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自从那场大病之后，就有被安排着习武，到了如今也有好几年。
习武之人识感敏锐，有人往这边偷看，时间稍稍一长，怎么可能不会被察觉。
沈澜霍然站起，直接看向不远处的长廊，眼风锋利。
躲在帘子后面的人一下被沈澜锋利眼风给扫到，抑制不住的往后退了几步。
沈澜眉头紧蹙，直接大步往这边来。
那帘子后面的人没想到这年长一点的少女，竟然还真的敢走过来。竹帘后面立刻就响起一阵错乱的脚步声。
沈澜脸冷下来，听着那声音慌乱的跑远。
“姐姐！”念瑶站起来，“有人？”
沈澜听到她的声音缓了脸色，他回头过去，“我们先离开？”
念瑶原本在这里躲清静，觉得人多也没有多少意思。结果没料想这里竟然还有人偷看。
她点点头。
念瑶握住她的手，贴他贴的紧紧的。
“别怕。”沈澜当她在害怕，不由得出言安慰。
念瑶摇摇头，“我是怕你害怕。”
沈澜有些哭笑不得，“我害怕？”
念瑶点点头，“大姐姐不是平常不喜欢有外人么，现在冒出一个人来，多少都会吓人一跳的吧？”
她这理所当然的口吻让他有些不服气，结果又听她开口，“我们都是姐妹，况且大姐姐也大不了我几岁。”
她和这个长姐的岁数差的并不是很大，而且成长环境也差不多。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还是偷窥的那种，肯定会有别的情绪。
这番话说的理直气壮，沈澜满脸错愕，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尤其是他垂眼就能看到自己天青裙摆上的那些细碎的秀纹，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全都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他只能拉住她，“回去吧。”
往回走的时候，正好遇见一个丫头，丫头也是奉了许大太太的命来找她们的。
许大太太带人过来不情不愿，不愿意尽心，带来了就着急上火的把人打发走，免得自己亲生的反而成了这两个便宜女儿的衬托。现在荷花宴马上就要正式开始，这两人不在，又失掉了她自己的颜面，又着急把人找回来。
丫头是主人家的丫头，念瑶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丫头，她笑容满面，就要说话。
念瑶自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在姐妹里极其出众，而且天生一股亲和气质。见过她的长辈，几乎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她才要开口，就感觉到手臂上一紧，只见着长姐对自己笑。
沈澜拍了拍她的手臂，让她在自己身边呆好。他让念瑶和自己走，然后他去和这个小丫头说话，小丫头能过来找人，自然是跑腿的，嘴门上也不牢靠。
随便被沈澜说了几句话，她也都说了。
“我刚刚在这儿好像看到了什么人，是不是这里头还住着哪家姑娘？今年大好日子，也该怎么躲着不见人，也应该出来一块玩才是。”沈澜笑道。
“人？”小丫头突然变了脸色。
沈澜像是没察觉到小丫头此刻的脸色似得，含笑点了点头，“是啊，方才我们姐妹在这里玩耍，见着有人在帘子后面看我们。这躲起来没意思，还是一块出来玩的才好。”
沈澜瞧着小丫头冷汗如雨。
“是不是那位姑娘不方便？”沈澜问。
小丫头见着沈澜递过来的梯子，立刻就顺着往下爬，“是，是的。”
小丫头领了路就告退了。
念瑶不满，“我来问就好，大姐姐干啥？”
“没想到这人家里竟然还能出败类。”沈澜的脸一下阴沉下来。“这话还是我问的好，要是大太太知道了，知道是我问的，她也不敢怎么样，如果是你，就说不定要找你麻烦。”
说着沈澜就已经拉着她到了屋子里。
许大太太见着她们两个，也没给好脸色，“跑到哪里去了，到人家家里来做客，到处乱跑，没半点体面。”
打发念瑶出去的人是她，现在板起面孔装好人的也是她。真的是两面全都做到了。
说完，许大太太又和旁边的别家女眷道，“看看，这两个孩子没有一个能叫我省心！偏生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连管教都不好管教。”
别家的女眷自然是一番好劝，不过不是自家事，劝说也都是带了几分看戏的味道。话里话外不过是一些孩子不听话难怪真是难为了做娘的这些话。
不过就算是这些话，许大太太也是听得津津有味，见着马上就要开始了，也干脆叫人入座。
荷花宴处于一座宽敞的阁楼上，这一片全都是种得荷花，夏日里荷花开得最好最美，尤其苍翠的荷叶和粉色荷花相互映衬。
这一片是水榭，然后又多树木，阳光下来也照不着太多，阴凉扑面而来。
念瑶坐在那里，喝了一口水。
沈澜坐在她身边，见着手边有一份凉糕，“吃这个。”
念瑶也不客气，直接吃了几个，又觉得不够，夹起一块送到沈澜的嘴边，“大姐姐也吃。”
小姑娘们之间也没那么多的讲究，勾肩搭背，吃饭也是姐妹好，你一口我一口。这都是闺中见多了的亲密，就算外人看去了，最多也只是说一句姐妹情深。
沈澜见着喂到嘴边的凉糕，他垂眸下去，就看到细细白白的手指搭在勺子上。
勺子通身瓷白，可是那只手竟然还将那瓷色给压了下去。
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念瑶见着少女没动，又把手里的糕点往她的嘴里一塞。
冷不防人就被她塞的一嘴糕点。
红糖水混着米香，瞬间就在口里散开。
软软糯糯的触感在齿间弹开，充斥着在唇舌间，感觉和她平常说话一样。
诡异的柔软情绪顺着喉咙一路涌上来，心间酥酥麻麻。
“想什么呢。”念瑶问。
说完她就看着长姐的喉头一滚，立刻心里咯噔一下：那么大一块的凉糕，该不会一口就吞下去了吧！
她手慌脚乱的就忙着给人喂水。
沈澜还没来得及从自己刚才诡异心绪里出来，又见着她满脸关切的端水过来。
“我没事。”沈澜接过她手里的水，喝了一口。
“真的，刚刚那么大一块，就这么吞下去了，”念瑶比划着，“你该不会噎住吧。”
“没事。”沈澜摇头。
在一旁看着的念惜冷嗤，“你们两个平常里和黏在一块似得，成天的在一块。”
她也曾经眼热这个长姐得到的一切，想要套近乎，结果人家根本就不领情面。
沈澜眉头微颦，坐在念惜旁边的一个姑娘笑着开口，“你们家姐妹玩的好，不该高兴么？手足情深呢。偏偏你不高兴。”
这话像是点在了沈澜的心上，他低头下来。
荷花宴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了，这个时候丫头们开始把各色的吃食往上送。富贵人家吃食追求的是精益求精，是精致，而不是量。每一碟都只有那么三小块甚至一小块。
念瑶到了这个宴会上，和刚才说话的那个姑娘开始说话。她看书多，也经常偷溜着出门，能说出几个姑娘家不知道的东西来。
过了小会这桌的不少小姑娘就都看她去了。
一句两句的都和她说个没完。把念惜还有其他许家女儿的风头不知不觉的都给拨到她这里来了。
“你从哪里知道的那么多啊？”有姑娘笑问。
“都是看书看的，我那些书啊都是我长姐那里看的。”念瑶一下把旁边的长姐给推出来，“我这位大姐姐真的是博览群书，就算是去考个状元，估计都可以。”
念瑶这一手，和诸位其他家的姑娘打好关系，又推了一把长姐。
说着念瑶听到一个姑娘呀了一声，原来一不小心一块掉在袖子上，念瑶一下凑过去，拿着帕子帮着掸干净，又柔声问要不要去换个衣服。
她说的话，做的事，认真细致又贴心。惹得那姑娘满眼都是感激。
沈澜突然想起，念瑶从小到大几乎都是这样。若是她有心，那么周旁人不少都是喜欢她的。
这般温柔细致，让人如面春风。
她对所有人都这样。
沈澜突然觉得心头积着一口气，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
荷花宴看荷花，赏景乘凉，享用美食。
沈澜坐在那里，心不在焉的看着阁楼下的那片荷花塘。
念瑶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的不对劲，长姐多数时候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和陌生人有什么接触，她没瞧出身边的长姐有什么和平常不同的地方。
天青衣裙的少女满脸冷淡，似乎天生的冷情模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沈澜凭栏坐在那里小会，身边的姑娘叽叽喳喳说笑，似乎没有注意到他。
她似乎很喜欢那些姑娘。
沈澜等了一下，忍不住回头，其实落座开始，他并没有留神其他人。等了好会，都没有等到念瑶拉他。
一回头他就见着念瑶笑的满脸开心的和旁边的小姑娘们言笑晏晏，推杯换盏。
她几句话就能让其他的小姑娘们笑起来。
陌生古怪的情感在心头流转。
尤其看着念瑶提着茶杯装作喝酒的样子，递给别的姑娘。玩的很高兴。
那些姑娘有什么好亲近的。
她们有他长得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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