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
阿桃雀跃十分,不等发髻挽好,提着裙子光着脚跑到外间。此时晨光正好,满院子百花齐放,蜂飞蝶舞,真像把整个春天都装进了玉芙殿里。
芸娘拿着鞋子追出来,阿桃已经跳进院子的花丛里,高兴地转圈圈,百花并蝴蝶都围着她转,但姹紫嫣红再多,阿桃都是里面最活色生香的一朵,充满朝气与活力。
“怎么会这样!?”阿桃弯腰就着一朵海棠花,深吸一口香气,笑盈盈问芸娘,“昨天还说这种最好看,怎么就到这里来了。”
“当然是陛下吩咐的呀。”芸娘想要把手中那双金丝绣鞋拿给阿桃,话犹未了,燕珩从书房那边转出来,含笑问阿桃,“喜不喜欢?”
“喜欢!”阿桃拍着手笑道,燕珩事事想地周到,不用阿桃费一点心,试问哪个女子会拒绝这样的“温柔乡”。
阿桃现在就如陷入热恋的少女,她怀着荡漾的春心跳着迎上来,双手搭在燕珩地脖子上,咦了一声,问他:“怎么没去上朝呢?”
燕珩道:“好歹我也是新郎官,总该要休息一两日,大臣们不能抓着新郎官办公吧。”
阿桃将他搂得更紧了,道:“那你这几天都能陪我吗?”
“可以啊。”燕珩摸到阿桃的腰身,眨着眼睛一字一句道:“都能陪你。”
现在两人已经有些默契了,阿桃一听就知道他又不正经了,别看他平时端着一副高高在上,一层不染地样子,到了床上帐子放下来,就揪着自己说些乱七八糟的。
阿桃抿嘴偷笑,燕珩将人拉着坐在腿上,芸娘赶紧将绣鞋递过去,燕珩亲自将绣鞋给阿桃穿好,对她道:“阿桃,你喜欢什么我都会满足你,你有什么心事都跟我说,不用拘谨,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夫妻是最亲密的人,是要相伴一生的…”
他边说着边握住阿桃的手,柔声道:“我希望你每一天都能开心快乐,懂了吗?”
“懂了。”阿桃点点头,鼻尖发酸,简直要落下泪来,心想她前世不知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积下天大的运气让今生的自己遇到这么个好夫婿。
阿桃甚至想要广而告之,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好看又体贴的燕珩是自己的丈夫。
燕珩看她双眼泛红,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宠溺地搂了搂,道:“好了,我不该说些有的没的,惹你伤心。”
“我才没有伤心哩。”阿桃柔柔眼睛,躺在他的臂弯里瓮声瓮气撒娇,“我就是开心,我就是想跟你好好地,一辈子不分离。”
燕珩眼中精光大盛,扶着阿桃的肩头,盯着她看,问着她:“说好了,一辈子不分离?”
阿桃微微愣了一会儿,而后将亮晶晶地眼睛笑成月牙,勾住燕珩的手指,与他约定,“一辈子不分离。”
燕珩如醍醐灌顶,机巧全开,将阿桃紧紧拥在怀里,头埋进她的脖颈,深情至极。
阿桃被他的拥抱压地出气不顺,憋屈难受,忍不住闷咳,居然还感觉他在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阿桃不免有些奇怪,却又分不清哪里奇怪,只能伸手拍拍燕珩的背,缓缓安抚他。
两人一同用过饭后,燕珩往明华堂去。
虽然免了请安,但各姬妾还是各自为皇后准备了礼物,现陆续送过来,堆了满满一屋子,芸娘拿着钥匙,指挥着拾夏等人将东西挪去库房。
阿桃这边拎着一只小桶,给院子里的花浇水,上次认了几种,眼下缤纷缭乱,又忘记了。她一面浇,一面指着跟前一朵问伺候在一旁的花匠娘子,“这是什么?”
那花匠娘子看了看,道:“根本似玫瑰,繁美刺外开。回皇后,那是蔷薇,有刺的,需得小心些。”
话音刚落,阿桃缩回手,手指渗出一点血珠。
几个宫女上前去问,阿桃摆手道,“没事,小伤。”她将手指放在绢上擦了擦,好奇地看那花匠娘子。
花匠娘子因要摆弄花草,做粗活,不比内宫宫女精致,昨夜匆匆布置了来,几个娘子都带着面纱,以免唐突了皇后。
跟阿桃说话的那个身量纤细,声音悦耳,阿桃对她说:“你叫什么名字,你刚刚念的诗好听得很。”
“回皇后,奴叫阿宁。”阿宁恭敬地回答。
阿桃颔首,看阿宁的眼光很是欣赏,想中原随便一个女孩子都会吟诗作对的,真是让人羡慕不已。“那这个呢?”阿桃指了一盆搭着架子黄色小花问阿宁。
阿宁凝眉想了想,道:“高楼晓见一花开,便觉春光四面来。这叫金腰带,又叫迎春花,春天开得最好。”
阿桃频频点头,遂又连续指了几盆。
“这个呢”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这是杜鹃花,又叫映山红。”
“极好,极好。那这个呢?”
“著雨胭脂点点消,半开时节最妖娆。谁家更有黄金屋,深锁东风贮阿娇。这是海棠花。”
“对,这就是海棠,我最喜欢的。”阿桃如是说,又问道:“阿娇是谁?”
“阿娇是…”话刚说到一半,芸娘领着人回来了,阿桃上前拉着芸娘的手道:“姑姑,这个阿宁好厉害,花都能念出诗来,将她留下吧。”
芸娘和颜悦色听阿桃说完,侧目看了阿宁一眼,阿宁缩着脖子,退到一边,只听芸娘道:“皇后,她是艮岳苑的宫女,还得去照顾花草呢,她可是一把好手,少了她真不行。”
“原来如此。”阿桃有些可惜道,“那便算了吧,还是能发挥自己的长处最好了。”
芸娘见说动了阿桃,悄声跟拾夏吩咐了几句,趁着芸娘带阿桃进屋,拾夏把阿宁等几个花匠娘子送了出去。
阿宁至今不懂,哭哭啼啼问拾夏:“皇后挺高兴的,人也随和,我不明白哪里得罪了芸姑姑。”
拾夏无奈摇头,道:“别问了,你之后不能去艮岳苑了,芸姑姑调你去素锦门。”
那素锦门是皇宫北边侧门,出了素锦门往东,有一片乱葬岗,宫里死掉的宫女太监都埋在那儿,还有人传言那边闹鬼,阿宁如何敢去,跪下求拾夏。
拾夏全听芸娘的,半分主做不得,她将阿宁扶起来,道:“快去吧,只是苦些,至少还能活命,今儿这事要是被陛下碰到,你怕是连命都没了。”
阿宁大惊失色,完全不明白皇帝为何不让皇后懂些诗词,读书明理,这难道不好吗?
但她不敢再说其他,收起委屈,匆匆卷了包袱往素锦门去了。芸娘将其瞒得密不透风,阿桃竟一点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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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珩这边得了密信,他的人提前找到了沈虞,将元皓率军南下的事告知,逃过一劫,现在已经出了徐州,往泗州去,到了泗州过了巢河,就到淮南地界了,那儿夏国残部甚多,谅元皓也不敢深入虎穴。
燕珩将信烧掉,此时邸报也来了,内容基本与密信一致,只是其中写“不知怎地打草惊蛇,让梁王、沈虞逃脱”,世间当然没人比燕珩更加知道其中内情的。
他心情难得愉悦起来,将邸报放在一旁,告诉茂竹,传令让泉山、睢宁、铜山几个县衙门集结所有差役去支援元皓。
燕珩撑着额头,冷笑道:“反正中原都是景国驻军,我指挥不动,也只能遣些差役了,还希望元皓不要嫌少。”
但其实燕珩也有自己打算。
泉山、睢宁、铜山是徐州至泗州一线的县城,他下令让把人都派出去,就是让那些人离开岗位,给沈虞一行人可乘之机。
毕竟元皓兵马再多,毕竟人生地不熟,没有当地人打探消息,沈虞等就是石沉大海,找不到的。
茂竹领命下去,燕珩也准备回玉芙殿。此时,外间通报,说是顺美人来了。
燕珩自监斩了公孙后,着实消沉了好几年,日日躲在屋内饮酒。到底燕珩那会儿太年轻,东都城破时,他才十八岁,本该辉煌灿烂的人生戛然而止,堕入深渊。
国破家亡,信仰颠倒,世事浮尘,燕珩深受打击。
前世的他混沌了好久,直至沈虞死讯传来,他才慢慢恢复,重新想起“忍辱负重”这四个字。
可惜为时已晚,覆水难收。夏国最厉害的沈家军战败,沈虞这样优秀的将领身死,不过几年间,景国逐步剿灭中原反抗兵力,夏国复立的小朝廷已经退到岭南,岌岌可危。
再说宫里的那些姬妾,都是燕珩浑浑噩噩度日的时候收的。
燕遂良打心底里要做这个伪朝皇帝,宫外源源不断将女人塞进来,有些给了皇帝,有些给了太子,日日饮酒作乐,大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之态。
燕珩面对这些女人,便会想起亡国之耻,想起“百般无用是书生” ,心里烦躁地很。
再加之于慧颖这类亲人青皂不分,持续言语攻击,不断往燕珩的伤口上撒盐,他何堪其扰,精神饱受压力。
虽然如此,燕珩还算是能保留体面,即便不承宠,也能在物质上善待那些姬妾。
故而顺美人过来,燕珩说话尽量客气,道:“你怎么来了?”
顺美人福了福身,道:“妾为恭祝陛下新婚,画了张百子千孙图送给皇后,祝愿陛下和皇后恩恩爱爱,早日开枝散叶,绵延…”
燕珩抬眼看她,顺美人将“国祚”两个字吞下,改口道:“绵延子嗣。”
顺美人前面说得挺好,燕珩面上还带着一丝笑,她望着望着,竟有些飘了,到最后差点说错话,还好及时改了过来。
无奈燕珩观察入微,将她的磕绊都看在眼里,要知这真是触到了燕珩的逆鳞。
他将案上画轴一推,喝道:“好大的胆子,居然邀宠!”而后撩袍起身径直走了,让得顺美人好个没脸。
消息传到春信宫里,把蔡婕妤高兴的呀,一个人喝下一壶小酒,而后叫上喜鹊,摇摇地去顺美人所住的紫熏阁看热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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