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的人肉。
真当他没吃过打成泥的鸡肉呗
尽管心底觉得某位皇帝幼稚得厉害, 但隐约猜到对方脾性的沈裴,还是很配合地停住了嘴,又假装被呛住, 似模似样地咳了起来。
见自己故意折腾人的恶作剧顺利得逞, 萧弋眼中的笑意明显真实许多,甚至还堪称温柔地拍了拍沈裴的背。
许是天生体寒或是其他什么缘故,男人皮肤的温度极低,哪怕隔着衣衫,沈裴也能感受到那种阴冷的凉。
“皇后吓到了”深谙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的道理, 萧弋悠悠然地扬唇, “朕开玩笑的。”
仿佛完全不知道眼下的死寂有多让人胃疼, 他拂袖抬手,将一个瓷碗放到沈裴面前“喝汤。”
香气扑鼻,汤汁洁白, 其上点缀着几抹赏心悦目的青翠,也可以明显看到已经煮熟的肉块。
再配上萧弋那副话里有话、似笑非笑的模样,任谁都会觉得这汤没有那么简单。
尤其是心思更单纯些的春桃, 这会儿看向沈裴的目光, 已经急得快哭出来一般。
手握瓷勺轻启红唇, 位于漩涡中心的青年淡定依旧,细细品尝后优雅颔首“鲫鱼汤鲜美无刺, 谢陛下关怀。”
此话一出, 心知恶作剧失败的男人顿时没了替对方布菜的兴致。
没骨头似的后仰靠住椅背,他懒洋洋抬眼“这汤谁做的”
约莫是早已习惯了当今天子的古怪做派,喜顺轻轻向外比了个手势, 很快便有个身材微胖的御厨走进殿内跪下。
万万没想到萧弋这暴君竟真的作到连吃个饭都不让人消停, 小口喝汤的沈裴偷偷翻了个白眼, 脑海里飞速闪过“脑子有坑”四个大字。
不过那被叫进来的御厨显然没有沈裴的好心态当今圣上喜怒无常,笑着杀人也是常有的事。
未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全须全尾地走出凤栖宫。
不想因自己刚刚的回答牵连无辜者的性命,沈裴拾起帕子擦了擦嘴,堪堪赶在萧弋开口前问道“陛下今日没胃口吗怎么一直都没动筷子”
很清楚萧弋为何来凤栖宫的喜顺登时眼皮一跳。
“嗯。”似是没想到一直安安静静的沈裴会主动开口,话被打断的萧弋竟未生气,只是嫌弃地瞥了两眼桌上的菜。
“那陛下可有什么喜欢吃的食物”逐渐察觉要想安生吃饭就得先把某只大猫哄顺,沈裴极有耐心地问,“凤栖宫内有小厨房,臣妾可以叫他们做来试试。”
素来没有给旁人面子的习惯,萧弋硬邦邦道“没有。”
于他而言,年少时的种种早已磨灭了所有正常的欲求,进食睡觉,不过是保证生存的必要手段。
这也是宫内御厨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主要原因毕竟再高明的厨艺,也无法取悦一个没有食欲的人。
坐牢般龟缩在各宫各殿的嫔妃更是如此,别说侍寝争宠了,能一直安安稳稳的活着,对她们来说便是天大的幸事。
“但臣妾以为,两个人一起吃饭,总归是不同的感觉,”装作没看到喜顺疯狂暗示自己的闭嘴的眼神,沈裴端起手边汤碗,耐心吹了一吹,而后将瓷勺递到对方唇边,“陛下尝尝”
这下萧弋是真的有些惊讶。
因为身份、也因为性格,除了沈裴,倒还真没谁敢不依不饶地追着他“喂饭”。
垂眸对上对方关切坦然的目光,男人脑中一空,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
然而下一秒,他便狠狠地抿唇蹙眉“难吃。”
忐忑跪在地上的御厨更是差点没抖若筛糠。
“可臣妾却觉得这汤很是美味,”决心要治治这个莫名欠抽的熊孩子,沈裴先是明着唱了个反调,而后又在对方真正生气前话锋一转,“因为觉得美味,所以才想和陛下分享。”
怒气值飙到一半又生生憋回去的萧弋
“好一个美味,好一个分享,”伸出一根手指挑起沈裴的下巴,男人迫使对方转过脸来,“朕倒没成想,皇后你的嘴皮子竟如此厉害。”
偷偷在心底吐槽了两句某人没事就爱捏他脸的古怪癖好,沈裴无辜眨眼“实话实说罢了。”
“巧言令色。”
低低从鼻腔里发出声冷哼,萧弋斜斜睨了一眼喜顺“还愣着干嘛没听到皇后说喜欢吗赏他一匣金叶,都滚下去吧。”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原本以为要掉脑袋的御厨不敢抬头去看救下自己的皇后娘娘,只得感恩戴德地叩首拜谢,悄无声息地离开正殿。
0049连连叹气完蛋,看来你家老攻这次病得不轻。
沈裴一脸淡定有病就治。
没有让包括春桃在内的任何宫人上前布菜,沈浪浪自给自足吃得愉快,偶尔遇到特别合胃口的,也会主动替萧弋夹上一些。
伴驾多年的喜顺一开始还为这位过分胆大的娘娘捏了把汗,可在看到萧弋之后的动作后,他不由得睁大双眼,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惊讶。
虽然只有挑挑拣拣的零星几口,但能让陛下主动进食,这便已经是御膳房努力了许久都没做到的奇事。
特别是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陛下明晃晃带着找茬的心思来,最后却连一个人也没打杀,这事若传出宫外,那些敢怒而不敢言的大人们,怕不是会激动得奔走相告涕泗横流。
暗暗感慨那群不靠谱的钦天监终于在陛下的婚事上准了一回,喜顺左手背后,默默示意其他宫人去做陛下可能会留宿的准备。
认真吃饭的沈裴却半点没有类似的顾虑,谁让他早早看过剧本,知道萧弋似乎很讨厌女人、更讨厌鱼水之欢。
尽管0049说起话来时常会有些不着调,可关于守活寡的总结,对方还真是一点儿都没错。
果然,等沈裴吃饱喝足又漱过口后,找茬失败顺便还吃了点饭的皇帝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殿外走去。
瞧见这幕,暗暗松了口气的沈裴立刻轻提裙摆,学着记忆中的礼节盈盈一拜“恭送陛下。”
一码归一码,单以萧弋现在这种吃个饭都让人胃疼的狗脾气,若是同床共枕,对方指不定还有什么法子折腾自己。
身子骨弱且刚刚穿越,他真的急需一场深度睡眠好好休息。
然而,老话常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初来乍到的沈裴,到底还是低估了某人对细小情绪的感知、以及不定时发疯的神经程度。
没有任何交代、也无需任何借口,身着金绣红衣的男人倏地回身,笑眯眯地看向沈裴“恭送朕可没说要走。”
“更深露重,今晚就在这儿睡吧。”
故意的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三伏天哪来的更深露重啊喂
反倒是先前略显失望的春桃偷偷向沈裴递了个惊喜的眼神尽管陛下他确实如传闻一般深沉莫测,但虎毒不食子,在这深宫当中,还是要有个孩子傍身才算稳妥。
瞬间看透对方所想的沈裴
抱歉啊,硬件受限,他就是想生也生不出来。
所幸萧弋身上那些奇怪的毛病并非伪装,一心认定沈裴是女人,他压根儿没有要对方伺候的意思,只自顾自地沐浴上了床。
鸦雀无声,负责布置寝殿的宫人鱼贯而出,指尖点向床边一方软塌,萧弋虚虚闭眼,懒洋洋道“离朕远点。”
“你就睡这儿。”
强忍闷热在里衣内缠了几圈布条的沈裴好个王八蛋。
没人看着就暴露本性啦有能耐你倒是装到底啊
“皇后委屈”迟迟没有等到身旁人回话,萧弋微微睁眼,“还是说,你更想睡朕的龙床”
你的龙床
那明明是我的睡榻才对。
默默在心里扎了几十次名为萧弋的小人,知道对方有病的沈裴扬起微笑“臣妾并未。”
随手抽掉头顶松松挽住发丝的白玉簪,眼皮发沉的青年偷偷打了个哈欠,相当自觉地背对着萧弋躺下。
登基以来头一次在这个名存实亡的后宫留宿,本就常年失眠的男人听着殿内清浅平缓的呼吸声,愈发觉得聒噪恼人。
凭什么凭什么除了他以外,每个人都能睡得安稳
尤其是对方身上那套明黄色的里衣,更让他想起许多不好的事。
日复一日的夜不能寐早已让他的眼底遍布血丝,白日里不显,这会儿在幽幽烛火的映衬下便显得格外骇人。
偏生躺在软榻上的青年还一无所觉,直到颈间感到一抹冰凉,他才迷迷糊糊地睁眼“陛下”
失了平常刻意维持的温柔女气,尚未睡醒的青年嗓音带了些哑,寂静深夜里,无端便合了某位暴君的耳缘。
扣住对方脖颈的大手蓦地一松,赤脚站在地上的皇帝身着红衣发丝披散,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冷眼瞧着面前人睡意朦胧眸中映水、却还要强打精神应付自己的困顿样儿,萧弋萦绕在心头的暴躁竟莫名其妙地消散许多。
慢条斯理地拽起沈裴的衣袖蹭了蹭刚刚掐过对方脖颈的指腹,他挑挑眉,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着瞎话“很好,看来皇后也没睡着。”
“既如此,那便起身陪朕说会儿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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