷冷地看着秦月星,走过去拎起他的领子,把他拖在地上,动作十分粗暴地拉着往下走。
“澜一咳咳咳咳咳”
秦月星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非常厉害,几乎发不出声音。
全身也软绵绵的,一点力气没有,完全不能反抗澜一的粗暴对待。
二楼一片狼籍,地上有无数尖厉的碎片。
月星被拖过的时候,一一划过他的后背。
月星疼得脸色苍白。
手软绵绵地拍打着澜一的手腕。
月星就这么硬生生被澜一拖到了庭院里,像个货物一样,丢在了秦弃深的面前。
月星一躺下,燕管家的枪口立刻对准了他的额头。
澜一重新跪坐在秦弃深身边,眼巴巴地看着秦弃深。
“哥,你看一眼,秦月星就在你面前。
你杀了他吧,如果这样你心里能好受一点的话。”
月星
你们这是什么凶残的对话
为了让秦弃深心情好一点,就要杀了他吗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明明拟定了计划,却什么都还没做呀
“秦”
月星刚开口,就被燕管家用枪口狠狠戳了一下额头。
“你闭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月星
怎么轮不到我说话你们满心满眼就只有秦弃深
老子不是秦家的二少爷吗
澜一从来没有看过那么脆弱的秦弃深。
哥哥永远是强大的,温柔的,微笑的。
即使在揍他的时候
“哥,你别吓我”
澜一哀求地看着秦弃深,手伸到秦弃深的肩膀上,想碰一下,却硬生生的缩回来了。
秦弃深的身上,好像有一层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隔膜。
这层隔膜把他和周围隔开,谁也不能真正触碰到他。
就在这时,秦弃深站了起来。
一条腿支起,在一条腿支撑起。
上半身像是假的一样。
“少爷”“哥哥”
燕管家和澜一看着秦弃深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仰视着他的脸。
秦弃深脸上的泪痕都干了。
静静地凝固着。
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他。
谁也不敢碰他,不敢喊他。
秦弃深走到了泳池边,踩着台阶一步步入水。
水位没过他的膝盖,腰。
家里的泳池是很深的,秦弃深走到最深处的话,可以没过他的头顶。
“哥哥”
澜一滑了一跤站起来要冲过去,被燕管家用受伤的手死死拉住。
燕管家的手臂在渗血。
“你干什么”澜一表情十分狰狞,飞起一脚踹在燕管家的身上,把他踢翻在地。
“他要自杀你看不明白吗”
就算被踢翻,嘴角渗血,燕管家也没有放开澜一。
“少爷不会自杀
我现在不能让任何人去打扰他”
“可他”澜一眼中滴出一滴泪,猛地回头。
秦弃深在水中,一片一片,很轻柔很小心地收集那写被水浸湿的电脑碎片。
把它们从水里拿出来,然后堆排在水池边的草地上。
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对待破碎再也回不来的稀世珍宝。
这是敦敦的家
爸爸给你捡回来都捡回来
秦弃深在水中沉浮上下,眼前一片模糊,分不清哪些是泪水,哪些是池水。
敦敦的家,爸爸给你捡回来了。
可是爸爸再也没有家了
平静的路上,再次飞驰活来数量黑色汽车。
秦凯和锦瑟从车子上下来。
秦凯看着一地的狼狈。
“怎么回事儿”
澜一看着秦凯。
鼻间一酸。
“出事了”
秦凯眼神扫过跪地看着大儿子的小儿子,还有躺着被枪口抵着额头的二儿子,视线挪到了慢慢从水里出来的秦弃深身上。
锦瑟已经从秦凯身后奔出,焦急地朝着秦弃深伸手。
“小深,你怎么了”
秦弃深对外界早就没有反应了。
他全身湿透,蹲在地上,一下一下,慢慢把电脑碎片拢到了一起。
“小深,我是姑姑啊”
锦瑟哭着看着秦弃深。
这个状态,一定是发生了让他不能承受的巨大打击。
“你告诉姑姑发生了什么事,你要什么姑姑都帮你好不好”
帮不了了
再也没有了
他倾尽心血和时间,养了九年的孩子,他的全部,粉碎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又变成一个人了
秦弃深慢慢抬头。
看着秦凯。
一瞬间,秦弃深的眼神让秦凯感到,他正在彻底失去这个孩子。
不是以前的爱答不理,更不是如果他生命受到威胁还会赶来的傲娇。
是彻底的失望,迷茫,和宁可从来没有遇见过。
“小深,你听爸爸说”
秦凯急切地脱口而出。
说,说什么
秦弃深站了起来,小心地绕过了那对碎片,向秦月星走去。
秦月星心中非常安定。
就算他失败了,可老头子在这里,哪怕是秦弃深,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秦弃深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废了。
不要说做家主了,以后恐怕正常地生活都困难。
他和澜一相比,澜一只知道一味地讨好秦弃深,更不是做家主的料。
老头子会了秦家的未来着想的话,就算再不愿意,也别无选择。
只能选择他秦月星
这步棋走得太好了。
虽然代价很大,但是成功地废掉了秦弃深。
他的梦,再加上澜一的话,加在一起,把他送上了家主的位置。
愚蠢的澜一,从头到尾都在被他利用,套话,传话。
没错,秦月星临死前都是这么想的。
他很安全。
直到“砰”的枪声,在他耳边响起。
声音的来源,是他的额头。
脑袋,开花了
眼前开始蔓延起红色的颜色。
颜色的来源是他自己的血
秦月星定定地看着拿着枪口对着他的秦弃深。
秦弃深的脸上,没有波动。
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枪口还在冒着淡然的轻烟。
秦月星到死都想不明白。
秦弃深怎么敢放着爸爸的面,就这么射杀异母兄弟
一死一废,所以最后的大赢家是澜一
他怎么会给澜一做了嫁衣
秦月星再不甘心,也只能闭上眼睛。
秦弃深的动作太快,没人想到他想杀秦月星,更没想到他杀得那么决绝。
秦月星的鲜血喷洒在了离他最近的燕管家和澜一身上。
“小深”“小深”“哥哥”“少爷”
秦月星的身体边,蔓延出了鲜血滩。
下一秒,秦弃深那双没有情绪的漂亮眼睛,对上了澜一的眼睛。
两人有三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的眼睛在空气中对视。
澜一一瞬间就明白了秦弃深的意图。
可他没有动,而是选择了闭上眼睛,静静等待。
从哥哥在路上听到录音陡然色变看着他的眼神,到现在
澜一都明白了。
虽然是无意的,可他的确泄露了什么很重要的信息给月星知道。
铸成大错。
害了哥哥。
“我的命,本来就是你救的。
所以,就算你要杀了我,也是我自己活该
我可以还给你
来吧。”
澜一喃喃低语,自下而上,倔强地看着秦弃深,丝毫不躲闪。
秦弃深慢慢抬手,对准了澜一的脑袋。
“少爷不可以你可以再杀了三少爷”
燕管家扑到了澜一身上,急急地回头看着秦凯。
澜一却和燕管家扭打起来。
“我们的事不用你们管”
我们的恩怨都是我们的事,不用你们插手
不领情,非要去死在秦弃深的枪口下。
燕管家都气死了。
“三少爷你脑子有问题是不是我是在救你”
秦凯还没反应过来月星被射杀了,突然另一个儿子的脑袋也在枪口之下了。
秦凯疾言厉色,“小深,住手你不能无缘无故地杀你弟弟”
“无缘无故”
秦弃深的声音轻得像飘在天上的云。
“怎么是无缘无故呢人命要用人命还啊
你们加在一起,也不够赔我的敦敦的
他那么小,他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为了秦家的事情离开我呢”
秦弃深的声音太轻了,没人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房子里,独孤瑟瑟发抖地叼着早就晕过去的小蝴蝶犬。
它们本来是在二楼的,爆炸发生之前,被一团云给丢了出来,落在了一楼的沙发背后。
虽然受伤了,但都还好好地活着。
独孤的眼睛里都是泪水。
就算是小动物,也是会哭的。
秦凯身后的下属,刷刷地抬手,乌黑的枪口对着秦弃深。
“小深,住手。
你告诉爸爸酒精发生了什么。”
到现在,秦凯也终于明白了。
澜一绑他,是一出调虎离山计。
而且还成功了。
澜一一看就急了。
“我不用你们管不许把枪口对着他
走火了怎么办
爸让他们住手”
秦凯没有理会澜一的话,沉沉地看着秦弃深。
慢慢靠近。
“小深,爸爸没有枪,爸爸不怪你”
现在的秦弃深,就像是沾满鲜血的刺猬,不能碰。
谁碰谁死。
秦弃深低头看着睚眦欲裂的澜一,凄凉地勾了勾唇,落下了一滴眼泪。
他原本就生得极好,这么一笑,有一种让人心碎的心疼感。
澜一看得心都堵住了。
“哥哥我对不起你”
哥哥救他,,一直让他跟着,从来没有赶他走,可是他却
哥哥说的对,他太自以为是了
秦弃深收了枪,以可怕的速度推开了燕管家,把澜一从地上捞了起来。
澜一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垂在秦弃深的手里。
他看着秦弃深。
“希望下辈子,我们可以是亲兄弟
同父同母一起长大的”
澜一的话还没有说完,秦弃深的拳头已经砸了下来。
毫不留情地打在了澜一的脸上。
澜一一口血喷在地上。
曾经澜一在沼泽里不肯出来的时候,秦弃深也揍过他的脸。
比比现在照死里揍的力度,当年的少年的确是友好得不行。
一拳接着一拳,打了三拳。
澜一的血一口接着一口喷。
“不能再打了少爷
再打三少爷就要被打死了
少爷,燕叔求求你了”
燕叔泪流满面,死死地抱住了秦弃深的腿。
秦凯和身后的下属迅速靠近。
秦弃深看着澜一狼狈不堪的脸,选择推开了他。
澜一软绵绵地仰倒在地上,视线还凝在秦弃深的脸上。
为什么不开枪打死他就像毫不留情地开枪打死月星一样。
为什么要用拳头明明知道这么打打不死他啊
哥哥为什么要选择放过他
为什么在关键时刻,永远不把他推入黑暗呢
哥哥
澜一的嘴被打得闭不上了,鲜血不断地从口中流出。
额头上的血也沿着脸颊往下淌。
快要晕过去了,但他还是颤颤巍巍地摸到了枪。
不能晕过去还不能
要保护哥哥
秦凯终于靠近到了秦弃深身边。
再差最后一步就能制服秦弃深的时候,秦弃深的枪口顶上了秦凯的额头。
视线范围内所有的秦家下属全部瞄准了秦弃深。
“不许动都不动
少爷不会对老爷动手的”
燕管家声音嘶哑,破音得像太监的声音急切地吼叫。
而这些秦家下属的脑袋后面,已经选择忠于秦弃深的部下们,又把枪口对准了他们。
澜一扑腾了两下,终于站了起来,身形很摇晃。
“把枪放下”
他摇晃了两下,站到了秦弃深身后,竟然和他一起对着秦凯
燕管家都傻眼了。
“三少爷你”
不止燕管家,众人都傻眼了。
大少爷都把三少爷打成这样了,三少爷还护着他
澜一一边往肚子里咽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话。
“我不能让你们伤害他
他是我哥”
连秦凯都很惊讶。
但比起剑拔弩张的周围人,他这个身处危险的人,反而是最冷静的。
秦凯看着秦弃深的眼睛。
“小深,你是怨恨我是秦月星的父亲吗
我生了他
我是那么多孩子的父亲
如果没有我秦家简简单单就好了,是吗”
秦弃深的眼中闪过痛苦的波动。
他没有说话,但秦凯知道自己说对了。
“小深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我很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
秦凯的话被打断,秦弃深突然之间的怒吼。
随着怒吼,跟下来的是眼泪。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句真正说的话。
抱歉有什么用
抱歉能让敦敦活过来吗
你儿子把他所有的东西都夺走了
秦凯心疼地看着这样的秦弃深。
“小深”
秦弃深对这个父亲的感情,一直以来都是十分复杂的。
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这么简单。
我什么都不要了,都不奢求了。
只要你下去。
下去和你儿子一起,给我的敦敦赔命。
为你们造的孽赔罪。
秦弃深的枪口更加用力。
周围的上膛声不绝于耳。
秦弃深如果真的开枪,周围秦凯的下属势必也会开枪,他们身后秦弃深的下属肯定也会开枪。
到时候这院子里谁也别想活。
独霸一方的秦家要是陷入混乱,那引起的混乱将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无限延伸。
“喵呜喵呜喵呜”
“嗷呜”
房子里,走出来一大一小,一橘一白两个四脚兽。
它们一左一右站在秦弃深身后,仰着头看着他。
用它们毛茸茸的小脑袋蹭蹭秦弃深的裤子。
铲屎官,你怎么了
铲屎官,小主人不在了
独孤难过
小狗崽看不懂人类世界的波涛汹涌,像平时一样,窝在秦弃深的皮鞋上。
可是皮鞋好滑,小狗崽爬上去就滑下来。
秦弃深的喉咙里开始溢出哀哀的哭嚎,从小声,逐渐变得很大声。
院子都是他的哭声。
握着枪的手慢慢垂下。
所有的枪都放了下来。
他蹲了下来,把两个四脚兽抱到了怀里,脸埋在它们身上,哭得像个孩子。
澜一不忍心看,转过了头。
秦凯的视线扫过锦瑟。
热闹看够了吧还不快动手
锦瑟眼睛很红,耸了耸肩膀,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秦弃深的身后。
一记手刀对着颈弯劈下。
秦弃深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他听见女人的安慰声。
“小深不怕,姑姑在呢
一切都会过去的。”
秦弃深倒在了锦瑟的怀里。
澜一看见哥哥晕倒了,终于也支撑不住了。
四脚朝天倒了下去。
眼前陷入黑暗。
不知道多远的一条河里,一对老夫妻在河边打渔,补贴家用。
突然,老头子揉了揉眼睛,赶紧拍拍老太的肩膀。
“慧芳你看,那湖面上,是不是飘着一个娃
要死了,真的是个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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