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凤霄看着楚君郁，一双美目满是诧异：“九叔，你的头发。”
楚君郁伸手轻抚鬓角白发，淡然笑道：“多年心血，于一朝功亏于溃，催白了头罢了。”
楚凤霄神情复杂：“九叔，你为何这么做？为何背叛父皇？”
“霄儿，你与本王都是帝王家的人，自然该知道，你父皇打的什么心思，他早就忌惮本王了。”楚君郁淡然一笑：“只不过，一开始，本王的确无心帝位，只是……”
楚君郁眸中柔情一闪而过：“只是却让我遇到了她。”
“谁？”楚凤霄问道。
楚君郁眼神一扫,周遭侍从全部退下，最后目光落在洛瑾言身上。
“瑾言，你去外面等本宫，放心，不会有事。”楚凤霄看向洛瑾言。
“诺。”洛瑾言应了一声，扫了一眼确定无危险后便离开了。
待得只剩二人后，楚君郁才幽幽叹息道：“本王这一生，本以为注定是个风流浪子，能在洛阳无拘无束的生活，直到你十五岁时，那年选秀，本王遇见了这一生令本王深爱的女人。”
“谁？”楚凤霄皱眉问道。
“大学士之女，阮清泠。”楚君郁缓缓道。
“阮昭仪？！”楚凤霄大惊。
“本王是在御花园见到她的，那时的她不过是个秀女，才艳双绝，本王第一眼便心生爱慕，上前攀谈之下却发现与其格外投缘，本王许她会求皇兄赐婚，本王也的确这么做了，可是……”
楚君郁面目有些狰狞，咬牙切齿的开口道：“皇兄也的确答应了！可是，阿阮的大学士老爹却还是将她送上了皇兄的龙床！”
楚君郁瞧着楚凤霄，眼里满是怒火：“霄儿你能明白吗？！那种看着挚爱之人成了自己兄弟女人的感觉？令本王对皇兄对大学士恨之入骨，也从那一刻起，本王便明白，只要有了权力，便没有人再敢忤逆本王，也没有人，再敢拆散本王和阿阮！”
看着已经有些癫狂的楚君郁，楚凤霄眸中不忍一闪而过：“皇叔，因为一个人你失去了这么多，真的值得吗？”
楚君郁安静下来，俊美的脸上似是在怀念一般，柔情似水：“当然值得，本王爱阿阮，甚至本王可以舍去这一生荣华富贵，只愿能合她长相厮守，什么皇宫贵族，什么平凉王爷，都不重要，若能用这万里江山换我和阿阮长相厮守，怎么都值得。”
楚凤霄神色复杂：“本宫不懂。”
楚君郁哈哈一笑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一个自己深爱的人，等你有了一个深爱之人，却不能与其长相厮守时，你便能明白本王的心境了。”
楚凤霄沉默，她的确不懂，她不懂什么是爱，她只知道自己的目的一直未曾改变，也永远不会改变。
“霄儿，九叔求你一件事情。”楚君郁开口。
“九叔但讲无妨。”楚凤霄开口。
“求你，帮我照顾好阿阮他们母子，她一个人在深宫之中，最怕的就是寂寞，你多陪陪她，她的儿子虽然是她与皇兄的孩子，但毕竟是她的骨血，我想求你，保他们母子一生平安，无论你将来做什么，都不要伤害他们。”楚君郁近乎哀求的开口。
楚凤霄见状，轻叹一声：“九叔放心，霄儿，定会照顾好她们母子二人。”
“那就好……那就好……”楚君郁喃喃一声，取过一旁一直静置的酒盏，看着盏中清澈的酒液。
“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头等三年。可如今，我却要先去了，不过多等几十年，等你百岁之后，奈何桥前再相见。”
楚君郁朗笑三声，便将杯中毒酒一饮而尽，很快，剧毒发作，楚君郁唇角溢出黑色的毒血，缓缓倒了下去。
楚凤霄上前蹲下，伸手为其合上双眸，轻叹一声，便转身离去。
一见楚凤霄出来，洛瑾言连忙看过去，却在这时身边所有侍从跪下，齐声高唱：“恭送王爷。”
洛瑾言还在诧异，便见楚凤霄对其摇摇头道：“平凉王殡天，平凉王府所有侍从全部遣散，即日离开平凉王府，不得有误。”
“诺。”一些侍从低声回道。
“老奴恳请公主，留老奴为王爷收尸。”老管家冲楚凤霄连磕三个响头。
“你忠心耿耿，本宫又怎会拒绝？去吧。”楚凤霄叹息一声，摆摆手便离开。
洛瑾言紧随其后，一言不发。平凉王竟然就这么去了，想来楚凤霄心里定然也不好过，索性洛瑾言也没有多问，一路安静无话的回到了刺史府。
接下来七日，楚凤霄将凉州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让凉州百姓一阵感恩戴德，突厥自打两次受伏，整个也消停了许多，不敢再踏入凉州地界半步。
很快，宫中圣旨下达，赵全德赵总管亲自赶来宣旨。
“圣旨到！”赵全德高喝一声。
凉州官吏以楚凤霄为首纷纷下跪，听候宣旨。
“奉天承运，吾皇召曰：平凉王勾结凉州刺史主将，意图谋反，幸得昭阳公主与诸位大人齐心协力共同进退，瓦解了一场惊天阴谋，朕甚是欣慰，擢凉州司丞赵青明为凉州刺史，凉州守军副将陈威为凉州主将，所有官吏俸禄加半，所有军士军饷加半，平凉王系家眷贬为庶民终生不得入京，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纷纷行跪拜礼后，才起身。
“有劳赵公公了。”楚凤霄于赵全德手中接过圣旨笑道。
“哎，公主哪里话，皇上知道此事的时候可是高兴坏了，等着公主班师回朝再论功行赏呢。”赵全德笑道。
闻言，楚凤霄不由一笑道：“出来许久，本宫也甚是想念父皇母后，今日公公既然来了，便在凉州休息一日，明日咱们一同回京面见父皇。”
“甚好甚好。”赵全德笑道：“那老奴就先去准备了。”
“公公慢走。”楚凤霄笑道。
送走赵全德与凉州官吏，楚凤霄笑道：“终于可以休息了，这段时间日夜不休的忙来忙去，可让本宫累坏了。”
洛瑾言闻言低低一笑道：“这可是你自愿要来的。”
闻言，楚凤霄瞥了一眼洛瑾言道：“瑾言是想说，这都是本宫自找的？”
洛瑾言连忙闭嘴摇头：“卑职不敢。”
“哼。”楚凤霄轻哼一声，随后道：“如今我们已经迈出成功的一步，日后便没有退后的道理了。”
“嗯。”洛瑾言微微颔首。
“好了，今日便好好休息吧，明日咱们启程回洛阳。”楚凤霄摆摆手笑道。
“是。”
第二日，收拾好行囊，返京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凉州城，夹到两旁全是送行的难民。
楚凤霄放下窗帘，唇角带着淡淡笑意。
“公主心情看起来不错。”红袖笑道。
“看到我大齐子民有了归处，不再受苦受难，本宫自然高兴。”楚凤霄笑着回道。
“公主都清瘦了许多，回到洛阳该得好好补补才是。”红袖道。
“嗯。”楚凤霄应了一声，随后便倚在了软塌上，半瞌了眸子。
见状，红袖不再说话，只是燃起了熏香。
一路无话。
待得回到洛阳，已是二十日后。
清晨入宫，文武百官早已到期，洛瑾言随着楚凤霄来到太和殿前。
“宣，昭阳公主，千牛卫禁军校尉洛瑾言，觐见！”
“走吧。”楚凤霄笑道。
“嗯。”
二人进了太和殿，一路走过百官队伍来到殿前，下跪唱礼。
“儿臣/微臣参见父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明帝笑道。
“谢父皇/皇上。”
二人起身，望向坐在龙椅上的明帝。
“洛校尉。”明帝看向洛瑾言。
“微臣在。”洛瑾言上前一步。
“你在凉州的表现，朕已经知道了，有勇有谋，无愧洛家儿女，助公主粉碎了平凉王的阴谋，还救了公主数次，当真是我大齐的一位功臣！”明帝赞许的开口。
“皇上谬赞，微臣只不过是做了微臣该做的事情。”洛瑾言沉声应道。
“好！好！好！”明帝连道三声好：“洛瑾言听封。”
“微臣在。”洛瑾言连忙下跪。
“卿于凉州数次孤身深入险地探查叛军机密，两次救公主于危难中，助昭阳公主粉碎平凉王阴谋，实乃我大齐良将，今特擢升其为千牛卫中郎将，继续随侍昭阳公主。”明帝笑道。
“臣谢皇上隆恩。”洛瑾言磕头谢恩，便起身站回了楚凤霄身边。
“至于昭阳，这次可是立了一件大功啊，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明帝笑问。
“回父皇，儿臣没有什么想要的，能为父皇分忧，让父皇不再劳心劳力，这便是昭阳想要的。”楚凤霄莞尔笑道。
“哈哈哈，不愧是朕的乖女儿，这嘴啊，永远都是这么甜。”明帝哈哈大笑。
“公主乖巧懂事，能为皇上分忧，实乃皇上幸事。”一旁的丞相闻言，连忙开口说道。
“哈哈哈，丞相说的对极了。”明帝大手一挥：“那朕就欠昭阳一个承诺，如何？”
“那父皇，将来儿臣提要求的时候，你可不准反悔！”楚凤霄半撒娇般的开口。
“君无戏言！”明帝乐呵呵的开口。
“那昭阳就先谢过父皇！”楚凤霄连忙行礼笑道。
……
待得退朝，洛瑾言和楚凤霄刚出来便见一人熊扑过来，清来人，洛瑾言连忙拉着楚凤霄闪至一旁，看着差点摔倒的人唇角微微一抽。
“许烨，你吃错药了？”
许烨抹了把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呜哇，阿瑾好生无情，人家明明是太想念你了！”
洛瑾言一阵恶寒，倒是楚凤霄站在一旁忍不住偷笑。
“洛洛！”不远处柳思思也跑了过来，上来一把勾住洛瑾言的脖子笑道：“我想死你了。”
洛瑾言一脸无奈：“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快松手，不然我要被你勒死了！”
柳思思闻言连忙松手，吐了吐舌头，再看到洛瑾言身后的楚凤霄时连忙道：“微臣参见昭阳公主。”
许烨这才反应过来，也连忙跟着行礼道：“微臣参见昭阳公主。”
“不必多礼。”楚凤霄笑道：“你们与瑾言久别重逢，应该有说不完的话，本宫就不站在这听了，你们叙旧。”
“多谢公主。”柳思思笑道。
“嗯。”楚凤霄略略颔首，便向御书房走去。
见楚凤霄离开，许烨柳思思一左一右夹着洛瑾言，边走边问，问这问那的，直叫洛瑾言一阵头疼，却也耐着性子一一告知。
“哇，那洛洛，你有没有伤着？”柳思思听到洛瑾言与叛军交手时忍不住问道。
“我哪有那么容易被人伤了去。”洛瑾言温笑开口。
“没伤着就好，不然你娘可要担心了。”柳思思笑道。
“嗯，说起来这短时间也辛苦你二人了，不仅要当值还要照顾我娘亲。”洛瑾言看着二人略带感激的开口。
“阿瑾你这就见外了，夫人待我如亲子，我自然要照顾好他老人家。”许烨笑道。
“就是啊，夫人待我们那么好，你又是我们友人，帮忙照顾也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也不要想太多。”柳思思说道。
“嗯，我晓得。”洛瑾言点点头。
“走吧走吧，快回去，夫人一定想死你了。”柳思思说着，便拉着洛瑾言往洛府急匆匆的走去。
“喂，你们两个，等等我！”许烨连忙跟上去。
还未至洛府，便见小桃扶着洛老夫人站在门外等候，洛瑾言一瞬间湿了眼眶，连忙上前。
“娘。”洛瑾言唤了声，上前于洛老夫人面前跪下：“我回来了。”
一见洛瑾言回来，洛老夫人也是热了盈眶，连忙伸手将人扶了起来，连声道：“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娘，对不起，让您担心了。”洛瑾言略带歉意的开口。
“傻孩子，说的什么话，娘说了，你想做什么，你想干什么，娘都不反对，只要你能高兴，只要你的确保自己的平安。”洛老夫人抚着爱女的脸说道。
“嗯。”洛瑾言轻轻应了一声。
“好孩子，都晒黑了，也瘦了，饿了吧，娘做了你最爱吃的鱼，回家了，就好好补补。”洛老夫人脸上满是心疼。
“谢谢娘。”洛瑾言笑道。
“傻孩子。”洛老夫人笑了笑，随后看向许烨和柳思思道：“阿烨和思思也一起来吧，瑾言刚回来，你们几个肯定有说不完的话。”
“谢谢夫人，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柳思思笑道。
“来吧来吧，先进来。”洛老夫人将三人迎进府里，小桃则去安排人上菜。
另一边，楚凤霄原本是前往御书房，却在半路改了主意。
“给父皇带句话，本宫今日倦了，先回宫歇息了，晚点再去御书房。”楚凤霄对一旁的宫女说道。
“是。”那宫女应了一声，便连忙退下。
“去秋雨宫。”楚凤霄垂眸说道。
“是。”红袖应声。
当楚凤霄带着人来到秋雨宫时，便见屏退了下人，一身白色长裙的阮清泠正对着一副人物肖像画发呆。
“阮昭仪。”楚凤霄出声唤道。
阮清泠回过神，看见来人是楚凤霄时起身略略颔首道：“昭阳公主。”
楚凤霄点点头，又看向那副肖像画，画上画的正是阮清泠，而虽无落款，楚凤霄却以线条的走势看出来作画之人是谁。
“九叔的画永远都是那么神乎其神。”楚凤霄轻叹一声。
阮清泠全身一颤：“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一件礼物。”
楚凤霄敛眸，不知该说什么，阮清泠却道：“他最后，是怎么走的？”
“饮鸠自尽。”楚凤霄闷声回道。
“是么……”阮清泠惨淡一笑：“终究不过是执念。”
“我答应过九叔，会照顾您与怀玉一辈子，怀玉还小，望昭仪看在怀玉的面子上，继续活下去，这也是……九叔的期望……”
“他还是老样子……”阮清泠苦笑一声：“既是他的期望，我自然会去做到，为了他，也为了玉儿。”
“嗯，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再叨扰，还望昭仪……节哀顺变……”楚凤霄转身，犹豫片刻说道。
“公主也一样。”阮清泠回道。
“嗯。”楚凤霄闷闷的应了一声，便带着人离开了秋雨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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