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阮夏洗完澡,吃过药后,爬上床看书。
过敏药的副作用很快显现,眼皮越来越沉,她把头歪到一边,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恍惚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手臂,她猛地睁开眼,警觉地盯着床边的郑爽,声音清醒得一点都不像刚醒,“怎么了?”
“你没事儿吧?”
阮夏摇头,蹙着眉慢慢坐起来。屋子里开着灯,窗外的天已黑了下来。
“几点了?”她问。
“快八点了。”郑爽嘟囔,“中午吃饭没见到你,问你们同学,她们说你去医院了,打你电话又没人接。”
“我没带手机。”她解释。
“你去医院了?”郑爽又问,“医生怎么说?”
“没说什么,就开了药,让我不要晒太阳。”阮夏想想,又补充,“是我们班主任送我去的。”
“看吧,让你早点跟老师讲,也不至于遭那么大的罪。”
阮夏淡淡一笑,没接话。倒是朱婷婷开了口,“你还没吃饭吧?我们给你带了点粥。”
说话间,已把装着热粥的饭盒递给她,“吃点再睡。”
“谢谢。”阮夏握着温热的饭盒,心微微一热。
吃过饭,阮夏靠在床头听郑爽聊军训轶事,先是调侃他们来自福建的教官“王、黄”不分,“一二一”硬是喊成“一偶一”,惹得全班哄堂大笑,接着又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拉歌时9班的美女跳的傣族舞,然后,话题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引到了帅哥、美女上去……
“一班有个叫颜衿的女生,听说是C大附中的校花。”
“一班?那不是跟陈童同班?”朱婷婷接过话,“在尖子班,成绩肯定很好。”
“是很好。”郑爽咬了口苹果,“她以前在C大附中,听说中考是全市第七,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蓉城的全市第七绝对实力强劲。阮夏忽然有点想见一见这个集所有光环为一身的女生。
郑爽絮絮叨叨着有关颜衿的八卦,倏地话锋一转,“对了,阮夏,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陆昱辰的?”
正在看书的阮夏脑海里陡然闪出一张阳光帅气的脸,心跳没来由地乱了一拍。
“好像是。”奇怪,她为什么要装出不敢肯定的样子,像是要藏起什么。可有什么好藏的呢?她知道陆昱辰,他就坐在她的附近,这些事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
阮夏为自己莫名的谎言烦恼,却听郑爽自顾说道,“她们说他很帅,学习超好,中考第一呢。”
第一?阮夏一惊,霍然想起分班揭榜那天,那个阿姨的话,“哪个班更好?当然是二班,因为陆昱辰在二班。”
全市第一所在的班级,理所当然是最好的。
然而,同样是“全市第一”的她,能在这个最好的班级站稳脚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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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为期一周的军训,高一生活正式拉开序幕。
宿舍离学校只有一站路,等车时间比坐车还要久,阮夏干脆选择走路到学校。
原以为自己来得够早,一进教室却发现大部分同学都来了。大伙儿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即使吃早餐都刻意控制着音量,一股沉甸甸的紧迫感如潮水袭来。
这就是临川的尖子班,跟她的初中不一样,没人会鄙视你太用功,也没有人会嘲笑你是边吃早餐边背单词的书呆子。
坐下后,阮夏拿出数学教材大略浏览了一遍。还好,函数没有传说中的难,例题看着都挺简单,试着做了课后练习题,10道错一题,还不错。
把草稿纸翻了个面,她打算再做几道练习,突然感觉后背被戳了一下。
扭头一看,是何煦。
“怎么来这么早?”何煦笑嘻嘻地问,“你过敏好些了吗?”
阮夏推高眼镜,礼貌微笑,“已经好了。”
“那就好。”何煦想再跟她聊一会儿,却又不晓得该说什么,视线落在翻开的练习册时,终于找到了话题。“你在看书?”
“嗯,想预习一下。”
“你也没去上预科班?”
预科班?阮夏偏着头,眉尖微蹙,“是干嘛的?提前学高一的课吗?”
“对,提前上课,你们那里没有?”
“没有。”阮夏抬眼看向斜前方同学桌上摆着的旧书,问:“你们是不是都去上预科班了?”
“我可没去,陆昱辰也没去。”何煦跩跩地说,“好不容易有个没作业的暑假干嘛浪费在补课上,再说预科班上讲的内容开学还得再学一遍,不是做无用功吗。”
“也不能这么说,再学一遍可以当做巩固。”话虽如此,但如果是她,肯定也同他们一样不会去上预科班。在学习上,她一直坚持爸爸的观点,用好课堂时间,不会给自己加码加担,即使在大家都忙着上冲刺班,熬夜挑灯夜战的初三,她依然保持自己的节奏,闲适地应对中考。
“可能吧。”何煦摸了摸鼻子,“对了,你有电话吗?”
“有。”
他拿出手机,“你号码多少?”
号码……她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她昨天刚换了本地卡,号码还没背熟。
何煦显然错解了她的犹豫,慌忙解释,“你别误会,不是我想要,是李老师叫我做一个班级通讯录,你没在,其他人都……”
“你号码多少?”阮夏打断他。
何煦茫然,缓缓报出一组数,“132……”
阮夏迅速拿出手机按下一串数字,下一瞬,何煦兜里的电话响了。
“这是我的号码。”她歪头,笑望着他,“顺便告诉我,是多少?”
何煦微怔,挠着后脑勺,发出呵呵的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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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自习时,阮夏发现文静的英语书也是旧的,上面还写了不少字,不由好奇,“你也去上预科班了吗?”
“对呀,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你们怎么都提前上课。”
“没办法啊。”文静怅然地叹气,“临川高手如云,进度又快,不提前学一点,怎么跟得上。”
阮夏听得出文静并非妄自菲薄或故作谦虚,相反她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不想做凤尾,所以只能努力向前。
那自己呢?孤胆闯入绝世高手们的比武圣地,还不如人家勤奋苦练,要怎么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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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夏很快明白那些去上预科班的同学做了一件多么明智的事。
他们这一届刚好赶上新课标改革,书变大了,内容也做了调整,例题被分为三档,从易到难,循序渐进。然而,这个据称更能帮助学生掌握知识结构的改变却不受老师们待见,尤其是李立秋,在第一堂课便直言不讳表示,“这套教材太浅,不适应高考难度。”
于是,讲课时,简单的例题直接被无视,中等的一句带过,至于难的,她的讲法是把它变得更难,“好,我们在这个基础上改变一些已知条件,做一下延伸……”
除了难度,李立秋讲课的速度还很快,常常是阮夏还没弄清楚上一步,她已推导出新的公式,新的解题技巧。
阮夏没办法,只能一股脑先记下来,课后再慢慢研究,可没等完全消化,新的知识点又来了,日欠一日,不懂的东西越来越多,每一次的随堂练习都把她打击得体无完肤。
她曾悄悄问过周娅,“你有没有觉得李老师讲得有点快?”
“岂止有点快,简直是开飞车。”周娅吐槽,“要不是上过预科班,我都不知道她讲什么。”
好吧,她没上过预科班,所以听不懂。
不过,同样是没上过预科班的何煦和陆昱辰显然比她要好得多,特别是陆昱辰,几次数学小测都是第一,这让阮夏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智力,只能更加用功,希望勤能补拙。
可惜,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从来不是必然。
第一次月考结束,李立秋把她叫到办公室。“这次考试,你考得不是很理想。”
哪是不理想,简直糟透了。物理刚刚及格,数学更是考出了有史以来的最低分,38。
卷子发下来的那一刻,她犹如五雷轰顶,脑袋一片空白。尽管考试时就猜到不会有好成绩,毕竟有那么多题不会做,可没想到会差成这样。
她忘不了文静看到她分数时脸上的震惊和疑惑。
不用猜,她也明白文静在疑惑什么。这一个多月,自己成天埋头做数学题,下了那么多苦功,结果就考了这么点分数,连自己都想不通,更何况旁人。
“你其他科都还好,就数学和物理稍微差点。”李立秋看了看成绩表,“是不是这两科的课听不懂?还是怎么回事?”
双手背在身后,阮夏紧抿着唇。她要回答听不懂吗?这样会不会显得很笨?
李立秋显然是习惯了这种问答模式,自顾说道,“你入学考的成绩不错,按理底子是扎实的,可能还是方法问题。”
“高中数学跟初中不同,要学会融会贯通,不能生套公式,要举一反三。比如这道题,”李立秋随手指出她做错的一道题,“前面求实数m的值和画y=f(x)的图象你都做对了,但后面增加一个条件,告诉你函数f(x)在区间[-1,|a|-2]上单调递增,让你确定a的取值范围,你就不会了。其实只要把m带入,由图象可知,f(x)在[-1,1]上单调递增……”
经李立秋一点拨,阮夏立刻算出正确答案。李立秋欣慰地点头,“你看,知识点你已经掌握了,只是比较散,串不起来。”
“其实,我们考的很多题型都是公式的变种,要在理解基础上灵活判断。”
“下去再多做些题,等熟练了就好了。”李立秋鼓励道,“一两次考差也没有关系,慢慢来,老师相信你能行。有不懂的,多问问同学,也可以直接来问我。”
“嗯,我知道了。”阮夏低声说。
“那行,你先回去吧。”李立秋将卷子还给她,然后头一偏,喊道:“陆昱辰,你把成绩表拿去复印50份,发给大家。”
阮夏浑身一僵,刚才她只顾听讲题,没注意到身后的来人,他来了多久?是不是听到了李立秋说她不会举一反三?会不会觉得她很笨?
等一下,阮夏猛地睁大眼睛,盯着陆昱辰刚接过成绩单,这个发下去,岂不是全班都知道她数学只考了38分?
羞耻和难堪如一头巨大的猛兽扑面而来,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抠进掌心里。
不敢再多待一秒,她咬着唇飞快走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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