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一望无际的黑。
何危的身体在晃动着,仿佛在海洋中浮沉,但没有海浪的声音,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胸口感受不到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视觉和听觉也被剥夺,何危不知自己深处何处,这难道就是地狱吗没有一点光亮和声响,浓重的墨黑足以把人逼入一个疯狂的境地。
忽然,一点光亮将漆黑的浓墨撕开一点口子。
渐渐的,一点、两点一束光、两束光它们在何危的面前交织着,将他包围起来,何危眯着眼,不知道这些光是什么,伸出手轻轻触碰,却像是拨动了一根弦,所有的光束因为力量的传输晃动着,形成美丽又耀眼的光波。
在这光波之中,还夹杂着一些五颜六色的画面,何危想看仔细,脚下意识一蹬,竟轻飘飘游了过去。
这里不知是什么空间,像是没有引力的太空,但却可以呼吸。至少何危没有感受到缺少氧气的窒息感,也或许是他已经死亡,不再需要正常人类所需的氧气。
靠近光点之后,何危看清那些画面,渐渐睁大双眼。
每一个光点的影像都是他的照片,每一张都有细微的变化,像是在做定格动画一般,一张张排下去,形成一道光束。
何危抬起头,看不见光束的发射点,再向下看,也看不见光束的尽头。他又游去横向排列的光束前面,发现同样是由他的照片光点组成,随手捡起的一束是十岁生日那天,弟弟为他戴上生日帽的场景。
查看过数道光束之后,何危看见自己的童年、少年、青年时期,他忽然明白,这些光束是他成长的时间轴,时、分、秒整齐的穿插排列,组成一个立方体,将他包裹在其中。
“这些都是你的人生吗”
低沉声线回响在空洞的空间里,何危下意识回答“是,都是我经历过的人生。”
“你想再次拥有”
何危怔了怔,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义是什么,片刻后再次点头。
不知过去多久,那道声音又一次响起
“你做的选择,别后悔就好。”
光束渐渐发亮,也在不断紧缩靠近,像一团燃烧的白火。何危抬手挡住眼睛“等等,你”
剩下的声音连同何危一起,被耀眼的白光淹没,一望无际的黑,被明亮通透的白完全占领。
“啪啪啪”
“何支队你起来了吗”
“老何何危听见就答应一声”
何危闭着眼,眉头紧蹙,睡得极不安稳。闹铃声、呼喊声、拍门声交织在一起,在耳边叫嚣着,像是几个大喇叭一起播放摇滚乐,连同他的太阳穴也被震得突突跳。
“何危死没死出个声啊”
好吵。
何危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屋顶和格子窗帘。他坐起来,头脑昏沉,扭头观察自己身在何处。面积不大的房间、雪白的墙壁、色调冷硬的衣柜,还有身下那张一米二的单人床,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这不正是之前住了几年的老宿舍吗
敲门声戛然而止,门外传来说话声。
“这都中午了,何支队现在还没起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夏凉的声音响起。
崇臻的大嗓门回“靠,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他喝得挺多的,别酒精中毒都没人管了”
夏凉一下紧张起来“那那咱们想办法进去看看我下去找物管拿备用钥匙”
“要什么备用钥匙,看哥的,佛山无影脚”
崇臻已经摆好架势,右腿刚准备发力,门从里面打开了。何危摆着一张惨白的死人脸,不耐烦道“吵死了,在外面叫什么”
崇臻卯足的劲险险收回去,脚下一个踉跄,扶着窗台才没摔倒。他盯着何危仔细瞧一番,叫起来“你没死啊没死都不应一声我和小夏嗓子都快喊破了,还以为你在宿舍里猝死了”
“要我死没那么容易。”何危揉着额角,夏凉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和乌青的眼圈,轻声问“何支队,你是不是酒喝多了头疼”
“喝酒”
夏凉点头,对啊,昨天他们组里聚会,夜里才回来,何支队可不就是喝多了才睡到现在吗
“今天几号”何危问。
“15号,你日子都过糊涂了”崇臻啧啧摇头,“幸好今天是周末,否则老郑准得批评你。”
“15号”何危皱起眉,“没有出现场吗”
“靠,一个案子刚结就不能歇会儿你想当柯南我还不想做毛利小五郎”崇臻拍着他的肩,左右看看,“脸色这么差,还想叫你一块儿去吃饭呢,我看你还是继续睡吧。小夏,咱俩走,吃顿好的。”
送走崇臻和夏凉,房门关上之后,何危站在宿舍里,看着这十几平米熟悉的老宿舍,心中突兀从生出一股陌生感。
他拿出手机,确定今天是15号,警方没有接到报案,意味着伏龙山没有命案发生。再一看微博,程泽生的演奏会在今晚6点半开场,和粉丝们不见不散。
何危神情有些恍惚,他清晰记得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两次回溯时间的奇异经历、为了拯救程泽生忍受的煎熬和折磨。在这一次,他选择让自己死亡,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再次醒来人居然在老宿舍里,时间是15号,和现在时的何危无缝对接上了。
那件属于程圳清的外套不在屋子里,只有当时14号晚上聚餐穿的外套,里面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钥匙、手机、出现场必备的手套,完全是一套普通的必备装备,找不到任何特殊之处。
程泽生的手机不见了,那把枪也不在,不知道是不是遗留在公馆里。他必须要去确认一下,同时还要找到程圳清,询问之前的循环里有没有发生类似的情况。
或许是因为之前都在东躲西藏,所以何危出门已经习惯换上深色的衣服,再找个口罩戴上。路上遇到禁毒队的衡路舟,他下意识低着头目光躲闪,从身边走过,给衡路舟薅住胳膊“哎哎哎,何危,怎么回事,见面都当没看到”
“哦,没注意。”
“我隔三米远就在跟你招手了去哪儿啊裹这么严实”衡路舟看看外面的天,“今天快30度了,我穿短袖都一身汗,你还捂得像个泥鳅。”
何危应对自如“心静自然凉。”
“屁,能静下来的那是死人”衡路舟终于舍得放开他,“我当你是因为我没请你吃饭才不理人呢。”
“”何危摆摆手,刚好提醒他了,这顿饭会记着跟他讨的。饭不饭的以后再说,现在还有正事要办。
下楼之后,何危在停车场里找到老伙计,坐上驾驶位,他摸着方向盘,心里感慨在外人眼中,他可能只是一天没有开车出去而已,但只有何危自己清楚,他已经最少有将近三个月没有碰过心爱的座驾了。
吉普车行驶在广阔的公路上,何危单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胳膊撑着车窗。狂野的风呼啸着灌入车窗,前方的天空一碧如洗,灿烂阳光倾洒而下。途经的林荫道种植着一片广玉兰,大朵大朵含苞绽放,醉人香气飘荡在整条街道。
人间四月芳菲未尽,最美的风光也不过此时。
这一路驶去,何危的心情已然放松不少。抵达伏龙山之后,他将车锁好,站在那条通畅的大路前面,犹豫再三,还是选择走那条小路。
他已经不知多少次站在这个公馆前面,这里给他带来的回忆太过惊恐和心酸,就怕走过去一看,里面躺着一具尸体,是程泽生,那他恐怕会再次崩溃。
万幸的是,从窗户看去,公馆里什么都没有。何危戴着手套推开公馆的院门,进去之后,站在正门口,低头观察地上的灰尘,厚厚一叠,证明这里长久无人涉足。
何危小心翼翼走进去,打着手电搜索一番,确定没有找到上一次回溯应有的东西,这栋公馆最近的访客只有他。退出来之后,何危抬头和头顶灿烂的阳光打个照面,长出一口气。
没有命案,程泽生没有死。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成功剪断莫比乌斯环,将这个死循环打破了
想到这里,何危心中隐隐激动,他稳了稳心神,告诉自己先别高兴得太早,等找到程圳清和他确定之后再说。
他开着车,在驶往胡桃里的中途接到一个电话,号码是未知的,声音是熟悉的。
“喂何危吗”
何危怔了怔,下意识看向手机屏幕,程泽生
对面的确是程泽生,但不是他所熟识的爱人,而是钢琴家程泽生。
钢琴家声音温和,暗含腼腆羞涩“晚上的演奏会,你会来吗”
“啊”何危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今天晚上是钢琴家的演奏会,但是他们认识这熟稔的语气,仿佛彼此应该是相熟的朋友才对。
“我、我只是想感谢你对我的帮助,你别误会,也没有强迫你来的意思。”程泽生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沮丧,“如果你忙的话就算了下次我再邀请你。”
何危云里雾里,弄不清状况,他把车停在路边,专心打电话。
“我帮你什么了我们认识很久了”
“也不算久,你在街头帮我挡过粉丝,前天晚上经纪人芳姐想对我咳咳,也是你出手相救的,所以我希望演奏会你一定要来,我有礼物送给你。”
何危再次愣住,程泽生所说的这些都是包含在循环之内的事情,现在循环被打破,这些不是不应该发生的吗
正常的生活中,他不认识钢琴家程泽生,他对这些明星不感兴趣,只有云晓晓会去追星看演奏会。
“那你哥也去吗”何危捏着眉心,如果能见到程圳清的话要好办得多,他也许更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嗯”
程泽生的声音茫然无辜。
“你说的是谁我没有哥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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