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第二百零二章

    “咳咳”

    白雾袅袅,哗啦一声钻出水面,先掉进汤池的青年呛咳两声,本能般地,伸手抓住了周围浮起的布料。

    “沈裴。”长衫下摆落入他手,感觉腰带松动了些的男人面无表情,沉沉唤了一句。

    卷翘睫毛要掉不掉地挂着两滴晶莹水珠,许是视线受阻,白衣青年先是小动物般地晃了晃头,这才注意到身旁的另一位受害者。

    微微仰头,他话里带着点鼻音,无端显出几分可怜“师叔”

    犹如被幼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以为对方是想要卖乖道歉的男人正欲开口,便听到青年极认真地继续“师叔你压到我了。”

    低头望向青年那张湿漉漉、只差没写满嫌弃的小脸,玄逸闭了闭眼,突然产生了种想替后辈清理门户的冲动。

    故意没有顺着青年的意,他一件件点名“手炉和外套,哪去了”

    衣衫半透,黑发青年后背抵着白玉汤池的内壁,没有任何法术附着的单薄布料紧紧贴着皮肤,轻易勾勒出其下起伏的曲线。

    如同被长辈抓包的顽劣稚子,他不由结巴了下“收、收起来了。”

    玄逸“避水决呢”

    沈裴“忘了。”

    当时他只想着要救自己过冬必备的宝贝,哪里还能考虑那么多

    “很好,”如此理直气壮的回答,男人气急反笑,“看来我这个难伺候的师叔,在你眼中还没有两件凡物重要。”

    难伺候

    暗地里的吐槽被人抓包,青年凤眸圆睁,无意识地张了张嘴,看起来颇有几分心虚的样子。

    然而这慌乱仅仅只持续了一瞬,脑筋转得飞快,两次呼吸间,他便反客为主,抓住了对方言辞中的把柄“师叔偷听我说话。”

    “长者理应齿德俱尊,师叔您一大把年纪,怎么能、怎么能”

    湿透的衣衫没法保暖,黑发青年轻轻打了个哆嗦,说话声也越来越小,端地是一派隐忍又委屈的可怜样。

    亲自尝了回“倒打一耙”的玄逸

    没等他再说什么,那边露了馅的青年又破罐破摔地推人“师叔快让开些,您真的好重”

    鼻音未退,又不敢太过用力,对方修剪整齐的指甲泛着淡粉,手上连个粗糙些的薄茧都没有,比起推搡,反而更像是撒娇。

    顺势垂眸看向整个儿罩在自己影子中的青年,一直单手撑着白玉池壁的玄逸,忽然就感到了些许的不自在。

    “我看玄清就是平日里太过放纵弟子。”倏地起身上岸,男人指尖稍稍一动,便又重新恢复了掉进汤池前的体面。

    轻拂衣摆,他虚虚瞥了眼仍蜷在水中的青年“还不起来”

    “其实这里还挺暖和的。”颇为不舍地嘟囔一句,黑发青年同样掐了法决,整理好衣衫上了岸。

    无奈修真之人耳聪目明已是标配,纵然没有刻意关注,玄逸也瞧见了对方下摆里的那抹雪白。

    稍稍侧过头去,他额角直跳“鞋呢”

    姿容在盛产俊男美女的修真界里亦堪称顶尖,青年连脚趾都生得圆润可爱,赤足踩在白玉阶上,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白。

    同为男子,他毫无避嫌的自觉,只轻轻蹙了蹙眉“脏。”

    纵然修仙之人早已不染凡世尘埃,但有一讲一,又有谁真会穿着鞋袜泡澡

    再次躺枪、并发觉自己被嫌弃的玄逸很好。

    现在他总算知道这人为什么会忘记避水决了。

    披风、暖炉、鞋袜,脑子里想着那么多有的没的,没被直接呛死就已是万幸。

    周遭植被郁郁葱葱,应当还是在长春峰上,待到身后悉悉索索的穿衣声结束,男人终是没忍住追究“说说吧,我们为何会落在这种地方”

    漫长的生命本身就是一种阅历,若非青年刚刚的种种表现着实讨打,他甚至怀疑对方是故意想促成些什么。

    “此处被我设了许多阵法,”想起自己先前被追的丢脸样,青年微恼,耳根也有点红,“绝不会被外人找到。”

    “所以,我是第一个踏足此处的外人。”

    大抵是没想到对方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青年愣了愣,这才不情不愿地点头“嗯。”

    总算让身边这牙尖嘴利的小辈吃了回亏,男人无意识勾勾唇角,神色愉悦,如同成功调教了只顽劣的猫。

    可等他用余光扫见青年那游离的眼神、通红的耳朵,这种久违的好心情,莫名就散了个精光。

    虞寒洲。

    如果他没听错,之前那群弟子喊的确是这个名字。

    你追我赶、交手默契人都走了还惦念着,难道瞬移带走青年的自己、反而是背锅做了回恶人不成

    察觉到周围气压骤降的0049等会儿,它家宿主那明明是气的

    胡乱脑补要不得

    “师叔,”愈发觉得这缩地成寸的本事妙用无穷,青年整整表情,模样乖巧地笑,“站着闲谈难免失礼,主卧的院落就在北边,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一眼瞧出对方在打什么主意,玄逸拂袖,作势欲点青年眉心,却又在真真碰到那皮肤的刹那,倏地散去了身形。

    “修真一途不宜取巧,我看这路,师侄还是自己走吧。”

    已然闭眼的沈浪浪

    混蛋为老不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亲眼见到宿主气哼哼地召来佩剑御空而行,0049想笑又不敢笑,直把藏在绒毛下的脸憋成了番茄。

    相遇伊始便已踏进轮回,见惯宿主阴暗面的它实在很难想象,对方在这最后一世,性子竟如此活泼。

    有好几个瞬间,它甚至分不清宿主是在按照人设演戏撩拨,还是单纯地露出了没有遇到攻略者前的本性。

    心里惦记着自己和锦鲤吐槽被抓包的事,御剑归来的青年一进书房,就琢磨起了各种静音阵法。

    因为0049受限没法直接点出某人的身份,从未见过飞升者“回门”的他,自然而然把便宜师叔和师尊划分到了一个等级。

    神魂强韧临近飞升、又有多次轮回带来的眼界,按理说,若沈裴真想瞒住一个大乘期修士,应当不是什么难题。

    只可惜现如今抢了他主卧的那位虽瞧着年轻,内里却是整个缥缈道宗隔了不知多少代的“师祖”,将青年私下里做贼似的折腾尽收眼底,男人暗觉有趣,便故意放了些水,假装被对方骗了过去。

    经历所致,修真之人对时间的概念往往淡薄了些,一次入定,便可能是几日、几月、乃至几年。

    而无论在哪个世界,实力都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沈裴平日虽懒散了些,对待修炼却没有半点含糊。

    直到时刻留心攻略者情况的0049提醒,沉迷修仙的青年才想起,最近就是剧本里主角破壳的日子。

    离朱,人妖混血的小凤凰,原本已是一颗生机寥寥的“坏蛋”,阴差阳错下被带进缥缈道宗,落入一处无名湖底,得了数十年灵脉温养,勉强捡回一条小命。

    现如今,人妖魔三界还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在沈裴的记忆里,因为主角本身就有一半人族血脉,再加上齐九朝数次恳求,师尊便准许了对方留在宗门。

    上辈子,沈裴和离朱其实并没有多亲密的交集,毕竟对方破壳第一眼看到的是齐九朝,自那往后,两人便一直形影不离。

    而今时今日,离朱还只是一颗沉在水底的蛋,纵然知晓对方就是主角、是齐九朝拼命要扶持攻略的对象,沈裴也未想过直接断了离朱生机。

    若非要说有什么理由,那大概便是,自顾自给一个他重生后尚未出世的“幼鸟”定罪,总归显得牵强了些。

    稍稍后仰靠住摆在树荫附近的摇椅,刚刚出关的青年双眸微合,晃晃荡荡,有一搭没一搭地剥着松子,模样端地叫一个舒适惬意。

    坐没坐相。

    恰巧在晨间开了窗,主卧里的男人如是想到。

    可怎么说呢,或许有人天生就适合没个正形,哪怕将自己瘫成一片,骨肉匀停的青年也透着一股子慵懒的漂亮,尤其是那被松子弄红了些的十指,白皙柔嫩,尖端带粉,如同池塘里初绽的莲花,不知不觉就勾走了观者的思绪。

    约莫是那来自卧房的目光着实太有存在感了些,白衣青年偏头睁眼,露出一双带有水润困意的眸“师叔”

    恍然发觉自己居然盯着对方的手指出了神,男人拂袖,啪地一声关了窗户。

    红颜枯骨,左不过是身特别点的皮肉罢了。

    无缘无故吃了个实打实的“闭窗羹”,白衣青年眨眨眼,也没生气,只挑挑眉,小声嘀咕了句更年期。

    尽管是个极陌生的词语,可玄逸直觉对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未等他推门而出,一个青衣小童便跳下肥鹤,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院子。

    “沈师兄沈师兄,你的亲师弟来找你啦。”

    亲师弟

    知道对方说的应该就是和自己同为宗主亲传的攻略者,沈裴不紧不慢,连身都没起“齐九朝他来做什么”

    小童望了望天“据说是来找一只鸟。”

    作为整个长春峰上最有地位的鸟类,听到这话的当即小肥鹤昂起下巴,唰地来了个白鹤亮翅。

    然后啪嗒甩出一个红彤彤的团子。

    身上只长了一层红中带金的绒毛,勉强能看出是只鸟的团子瘫坐在地,眼冒金星地歪了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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