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林澄有什么反应，说完白玉就往外边跑去。
床帐飘起带出一阵香风，她的衣袖从他的手臂上滑过。
林澄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却是抓了个空。
恍惚片刻后才想起她刚刚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什么。
林澄的呼吸更加急促，气恼加羞愤。
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她是想帮他，可心底就是无法生出半点感激，更多的是气她。他不明白她把他绑来，又做这么多事是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就是想看他如今狼狈不堪的模样？
林澄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不敢承认的是，她离去时，他的心底竟有一丝失落。
体内的燥热让他生出一身的汗，扯了扯衣襟，他走下床去。
房间的布置虽简单，但没有一处不讲究。
林澄走到桌几前，倒了一杯茶水。
茶水还是温热的，可以直接入口。
他一饮而尽，清甜的茶水滑入咽喉。
林澄皱了皱眉，这茶是甜的。
不是茶水本身的回甘，是一股桃花的香甜。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茶，茶汤清亮，清香怡人。
目光忽的一凝。
那杯沿上有一点极浅极淡的红。
像是女儿家常用的口脂，沾到了杯口。
霎时间，手中的茶杯如同烫手的山芋一般，被他失手掉到了桌上，咕噜噜的转了几圈。
林澄的体内就跟有把火在烧一样，烧的他嗓子发干，眼睛泛红。
踉踉跄跄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想他必须要离开这里，最好离她远一些。
外面空无一人。
全然陌生的庭院，夜色中虽是灯火通明，也有顾不到的幽暗。
树影婆娑，蝉鸣声声。
似有流水潺潺，林澄循着水声而去。
“你怎么在这呀？”
听到声音的林澄身子猛地一僵。
他最不愿见到的人就是她了。
林澄没有回头，没有应声，继续往前走去。
白玉在外面找了一圈，都没见着半个人影，真是要气死她了。
就这么放心把她一个人和林澄放到一起？
怎么说林澄也是个男子，要是他一个想不开，为保清白，拼死相搏，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是他的对手？
这不是把她置于险境么，当然她也不会做出什么强迫人的事，就是打个比方。
白玉不知道的是，为了不让人来打扰她成就好事，更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建安帝可是做的相当严密。
山庄也不是没人，只是这些人都得了命令，没有贴身服侍。
要是白玉再往外走一会，就能找到人了。
“真是的，那些人都死哪去了，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白玉走到林澄的身边，不满的嘟囔着。
林澄一言不发。
“对了，你怎么出来了？”白玉问他，“不是说好了让你在房里等我的吗？”
大半夜的乱跑，她找不到人怎么办。
白玉的话说的不清不楚，让一个外人来听，怕是都会以为这两人有奸情。尤其又是夜半时分，孤男寡女，就更引人遐想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白玉追问。
她一连串的问题抛过去，木头一样的林澄终于忍无可忍的开了口。
“闭嘴。”
这里就他们两个人，她不跟他说话，跟谁说话呀。
他是嫌她聒噪了？
看林澄的状态不好，白玉就默默的闭了嘴。
可她还是好奇，他这是要往哪里去呀？
他走路有些不稳，白玉在他身侧跟着，想着他要是要摔跤时，她还能扶一把，总不能让他再摔个头破血流。
她没有再说话，倒是让林澄松了好大一口气。
他哪里还能注意到她在说什么，那清甜的嗓音在耳边挥之不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她的存在。
沿着一条石子路走过去，一面碧波荡漾的湖水出现在眼前。
林澄撩起衣摆，蹲下身去。
“哎，你要做什么？”白玉拉住他袖子，“这大晚上的，黑灯瞎火，湖水又深，你离得这么近，小心掉下去。我又不识水性，你要掉进去，可救不了你。”
果然是不清醒，都要往湖里跳了，还好她跟着，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那边有温泉的，你别在这里了，水怪凉的。”
说着白玉就拉着他往上走。
走了两步，拉不动了。
白玉回过头去，歪了歪头，“走啊？”
林澄没动，他看着她。
心中复杂难言。
他没想到这种关心亲近的话，会从她的口中听到。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连母亲的样子都记不住了，只是午夜梦回时偶尔在脑海中闪过零星半点的片段。
那双温柔的手牵着他走过一座桥，沿着一条窄窄的土路走着。
路两边是比他身子还要高的草，风不停的吹，草也跟着摇。
他很久没有和母亲一起出来玩了，兴奋的蹦蹦跳跳，看什么都新奇的不行。
那条河很宽，日光照着湖面，像撒了金箔一样闪着耀眼的光。
他穿着母亲新给他做的鞋子，欢快的跑到河边去拨弄河水，小小的鱼儿游过都令他欢喜不已。
“阿澄，小心些，别离的太近了。”母亲叮嘱着。
他高兴的应下。
他知道他们是来看父亲的，可是真奇怪，母亲指着那个矮矮的土堆让他喊父亲。他是在里面么？是在睡觉吗？他为什么不和他玩？
他有无数个疑问却比不得眼前水中欢快的游来游去的鱼儿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那天他玩的很尽兴，玩够了就坐在河边等母亲来叫他回家。他把母亲给他新做的鞋子弄湿了，为了不让母亲发现，他使劲拉着衣摆遮挡。
可是，那天他等啊等啊，等了很久很久，湿透的鞋子把他的脚都冻成了冰，她还是没有回来。
他们说母亲去找父亲了。
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也到那个矮矮的土堆里睡觉了吗？
他问母亲什么时候回来，他等着就是了。
他们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回来。
那谁来牵起他的手，带他回家呢？
……
白玉愣住了，“你是不是……”哭了。
话没说完，她就被拉进了他的怀里，被他紧紧地抱着。
实在太紧了，白玉呼吸都困难了，她推了推他，没推动，他像是害怕失去什么一样，抱得更紧了。
他紧紧地箍住她的腰，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揉进骨血才好。
她的脸贴着他敞开的衣襟处，肌肤相触，让她的脸都红了，“你起开。”
他低着头，在她的颈间轻蹭着。
几不可闻的呢喃，“……母亲，别走。”
白玉：“……”
这辈分可一下就上去了。
白玉眨了眨眼，抬起手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背。
“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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