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百五十章

    心脏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捏成一团, 沈裴急促地喘了口粗气,粉嫩嫩的唇瓣更是瞬间变得青白。

    第一时间发现怀中青年的反常,萧弋腾地起身,直将桌上的奏折碰倒了一地“太医呢给朕叫太医来”

    双脚腾空被男人抱到软榻上放平, 眼前已经发花出现虚影的沈裴, 当机立断, 把积分的使用权限交给了0049。

    额带薄汗,青年的肤色本就比普通人白皙许多, 此时被身下素色大氅一衬, 就更显得有如金纸。

    知道0049绝不会让自己出事,沈裴有心想去握萧弋的手安慰对方,但只稍稍动了一下, 眼前便倏地一黑。

    无梦的昏迷往往会让人模糊时间的流逝, 沈裴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浑浑噩噩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恢复意识。

    漂浮在眼前的虚拟面板已经没了刺眼的红色叹号, 空气里则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发觉青年睫毛轻颤,一直监测宿主健康数据的0049重重松了口气谢天谢地, 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早已被0049和萧弋调养好的身体重新变得绵软无力,沈裴睁开眼,恍惚间又回到了自己刚刚来到第七世的时候。

    萧霍那个混蛋用了诅咒道具,扎小人的娃娃知道吗他贴了你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用银针刺穿了娃娃的心脏。

    不敢再看宿主明显白了几个度的脸色,0049懊恼自责都怪我,早知道攻略者心狠手辣, 竟没提醒你买个道具防身。

    接连数月都没发现萧霍对自己采取什么针对性的举动, 误以为对方要走利诱路线的沈裴, 其实也未料到如今的情况。

    清楚是前两世的安稳让自己对攻略者失了警惕,沈裴没有责怪0049,而是向外偏了偏头他呢

    在外面和太医较劲呢,老老实实回答宿主的问题,0049小声嘀咕,这种远超当前科技水平的手段,那群老头怎么瞧得出。

    不过你刚刚看起来确实很像突发急症,虽没有性命之忧,后面还是要好好卧床静养。

    对了,我还用积分买了个符合当前世界观的平安符,来历你自己和萧弋解释,记得要随身戴好

    认真听着0049一句句饱含关切的碎碎念,不愿因自己连累太医的青年努力撑起身体,故意打翻了摆在床头的白瓷碗。

    “哗啦。”

    伴随着碎片四溅的清脆声响,前一秒还沉着脸恐吓太医的萧弋,立刻掀开帘幔快步走了进来。

    “醒了”急匆匆地撩开衣摆在床边坐好,他稳稳扶住沈裴,仔细瞧了瞧对方的手,“想拿什么,怎么不叫人”

    放任自己靠在对方肩头,黑发青年调动情绪,和往常一样软软地撒娇“臣妾没有力气。”

    虚弱的嗓音像只刚断奶的小猫,间或还夹杂着两声隐忍的轻咳,没等沈裴再多说些什么,萧弋便用食指示意他噤声,又挥手叫了太医进来。

    内里空虚的身体仿佛才经历过一场大病,头发花白的太医们望闻问切地忙活了许久,最终只能得出一个心疾突发的结论。

    好在这位传说中命格特殊的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尽管“发病”时颇为惊险,熬过那一茬儿后,却仅仅是元气亏空,并没有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

    怎奈听到这个结论的萧弋却半点没有放松,亲自过目每一张药方,在沈裴看不见的角度,他面沉如水,指尖更是用力到把纸张捏皱。

    敏锐察觉到身旁男人的异样,沈裴安静等待太医宫人退下,而后才动了动身子,慢慢从背后拥住对方“陛下怎么了”

    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明显比往日凉上许多,萧弋回身,想狠狠把青年拥进怀中,却又克制地放缓力道。

    故意藏住自己那双可能暴露出可怖情绪的红眸,他将额头抵在青年颈间,难得显出几分脆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沈裴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时,他忽然听见萧弋轻声道“朕怕了。”

    和背靠系统商店、随时监控宿主情况的0049不同,这一世的萧弋虽是帝王,在疾病面前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拥有凡人难以企及的运算能力,沈裴各种危急的症状,在0049眼中,都是通往最终结果的必经之路。

    但萧弋做不到。

    没人能知道,当他看到沈裴冷汗涔涔地躺在床上、只能靠参汤参片来“吊命”的时候,心里有多么害怕。

    那曾经暖热过他许多个夜晚的熨帖体温一点点变凉冷掉,黑发青年面白如纸,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那一瞬间,萧弋没来由地,想起了那个早已被他忘在脑后的“母亲”。

    对方死去的那天,也是如此的突兀。

    没有任何异状、没有任何预兆,当结束骑射课程的他回到永安宫时,让世人唾弃又艳羡的容贵妃,早已冷冰冰地没了呼吸,漂亮的面容也变得灰白而僵硬。

    约莫是做了什么恼人噩梦,对方生命中最后的表情,也不见一点快乐。

    贵妃薨逝,假悲痛真害怕的宫女太医呼啦啦地跪了一地,萧弋瞧着床上那具硬邦邦的尸体,只觉得无比荒谬

    怎么会呢

    前几天还歇斯底里地发怒、让他替“生父”报仇的容贵妃,怎么会如此轻易便死了

    恨的男人还没有死、宋郎的仇还没有报,引起整个后宫腥风血雨的她,竟真会如此戏剧地,死在了结局的前头。

    舌根发苦,耳边是永安宫众人真真假假的哭叫,冷眼旁观的萧弋既觉得可笑,又觉得寂寥

    纵然生下自己的对方只会在他模仿“宋郎”时才会像个母亲,但那仍是他生命里,难得一见的温柔。

    如今没了容氏,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似乎也彻底断了。

    所以,在先帝悲恸大哭又丧心病狂地要他陪葬时,萧弋毫不犹豫地,抄起花瓶砸在了对方头上。

    原以为皇陵崩塌后,自己再不会想起这些死死埋藏在脑海深处的不快回忆,可当沈裴软软瘫倒在他怀里时,萧弋眼前、便频繁且不可控地冒出了容氏死时那张灰白的脸。

    也正是在那一刻,他才明确认识到,自己到底有多在意沈裴。

    倘若对方再晚一点睁眼,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没事了,”默默忍住喉咙的痒意,沈裴学着萧弋的习惯,一下下顺着对方的头发,“臣妾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好的”完全没有被对方糊弄过去,萧弋碰了碰青年毫无血色的唇,“真该让你找块镜子照照,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

    “咳咳”

    强撑的平静被男人一句话逗破了功,沈裴闷闷想笑,喉咙里却难以控制地溢出一串低咳。

    拿起喜顺提前备在一旁的参茶递到青年唇边,萧弋嗓音温柔,眼珠却黑漆漆的,像是能吞掉所有的光“放心,朕已经暗中派人去了沈府和安亲王府调查,不管此事与谁有关,朕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差点被茶水呛住的沈裴“臣妾素来体弱多病,陛下怎会如此猜测”

    矛头直指安亲王府,这未免也太过玄乎。

    “朕读过你的所有资料,”轻轻叹了口气,萧弋耐着性子解释,如同在看一只蠢呼呼傻兮兮、不谙世事的小绵羊,“据朕所知,相府嫡女并未有过心痛之症。”

    “如今能偷偷把手伸到这宫中来的,除了暗中招兵买马的安亲王府,倒也很难再做他想。”

    “而沈瑜最近和萧霍走得极近,关于你的身体状况,应该不会有谁能比丞相府更清楚。”

    “你性子单纯,尚不知这世间如何险恶,”指尖轻柔拂过青年脸侧,他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字一顿地道,“但没关系,朕绝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槽多无口的0049性子单纯它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累了吗”知道青年是在强打精神让自己安心,萧弋轻轻地把人挪回被窝躺好,又将手塞进锦被,与对方十指交握,“乖乖睡觉,醒了之后喝药,朕就在这里守着。”

    身体内部的损耗让人精疲力尽,眼皮打架的青年含糊嗯了一声,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然而端坐床边的萧弋却远没有沈裴这么轻松,手指一直有意无意地贴在青年脉搏附近,他默默数着对方清浅缓慢的呼吸,每当节奏失序,便会紧蹙眉头,飞快用空着的手去探沈裴的鼻息。

    认真瞧着眼前人熟悉却不复恬静的睡颜,他挥手招来喜顺,薄唇无声翕动。

    半个时辰后,安亲王府灯火通明。

    历朝历代只忠于帝王的御林军骑马持刀,黑压压将偌大府邸围得水泄不通,年事已高的安亲王直接被“请”进了宫,人前显赫的攻略者萧霍,则是被五花大绑,随意丢在地上。

    “你们要做什么,”成为攻略者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屈辱,措手不及的萧霍失了先机,只得在嘴上叫嚣,“本世子警告你们,这里可是安亲王府”

    “哟,瞧世子这话说的,安亲王府又如何”手里拿着一卷未展开的明黄诏令,喜顺面上带笑,“钦天监的大人们加急来报,今日皇后娘娘心疾发作,完全是因为京都里有间晦气的宅子冲撞了凤命。”

    “身为和陛下同宗同源的血亲,奴才相信,安亲王和世子您,一定很乐意为陛下解忧。”

    回头瞧了眼安静待命的御林军,喜顺左手一扬“尊陛下谕旨”

    “给咱家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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