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第三周目番外完
“当我对所有的事情都厌倦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想到你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存在着,我就愿意忍受一切。你的存在对我很重要。”赛尔乔莱翁
两人的第一次对话就此截止。
准确来说,是李大范还想继续从金光日口中套取些信息,可看上去善良无害、人生履历上没有任何不良记录的金光日却对刑警们的套路一清二楚,无论李大范如何试探,都闭口不言。
修长苍白的手指擒着铅笔,一笔一划描绘着古怪女人的画像。
他画得很快,即便注意力没有完全放在画纸上时,手腕也没有停下。
温和阳光从窗帘缝隙稀稀疏疏地映照进来,洒在他的身侧。
或许是怕校服沾染到颜料,他将校服整齐地叠放在一旁,只穿着干净的白衬衣。袖口挽到手肘,露出漂亮的小臂线条和纤细手腕。
在阳光侧照下,白衬衣边缘通透,衬得他清冷气质有了几分暖意。
长长睫毛上像是映了光,偏又在他俊美清隽的脸上投下晦涩不清的淡淡阴影。
李大范有一种错觉金光日看似坐在自己眼前,可他的人,他的魂,却并不在此处。
常年审讯的经验告诉他,这次对话不会有更多意义了。
手指又攥紧了公文包,李大范迟疑片刻,最终不动声色地将公文包往身后掩了掩“那我就不打扰了。希望金光日同学能记得我们今天的对话。”
“帮助我解决制造麻烦的人,以及不要再去骚扰裴家人。”
金光日沉默着,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
“裴家人”他轻笑一声,自嘲说道,“受神明圣光沐浴的一家。”
“你也是。她肯定很喜欢你们这样的人。”
他突然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向李大范,干净凌冽的脸上难掩淡淡忧伤,手指又开始在脖颈间无意识地捻着
“不像我。”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被说出了无数惆怅。
是他这个年纪的朝气少年不该懂的惆怅。
那你又是什么呢
是不被她喜欢的人
或者是罪人
李大范心中疑问众多,却都梗在喉间,没法问出口。
金光日是个很守信用的人,行动起来也毫不拖泥带水。
李大范还没有踏上回小镇的火车,就已经收到同事打来的报喜电话此前一直被上级压着的案子终于有了重启的苗头,维护黑恶势力的检察官被匿名检举调查
李大范捏着手中薄薄的车票,下意识向车站外看了一眼,狠狠吸了口烟。
此后的数年里,李大范的结案率稳步上升。
无论是多难啃的硬骨头犯人到了他这里,都会被迅速瓦解,最终变成一团废物渣渣。
后台们不是傻子,有那么多前车之鉴给他们做经验教训,就算再蠢的人也回过味来了
李大范不仅也有后台,而且比谁都硬。
差人去调查,啥李大范的后台是平然金家那没事了。
犯人随便李大范怎么处置,他们管不着,更不敢管。
和金家打擂台是嫌命太长了吗
借势次数多了,李大范自己都有些犯嘀咕。
无论是谁的势力,金光日都不管不顾碾压过去,哪怕对方与金家有瓜葛也一样。
金家在金光日的折腾下,越来越“独”,成了官场上人人避忌的存在。
人人都说金家出了个六亲不认的疯子,李大范却莫名心疼那名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
他能察觉到金光日对自己的敌意,金光日肯不遗余力的帮忙完全是因为神秘女人“南希”留下的只字片语。
可南希是怎么对金光日的呢
或许真就应了那四个字“物尽其用”。
她像是最心狠手辣的资本家,开着血汗工厂,压榨金光日身上每一寸值得利用的价值,并对这种压榨会导致的艰苦未来视而不见。
最古怪的是,金光日自己竟然也对这种压榨甘之如饴。
有时候,李大范都还没开口请求,金光日就已经帮他清理了道路上的阻碍。
某个初冬,李大范收到金光日的短信,震惊之余马不停蹄赶向平然。
金光日与他约定的地点在平然中央广场,这里是平然最繁华的地带之一,远远就能看到壮丽伟岸的领袖雕像,鲜艳红旗即便是在风雪中也不断飘扬夺目。
白雪在花岗岩地板砖上薄薄地铺了一层,李大范裹紧厚重大衣,快步登上台阶四下寻找金光日
很快,他发现了目标。
金光日独自一人坐在正对着雕像的石台上,出神望着那些和雕像合影的人们。
两人已有多年未见,金光日已然大学毕业,正式迈入青年阶段。原本单薄的身板变得厚重而有安全感。
他不知坐了多久,肩膀上覆着星星点点的雪,更显得他周身气息肃杀冷冽。
几只傻乎乎的胖鸽子绕着他脚边打转,似乎想从他手里讨点过冬粮食。
李大范眉头微皱,深吸了口气,去广场附近的小吃摊点上买了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才折回到金光日身边坐下。
一开口,语气糟糕“平时也没见你对领袖这么尊敬,怎么,现在要走了,开始装模作样了”
他没好气地把烤红薯往金光日手中一塞。
指尖触碰的瞬间,他只觉得身边的少年双手冰凉的可怕。
见他这幅惨兮兮的模样,李大范忍不住语气软和下来“热爱祖国不是大冬天坐在中央广场就可以的,你家在国内什么资源没有非要去南方你是想当脱北者吗”
说道最后,又变成了质问的语气。
倒也不能怪李大范脾气暴躁,潮鲜人民私下里对南边抱有好感可以,但若是有谁表现出叛国的倾向尤其是金家独子这种敏感身份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事态严重的话,有可能会被直接关进监狱
金光日这家伙虽然脾气古怪性格冷淡,但这些年两人合作也算愉快。
难得有纨绔子弟愿意走上正义道路,李大范于公于私都不希望金光日在这件事上翻船。
“我脱不脱北,和你有什么关系吗管那么宽。”
金光日看着手中红薯怔怔出神,就在李大范怀疑他这种富家少爷是不是没吃过平民的低贱食物时,他指尖一捻,撕开一道口子。
冒着白雾的金黄内瓤露了出来,软糯焦香四溢,激得鸽子们咕咕跳脚。
随着年纪增长,金光日冷峻的脸庞退去了少年时期的稚嫩,终于衬得起他眼神中的成熟与狠戾。
他对半掰开红薯,却并没有尝试,而是任由鸽子踩着他的手腕,一点点啄食。
“我是来通知你,不是来寻求建议的。”在李大范要爆发之前,金光日从身侧的背包中掏出一个文件袋,晃了晃,扔到李大范怀里。
李大范下意识就要拆开,却在看到文件袋上印章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手上动作停顿半秒,又迅速将文件妥善放回去。
声音压得极低“这种机密文件是能随便拿出来的你不要仗着自己父亲是高官就随便胡来”
“我不拿文件,你会信我是公派去南边的”金光日嘴角挂起讥讽的淡笑。
李大范“”
“不仅不会,而且还有可能去举报我。”金光日冰冷的视线扫过来。
“所以南希才会让你监视我她信任你信任你在任何时候都会对我抱有怀疑。”
青年一扬手,受惊的鸽子们扑腾腾飞起“帮我拍张照吧。”
他递过来一部拍立得相机。
幽深黑眸中闪动着复杂情绪。
“这次公派去南边,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来。来不及去枫叶桥和科学家大道,就和领袖雕像合张影吧。”
越发轻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哽咽。金光日睫毛微颤,把所有不甘痛楚都藏在眼底。
他抬眼看向茫茫白雪中的雕像它们仍旧保持着手账本上那副宏伟壮观的模样,金达莱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努力撑着枝头最后几片绿叶。
几乎一切都和南希“梦想”中的一模一样,除了画中的主人公只剩下他一个。
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平凡到卑微的梦想,再也没有了实现的可能。
等有一对来领袖雕像前祈求见证和祝福的情侣离场,金光日站在了广场专门确定的最佳拍摄点。
修长的身材和俊朗外表立即为他引发一阵热议。
李大范举起相机,迟疑招呼道“笑一个”
金光日没理他。
“啧,要滚蛋了还这么拽。”李大范抱怨着按下快门在那个瞬间,许久不曾感觉到的空气粘稠感又出现了,周围纷飞雪花似乎也在这一刻完全停止,女孩子们脸红的窃窃私语凝固在咔嚓声中。
只是一个晃神,李大范又从这种古怪感觉中挣脱出来,他回过神,猛地四下张望。
然而,周围并无丝毫异状。
广场上的游客们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恍若不知,神色如常笑闹着。
金光日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抽走他手中的照片,眉眼微愣,迅速将照片收进口袋。
李大范恍惚间好像看到照片上出现一抹灿烂的红。
好像是条红色围巾
可金光日今天
他后退半步,将金光日从头打量到脚这家伙一身锋利冷灰,哪有一点红色元素
还没等他想明白,金光日弯腰捡起剩下的烤红薯,掰碎了,洒进鸽子群。
“也告别过了,我该走了。今晚的船。”
“终于不用再见你这张脸,也不用再帮你解决麻烦,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金光日哂笑一声,声音冷淡,像是风雪穿过松林。
临走时,又垂眸瞥过来,神色淡淡,平静的声线里听不出喜怒
“别死了,李大范。你的命是她给的,给我好好珍惜。”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身踏入风雪之中。
“等、等等”
金光日还没走出几步,李大范快步追上来,布满老茧的大手用力抓住他的肩膀。
“我我没想过要举报你。南希给我留言说,希望你变成一个对社会有益的人,你做的很好。”
李大范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他的确曾瞧不起金光日,认为金光日以后也会和其他富二代一样,变成权利的奴隶,利用他手中的特权四处欺压人民,任意妄为,可在慢慢的相处中,他慢慢意识到,自己先入为主的偏见是错误的。
“我有东西要给你,”李大范送出了那个自己珍藏多年的牛皮纸信封,“临别礼物。离开了潮鲜再看。”
看出金光日脸上的嫌弃,他不管不顾地抓过金光日的手,硬生生按给他。
“光日啊,从此山长水阔,各自珍重。”
“嗯。”
离开中央广场,金光日很快在街边看到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是军方派来接他的车。
副驾上的军装男人看到他,立即恭敬地跳下车来,为他拉开车门。
他递过一叠全新的身份文件,声音焦急而拘谨“光日少爷,请快些上车,不然赶不上游轮了。”
金光日依旧神色淡淡,沉默不言。
轿车发动后,他才开始查看自己的新身份他被安排成为移民瑞士的韩商后人,此番“回国”便是要开创一番自己的事业。
相较于其他有军事任务的间谍来说,金光日的新身份可谓是相当安全。
他要做的仅仅是在南边做生意,并把资金输送回国而已。
外人都以为这是金模数老狐狸在送金光日去南边“镀金”。
如今两国关系趋于平稳,想要立下军功几乎是痴人说梦,只有通过曲线救国的方式获得正治资本。哪怕金光日只输送回来一潮鲜圆,那都是深入敌方阵营为祖国做出极大贡献的人,回来之后随便继承父亲军衔不成问题。
却没有人知道,这项任务是金光日提出来的。
只为了,再去南边,见一次她的教会,见一次教堂前面那片浩瀚无垠的金色待宵草海洋。
金光日又一次站在熟悉的港口,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被撵得四下逃窜的丧家之犬,载送他去国外的渡轮也与当初的破旧小渔船相去甚远。
“金光日同志,一帆风顺。”代替金模数前来送行的高级军官紧紧握住金光日的手,摇了摇。
“您交代的照拂李大范和裴家的事我们会为您办的妥妥当当的,您在南边只需要专心完成任务,您输送的每一笔钱款都会让我们的国家更加昌盛”
临近渡轮出发时间,军官才结束滔滔不绝。港口人多口杂,他也不敢暴露身份行军礼,只是又用力握了握金光日的手,目送他登船。
舷梯很长,可走完全程,金光日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他跟随着渡轮接引船员走向预定的船舱或许是为了掩饰,金光日手中的船票隶属二等舱,是个相当普通的单间。屋内只有一张固定在墙壁上的单人床,一间洗手间,一扇可以看到海景的圆型船窗之外别无他物。
船员交代注意事项后便离开了,随着船舱大门关闭,世界又安静下来。
耳边只能听到海浪层层叠叠拍打船壁的声音,闭上眼,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黑暗阴冷的夜晚蜷缩在鱼舱角落的他,以及怀中逐渐冰冷僵硬发臭的死鱼。
鱼鳞锐利入刀,刮得他遍体鳞伤。
金光日唰得一下直起身,大口喘着粗气。
略微平复后,他抓过背包,快速翻找带来的晕船药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在那场被重置的游戏中,他患上了严重的晕船症。别说是身在船上,哪怕就是在睡眠中受到轻微晃动,他也会立即惊醒。
找药时,手指划过李大范送的“临别礼物”,他轻笑一声,准备扔进垃圾桶,毕竟那才是垃圾该呆的地方。
可鬼使神差的,他却撕开了信封。
露出手账本熟悉的一角。
金光日呼吸猛得一滞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颤抖的指尖再度触碰到牛皮纸信封。
普通的信封却带了炽热的温度,简直要将人灼伤
他发了疯似的扯开信封,嘴唇紧抿成一线,不可置信地取出那本熟悉的手账。
粉蓝色的扉页,几只顽皮可爱的小猫依偎其上正是当时自己随手送给南希的手账本。
游戏重置后,李大范和裴家人并没有上一周目的记忆,能留给自己这本手账的
只会是她。
必须是她。
眼眶不可抑制地发酸,金光日抹了抹眼眶,不让突如其来的眼泪模糊视线。
他迅速翻开手账本,就好像是为了点燃他的回忆,笔记的第一页依然画着两个卡通小人,一个是他,另一个却不是裴南希,而是南希。
画像下备注着一行小字“光日啊,能看到这本笔记,就代表你已经通过了最终考验。你帮了李大范多少忙才哄得他把这本笔记给你十个还是一百个”
“不过哪怕只有一个,我也很欣慰了。这场危险的游戏也就有了意义。”
金光日轻抚着那些熟悉而陌生的文字,良久,才翻动过一页。
然后
蓦地睁大双眼
在看到手账本的瞬间,他以为南希留给他的是手账本原本也就是那些被他嘲笑的“卑微”的梦想。
他抱着再回顾一次枫叶桥和科学家大道cg的期待翻开手账本,却不想,手账本后并没有绘制图画,而是贴着一张张照片
看到第一张碎花床单的照片时,金光日还有些茫然,
可第二张拍摄的就是一条熟悉的领带;
第三张是粉蓝色连衣裙;
第四张是桃美人;
电梯、雪茄、自行车、并排放置的草莓菠萝拖鞋、头顶上标注着nancy的幻影赛车
还有,流淌着花与叶的澄明河流。
手账本里绘制的不是裴南希蹩脚的梦想。
而是金光日与南希的一点一滴。
是与任何人都无关的,他与她的回忆。
金光日一页页翻过去,时而笑,时而哭。
他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只一心沉浸在两人被重置的过往中。
直到天色初明,船窗隐隐泛着苍白,手账本终于见了底。
最后一页是一组连拍照片。
一开始,红色围巾卷成卷儿,随意地堆放着。一只冒着腾腾雾气的烤红薯靠着它,隔着照片散发出诱人的香。
随后,白皙纤细的手拿起围巾,胡乱围在脖子上。乌黑微卷的头发被夹在那一片红色海洋中,柔顺发亮。照片顶端照出女人的半张笑脸,唇边荡着小酒窝。
第三张终于拍到了她的脸,南希一手抱着奶茶,一手抓着红薯,冲着镜头傻笑,干净通透。刘海用小草莓发夹斜斜固定好,眉毛弯弯,眸子里藏着星星
紧接着她跑远了,抄起地上一团雪,捏成球,扔向镜头。鹿皮长靴在雪地里踩出深深浅浅的坑,大衣衣角都快乐的翻飞起来。
在照片最下,是她的娟秀小字
“光日啊,新的人生,要快乐啊”
随着眼泪滴落在手账本上,海上的第一缕阳光也透过船窗照射进来。
一瞬间,所有阴暗寒冷都被驱散。
金光日抬头看向窗外,除了初升的朝阳,还有隐约可见的海岸线。
那座南希曾驻足的城市在起伏的海浪间发出迷人诱惑。
心中的鱼舱被一点点照亮,金光日看到死鱼嘴唇微微一动,重新开始呼吸。
它像是被注入了崭新的生命力,眼中灰垩退去,鱼鳞重新焕发光彩,猛地一跳,再度跃入水中,自由潜向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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