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珩说完冲芸娘一笑,背后是繁盛桃花,脚下的青苔血水,诡异妖冶。芸娘脑袋嗡地一声,不禁打了个寒噤。
芸娘往回走,想起许多年前,她陪着夫人嫁到燕府,看着燕珩呱呱落地,那真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又想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已经在战火中死去了,连夫人也…
芸娘深吸一口气,夫人那时托付自己要好好照顾珩郎,夫人对她恩重如山,芸娘自然不能失信。如此想,芸娘方能平静两分,拿着桃花回到阿桃这边。
阿桃正翻着绳花,嗅到一阵隐隐清香,不一时芸娘从帘子后转出来,手里握着一株桃花,阿桃扔了红绳,笑盈盈地冲到芸娘身旁,左右看了看,问:“黛儿呢?”
芸娘搪塞:“黛儿还有些活,今晚不能来侍奉郡主了。”
阿桃对芸娘的话深信不疑,她道:“那让黛儿不必过来了,干完活就休息吧。”说罢便去瞧那株桃花,阿桃眨巴着大眼睛,“这是个给我的吗”
芸娘点头,“这是陛下给郡主的。”
阿桃羞答答地接过来放在鼻下闻了闻,嘟囔道:“我方才在窗户那儿就看到墙角伸出一株桃花来,在月亮下可好看了,还想着能摘一朵就好了。”
“那郡主怎么不说呢,一株桃花罢了。”芸娘问。
阿桃笑笑,拿着那四尺高的桃花走到内间,早有人碰了梅瓶过来,灌了清水,将花儿插在内里。
“我想着它在枝头开的艳开的美,可能摘下来很快就枯萎了,即便我能在房里就能看到,可它活不过两日…”
阿桃说着转头对芸娘说,“还不如让她长在树上,你说呢?姑姑。”
芸娘看阿桃,刚及笄的小姑娘就如身后的那株花儿般,娇嫩欲滴,含羞待放,真真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先前的阴霾与阿桃不可说,芸娘只能深埋心底。
她道:“郡主,天色已晚,歇息吧。”
梳洗完毕后,芸娘侍奉阿桃躺下,阿桃躺进温软的被窝,拉着芸娘的手,低声撒娇:“芸娘,你与我说实话,今日陛下跟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她到底还是多了个心眼,只是心眼长的不是地方。芸娘待她好,事无巨细照顾饮食起居,阿桃便待她为在楚国最亲的人,浑然不想芸娘所言所行当然是向着燕珩的。
“自是真的了。”芸娘道,“郡主说得那些流言蜚语,在奴看都是无稽之谈。”她顿了顿,解释道:“就是胡说八道。”
阿桃明了,晃了晃芸娘的手,示意她接着说,芸娘一下一下拍着阿桃的身子,双眼微眯,望着窗外的月亮,似乎是想起了往事,她幽幽道:“奴比郡主还小的时候,就陪嫁到了陛下家中,陛下从小聪明,五岁作诗,八岁对策,十岁在夏国哀帝的元宵宴上一举夺魁,被人称为神童,出入皇宫那是常事。陛下十八岁就考了状元,那是国朝…”
芸娘停住了,而后改口道:“…是夏国立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年纪轻轻便进入翰林院,还常去太学、女学讲课,可招女学生喜欢了呢。”
阿桃想象燕珩被一群女学生围起来的尴尬场景,想他手足无措,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禁躲在被子里咯咯笑。
芸娘接着道:“陛下不光聪明,还仁孝。有一年陛下的父亲,就是先皇,得了一场风寒,那年冬天特别冷,连下好几场雨雪。别看雨雪不厚,落地上就化成水了,可是南方阴冷,水都能结成冰。许多百姓熬不过去了,先皇当时身为夏国东都京兆尹,顶着病气走访乡郡,收集善款,搭棚施粥,救了好些人。陛下小小年纪就一直跟着照顾父亲,毫无怨言,最后先皇的病好了,陛下却又病倒了,一病三个月,险些救不回来了呢。你说如此父子情深,他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吗?”
芸娘尽量说直白,但阿桃理解起来还是有些吃力,好在最后明白了,燕珩是个好人。
她对芸娘道:“然后呢,姑姑,你后来一直照顾陛下吗?你有成家吗?有孩子吗?”
这一句仿佛当头给芸娘劈了个焦雷,她脸色眼见得瞬间就变了,阿桃一顿,关切地问:“姑姑,你怎么了?”
芸娘收回手,在袖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假作恍然道:“瞧我这个记性,小厨房还蒸了红枣米糕呢。”
阿桃道:“我道什么事呢,吓我一跳。”
“那是准备明天给郡主吃的。我得去看着那些厨子,省得他们偷懒。”芸娘说着起身往门外去。
阿桃撑起来,撩开帘子,叫住芸娘,“姑姑,我不吃了,天色这么晚了,你和厨房的师傅都休息吧。”
芸娘嗯了一声,吹了最后一盏灯,阿桃的眼睛舒服自然地闭了起来,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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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阿桃便是捧着那株桃花上路的,车门打开,燕珩已经坐在里面,他看了看阿桃今日的装扮,鹅黄色长褙子配着同色的齐腰褶裙,衣前嫩绿,在胸口绣了花鸟,与头上的蝴蝶点翠相映成趣。
她一蹦一跳的,那蝴蝶的翅膀便跟着颤起来,着实可怜又可爱,好似把盎然春意穿在了身上一般。
燕珩舒眉展颜,问她:“桃花可还喜欢吗?”
“喜欢!”阿桃脆生生地回答,她将梅瓶放在燕珩平日写字的小几上,托腮道:“陛下,让你费心了,我却没什么好送给你的。”
“怎么没有呢,”燕珩从匣子里拿出昨日那个金桔,阿桃拍手笑起来,“你又捡回来了?!”
燕珩道:“郡主一片真心,怎可任其蒙尘。”
阿桃将金桔放回匣子里,埋着头不说话,燕珩问:“为何突然不说话了。”
阿桃抬起眼皮羞怯地瞅了燕珩一眼,小声道:“陛下如此宽和,长得好看,说的话也好听,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燕珩已经习惯阿桃的娇羞与直率,他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交给阿桃,温声道:“今日,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阿桃长卷的睫毛扑闪扑闪,抬手接过信来,只见鸭舌处画了条鱼儿,“是哥哥的信!”她兴奋地站起来。
车正在行走,因刚下了雨,有些泥泞坑洼,并不算平稳,她刚站起来车子便抖了一下,阿桃沉浸在欢喜之中,没觉得人在危险之中。
燕珩不动神色地将她拉下,让其偎在自己身旁,阿桃迫不及待把信拆开,拿出了一叠纸,她先是咦了一声,燕珩凝眉,随即问:“怎么了?”
阿桃的疑惑稍纵即逝,摇摇头,仰脸冲他甜笑,“没事。”
燕珩放下心来,催促道:“那便好,快看看,信上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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