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小说:假淡定 作者:灰调子猫
    018

    祝夫人打人的时候没留情, 但看到谢图南手上的伤,还是翻了药箱出来为他消毒。

    伤口在颈动脉骨那边,并不算浅的几个出血点。

    谢图南一手抬着给祝夫人检查, 另一手拿着手机,在回消息。

    “疼不疼”祝夫人看伤口深,面有不忍。

    谢图南嗯了声,声音有点懒“没您打的那下疼。”

    “”

    祝夫人刚升起的那点心疼瞬间湮灭, 啪的一下打在他手背上,“去卫生间用清水冲十分钟。”说完还推了一把。

    谢图南笑了笑,收了手机起身。

    旁边沙发上,jcy又躺回了原来的地方,睡的四仰八叉。

    暮云本想告辞, 但又觉得拿了东西就走不太礼貌, 只好再等一等。

    水流声持续了大概二十秒吧, 也许还没有,祝夫人一个山竹刚递到暮云手里,谢图南已经从卫生间出来。

    “”

    祝夫人嘴角刚弯起来的弧度又平了下去, 指了指挂钟,气的不行“让你冲十分钟, 这才多久。”

    谢图南皱了一下眉头, 语调是不乐意的“我觉得不用。”

    祝夫人瞪他“你是医生吗”

    听到“医生”这两字字, 谢图南的眸光闪了闪。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 他朝暮云那抬了抬下巴, “她是。”

    “”

    暮云的右眼皮非常及时的跳了两下。

    她抿了抿唇,压下恼意, 缓缓的抬头, 目光在谢图南的伤口处停下, 然后说“二十分钟。”

    “你这个咬的挺深,需要先把血挤出来,然后在伤口处反复涂抹碱性肥皂,用清水冲洗二十到三十分钟。”

    暮云语调轻缓,听着就只是在陈述自己的专业判断。说到这,她视线上移,和谢图南对视上。

    他靠着墙,受伤的那只手垂在身侧,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小臂上还挂着些许水珠。

    看着是挺随意的一个姿势,但漆黑的眸子一顺不顺的盯着这边,又显得不怎么友好。

    暮云迎着他的目光,认真的继续“一定要反复冲洗,直到到伤口发白,不要怕疼。”

    她特意咬重了“怕疼”这两个字,语速更慢了些“洗的越深、越彻底越好。”

    暮云的话在外人来听其实很正常,就是医生说医嘱的正常语调。

    因此祝夫人马上道“听见没还不快去”

    谢图南挑眉,仍旧是盯着暮云,唇角很淡的扯了一下,然后转身重新进了卫生间。

    这次的水声持续了很久,祝夫人拉着暮云聊天。

    “乔小姐多大了”

    “二十七。”

    “还回青城吗”

    “回的。”暮云说,“办完事就回去。”

    祝夫人点点头,私人的事没有多问,话题转到了祝教授的病情上。

    “我以为就是寻常的小感冒,有点严重才住院,怎么也没想到说一查,脑子里长了个瘤,还瞒着不告诉我。”

    祝夫人去外地参加巡演,本来还有半个月才结束。祝教授为了让她安心,一直隐瞒病情。还是为了帮暮云拿作品集,才让祝夫人起了疑心。

    “七十多岁的人了,脑袋上开一刀,我一想到半夜都睡不着。”祝夫人叹口气,“其实保守治疗也挺好,以后就算真瞎了,也比”

    也比死在手术台上强。

    后半句她没有说下去,暮云默了默,斟酌着道“老师身体硬朗,这个手术现在做,风险会小一点。真有压迫到视神经那天,也是必须要开刀的。唯一能赌的,就是瘤子不会长。”

    长痛还是短痛,哪一边都有风险,哪一边都赌不起,没有万全的选择。

    这次卫生间的水流持续了很久,暮云看着时间差不多,拿了作品集,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她有些犯难。

    她今天穿的是一字带凉鞋,带了三厘米的跟。刚才进门换鞋的时候,右脚后跟处的系带被扯断了,等会走起路来会很吃力。

    要不要借双鞋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被暮云否决了。

    有借就有还。

    保不齐下一次还会遇到谢图南。毕竟这是他外祖家,他什么时候在这都有可能。

    从这到小区门口,也就一两千米,慢慢的走,总会到的。

    打定了主意,暮云轻轻的舒口气,面色如常的弯腰换鞋。她弓着脚背,脚腕用力,走路的时候尽量表现的正常。

    谢图南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暮云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

    祝夫人在鼓捣棉签和碘酒,余光瞥见谢图南杵在那不动,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过来消毒。”

    谢图南没应声,祝夫人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乐了。

    “人姑娘走了,说有急事。”

    “长得是漂亮,你要是想接触接触,喏”祝夫人朝暮云刚才坐的地方扬了扬下巴,“她电脑忘拿了。”

    谢图南走到窗边,拨开窗帘往外看。

    旁边水泥路上,暮云拖着鞋跟,一手拎着作品集,一手放在额头挡太阳,走路深一脚浅一脚。背影怎么看怎么倔。

    走了一段,她似乎觉得累,弯腰拎起那只鞋,单脚往前跳了几步。因为鞋子带着跟,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谢图南眉头锁起。

    暮云晃晃悠悠的站稳,停在原地,盯着地面似乎在犹豫什么。过了一会,她缓缓的放下另一只脚,拿脚尖轻轻的点了点地面。

    一触即离。

    三伏天下午两点半的水泥路,温度高的骇人。

    暮云放弃了赤脚走路的想法,重新拖着鞋跟往前走。

    谢图南被气笑了。他转身坐回到沙发上,拿了棉签往伤口上涂。

    祝夫人奇怪道“不给人送过去”

    “不急。”谢图南说,“她走不远。”

    倔成这样,是该受点苦。

    原本十分钟的路程,暮云走了二十分钟还没到,打车软件上也还没有司机接单。

    头顶太阳火辣,暮云脑中混沌,没注意到身后跟过来的银色保时捷。

    “你打算这样走到哪里”

    熟悉且淡漠的语调。暮云有些迟钝的回头,谢图南把车开到了她身边。冷气从车窗溢出来,驱散了惹人烦躁的暑气。

    冷热交替,暮云感觉鼻子发痒,侧头打了个喷嚏。

    看她额角冒了汗,巴掌大的小脸热的发红,谢图南的语调软和了一些“上来吧。”

    暮云沉默的绕过车头,坐上副驾驶。

    谢图南摇上车窗,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

    暮云把装着作品集的袋子放在膝盖上,拿纸巾擦了擦汗,“送我到前面的地铁站就行。”

    “你能走路”

    谢图南的脾气又上来了,问这话的时候语调冷冷的,带着嘲讽。

    是不太好走。

    那他想怎么办,去商场帮她买双鞋吗

    暮云侧头,瞥到谢图南的脸色,觉得这实在不算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但是,自己现在坐在他车上,没什么话语权。并且,和他不计前嫌、心平气和的交流,好像是一件特别难的事。

    暮云沉默,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捏在一块,思索着怎么解决。

    一刻钟后,车子驶过一条老街。马路两边都是小的店面,写着“文具批发”“日用品批发”“家具回收”等等。

    应该是批发市场。

    暮云下意识喊“停一下”

    谢图南踩了刹车,侧头看她。

    暮云指了指前面写着“日用品批发”的店面道“我下去买双鞋。”

    谢图南顺着那方向看过去,视线停了一瞬,然后眉头皱起。

    很明显的不赞同。

    “那要不”暮云犹豫着“你帮我去买”

    谢图南又看了一眼那家店,忍了忍,最后放弃,一言不发的踩下油门。

    “诶”暮云急了,下意识去拍他肩膀,“你这人怎么这样”

    她这点力道还影响不到谢图南,不管暮云是推还是摇,谢图南的手始终稳稳的控制着方向盘。

    甚至那一瞬间,心头划过一些异样的情绪。

    她以前没有这样闹的时候,总是乖巧安静,说话也不曾高声大气。每次委屈了,还试图和他讲道理。

    原来也会有任性的一面。

    那以前呢,装的吗

    谢图南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起来,继而又变得更加复杂。

    暮云也终于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她收回手,有些懊恼。但看谢图南似乎没有计较的意思,脸色甚至比刚才缓和了一点。

    真是不懂他。

    等暮云安静下来不闹了,谢图南才解释“那边的鞋质量不好。”

    “”

    暮云恍然,原来是少爷病犯了。

    “我穿又不是你穿。”她小幅度的撇了撇嘴,嘀咕道。

    谢图南不知道听没听见,反正绝对没有掉头回去的意思。

    暮云的耐心也没了,懒得再和他掰扯,直接道“我要下车”

    谢图南“嗯”了声,轻飘飘的拒绝“不行。”

    “”

    暮云深吸口气,两脚一瞪把踢开鞋子,形象也不要了,直接把脚缩到了座椅上。

    “那你要怎么办。”

    以前面对他,总是藏着心思,拘束着言行。不会无理取闹,遇上什么矛盾都尽量站在他的角度思考。

    有时候活的不像自己。

    但现在,暮云才懒得管他高不高兴,反正她现在不太高兴。

    谢图南侧头看了暮云一眼,见她抱着膝盖,唇线拉直,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高兴”和“不待见”。

    脾气是比以前大多了。

    他勾了勾唇角,忽然换了个话题“我刚刚被jcy咬了。”

    暮云“”

    哦。

    活该。

    谢图南“等会去打狂犬疫苗。”

    “”

    所以呢

    谢图南继续“你陪我去。”

    凭什么

    “不去。”暮云干脆的拒绝,忍不住刺他“多大人了还要陪,你怕打针啊”

    谢图南“嗯。”

    暮云“”

    暮云“”

    今天的谢图南超过了暮云以往对他的所有认知。

    暮云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我没有鞋。”

    谢图南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说“车里有拖鞋。”

    暮云

    暮云闭了闭眼,轻轻的咬牙,彻底火了。

    “我不要。”

    狂犬疫苗接种一般在卫生防疫部门或者定点医院,位置相对偏僻难找。谢图南没开导航,竟然顺利把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暮云仍旧抱着膝盖,一言不发。

    但是如果谢图南下了车,又不给她留钥匙,没有空调这个车是不能待的。

    而且这个人,现在油盐不进。

    算了。

    先骗双鞋再说。

    暮云缓和了一下语调“鞋呢”

    谢图南没答,只是下了车,从后座储物格里拿出一双男士拖鞋,然后绕过去,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把拖鞋放到地上。

    他一手搭着车门,一手放在车顶上,垂着眸子看暮云。

    暮云不情不愿的下了车。

    不得不说,踩在实地上的感觉太好了。刚才小区里那段路,走的她脚后跟现在都有点疼。

    谢图南还是那个姿势,一手搭在车门上。

    暮云站在旁边,头顶的阳光被他挡了大半,整个人都在阴影下,隐约的,能闻到他身上干净清冽的茶香。

    暮云看了看四周,琢磨着现在穿着鞋从他眼皮子底下跑开的可能性有多大。

    最终她放弃了这个想法,抬头,面无表情的问“我要是不陪你进去,你会把鞋要回去吗”

    似乎没想到她会有这个想法,谢图南难得微怔,而后挑了下眉梢,悠悠的说“会啊。”

    “”

    暮云一时语塞。

    太久没见,加上最近几次碰面都不太平和,她都快忘了,谢图南这个人,放松状态下,偶尔也会很不着调。

    只是现在这个情况

    他心情很好吗

    暮云的脸色更冷了,她“哦”了声,抬手一把推开谢图南横在面前的手臂,率先往门诊走。

    谢图南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的往后踉跄了半步,他看着暮云的背影,轻笑一声,关上车门。

    坐班的医生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戴着啤酒瓶底那么厚的眼镜片,眼睛眯起来就剩一条缝。

    诊室里面还坐了一个同样穿白大褂的姑娘,年纪看起来不大,应该是实习生。

    从谢图南进门开始,姑娘就时不时瞟他一眼。

    暮云见怪不怪,谢图南这副皮囊,老少通吃。

    医生看了眼伤口问“怎么咬的,家猫还是野猫”

    谢图南“家猫。”

    “那这猫还挺凶的。”医生招呼实习生看了眼,一边开单子一边道“三级暴露,要注射狂犬疫苗和狂犬病血清。”

    “回家后不能抽烟喝酒、忌生冷辛辣的食物,还有浓茶和咖啡也不要碰,多休息,别熬夜”

    医生说这些叮嘱的时候,时不时看一眼暮云,倒更像是对着她说的。

    暮云站在旁边,没有表情也不说话,只当是没感觉到。

    至于医生说的这些,她保证谢图南做不到。

    他没那么惜命。

    不过祸害遗千年暮云默默的瞅了一下谢图南那张脸,也不一定短寿吧。

    暮云重新垂下眸子,眼神定定的落在医生办公桌上的一小盆多肉上。

    谢图南的手也在旁边,伤口已经结了痂,呈暗红色的小点。

    咬的挺深,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谢图南这人不怎么样,但这么好看的手,留点什么印子太可惜了。

    这么想着,她竟然就问来了出来“会留疤吗”

    话出了口暮云就有点后悔,她想起谢图南手腕上那条疤。

    他讳莫如深从来不提,大概来头不小。暮云在心里冷笑一声,挪开视线,不说话了。

    “这个么,得看情况,每个人体质”

    “不会。”医生话没说完,被谢图南打断,他翻过手,看了眼伤口,然后用极其随意的语调说“还没你那天咬的深。”

    暮云

    实习生

    医生推了推眼镜,小眼睛眯成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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