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悦站在车边拍着胳膊上吸血的蚊子,好不容易等到人过来,一看脸拉得老长,整个人像是刚从冰窟窿里爬出来冷的让人直抽凉气。
“没哄好吗?又被气着了?我说辛钥的逆反是不是来的太晚了?怎么净做些小孩子才做的事儿。”说着跟着坐进车里让司机开车,低头拿出手机快速敲了几个字发送,黑暗将他嘴角的那丝弧度完美隐藏。
常毅抬手揉着眉心,想到刚才分别前辛钥那句:“我又没有恐男症,为什么不要和别的男人说话?”
差点气得他喷出一口老血,何止是逆反简直是要上天!
辛钥一直是个很乖巧的女孩子,除却私生女的身份样貌品行完全没得挑,比那些自小长在豪门中的小姐还要更胜几分。
这张白纸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染了乌七八糟的颜色,再没有当初的贴心温暖,像是一只刺猬,他的每一句话都要反驳。
没等他开口助理的电话打进来,提醒他会议马上就要开始,已经将开会要用的文件发送到他的邮箱。
如此自是没法和好友谈心,哪怕路上颠簸也只能先看文件。
常毅离开后,辛钥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转身离开。
从两人相识起,她只将自己最完美乖巧的一面给他看,因为喜欢处处迁就,到最后越发卑微没了自尊。
所以在常毅看来她只是个听话懂事的玩偶,指东往东指西往西,眼睛、心里只能装下他,直到最后被随手丢弃。
越想越觉得讽刺,垂头往回走,经过那棵生长茂盛的梧桐树,看到树下站着一个全天都未露面的人,她走过去,轻声问:“想什么呢?”
沈繁愣了下才回头,看到人,勾了勾唇:“辛钥姐姐。”
两人坐下来,辛钥问他:“今天怎么没看到你?余殊走你都不出来送一送,大家一分开也许就是天南海北,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见面,不觉得遗憾吗?她哭的那么伤心,还以为你恨她丢下你。”
常毅抬头看漫天星辰,眼睛里全是光,声音温柔:“真是个傻瓜,我怎么会恨她,就知道她会哭所以我才不见她。”
辛钥那天第一次听少男心事,还有外人不知道的事实,原来那对夫妻本意是想儿女双全凑个好字,沈繁拒绝了,只为心里存在已久的念头。
辛钥打从心里佩服他的勇气,月光凉如水,落在少年水亮的眸子里晕染开一片涟漪,驱不散其中的坚定:“她不会忘记我,我相信她。”
辛钥大为震动,一个小孩子尚且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却陷入混沌中不可自拔,扪心自问,她最渴望的是什么,如果命中注定这辈子无法拥有她又待如何?
这一夜注定无法安眠,翻来覆去手摸到放在枕头下的日记本,在心里笑道:“傻女孩还是有傻福气的,明天就帮你送到。”
辛钥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日记本递给沈繁,冲他眨了眨眼。
陈萌萌还等着她过去救急,别看这人平时能说会道,一面对天真可爱的小孩子就开始卡壳,用她的话来说宁肯去后面洗脏衣服也克服不了这个紧张的毛病,实在怕自己的学艺不精而耽误了孩子们的前途。
半路上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骆羽,记得昨天一天都没见她人影,好奇的问:“昨天怎么没见你?”
骆羽笑得有些尴尬,眼睛看向别处:“我昨天去办了点事,和学长说过了,辛钥姐我先回去放东西。”
辛钥没有看出什么不妥,像骆羽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爱玩是最正常不过的事,这种环境除了一开始的好奇,之后每天重复一样的步调确实枯燥,没有耐心的人很难待下去。
刚走了几步远,手机响起来,看到来电的人,辛钥惊讶地挑了挑眉。
顾惜从来把她当成敌人,见面都懒得说话更别说打电话,今天太阳还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辛钥只当没听到,调了静音。
果然顾惜就此作罢,没想到紧接着顾明忠的电话进来,她赶紧接通,入耳的就是一顿责怪:“小惜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她和司机去接你,你赶紧回来。”
辛钥嘴唇颤了颤,心里不大情愿,问了句:“爸,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我这边……”
“你常伯父旧病突发住院了,各家都赶着去探病。本来我们应该最先到,你不在……外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故意撇下你,我不想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什么实践活动就那么重要,还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要是真能耐就给我走远了别回来。除了坏事你还能做什么?也别怪人家说你,人不怎么样心气脾气半样都落不下。”
辛钥瞬间红了眼眶,她知道这个男人不欢迎她的出现,可用这么难听贬低的话数落她还是第一次。
原来十年的血缘感情没有往前推动半分,常毅爸爸生病不过是个□□将压抑在心里的愤怒给点爆了。
她终究还是咬牙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认真地回答:“我很抱歉,我现在就和小惜联系。”
顾明忠情绪稍微缓和了些,还不忘叮嘱她:“从明天开始你给我好好在家待着,除了去医院别乱跑。”
哪怕电话挂断,辛钥站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愣才拖动僵硬的身体,麻木地回去收拾东西。
再去找院长的路上碰到了皱眉看向她的陆明,再加上顾惜的电话催促,她只能尴尬地笑着说:“我家里有事,麻烦你和院长学长说一声,中途离开实在抱歉。”
陆明很想问她怎么了,但两人的交情在面前摆着,问的太过分也很失礼,点头道:“学姐放心,我会转告,家里的事也别太急,肯定会有解决办法。”
辛钥扯了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认识没多久的人都能这么温柔地安慰她,还真讽刺。
顾惜和司机已经等在外面,见辛钥放好行李箱坐上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口气满是嫌恶:“你这种人活着就是个麻烦,要紧关头掉链子,分不分得清楚什么是轻重。”
司机知道两姐妹不和,这会儿也不敢出声,只在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辛钥坐姿笔挺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其实这个女孩挺善良温和的,就是这尴尬的身份招惹了太多麻烦。
顾惜垂头看着放在膝盖上的小猪包包,好一会儿之后声音微冷地开口:“那真是委屈你了,靠一个麻烦人的救助活命。顾惜,别太得意了,连医生都没说你的病百分之百不会复发。有时间拿话在这里激我,还不如求那两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帮你续命,不然等你要死的时候,救不救可是我说了算。”
安静的车厢里辛钥的话恶毒又清晰,连司机都被她说出口的话给惊到了,果然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顾惜被气得脸色变了几变,胸膛跟着起伏,辛钥胆子大了居然敢咒她死,本来想好好发作一通,转念想到什么,冷笑一声:“放心,我肯定活个长命百岁给你看。倒是你,以为靠常毅就能高枕无忧?劝你一句,更别把常伯伯的话当真。常家在宁城是风光了几代的大户,最重礼数规矩,你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种就想飞黄腾达?做梦。”
顾惜停顿几秒,继续说:“你以为和常毅睡了,清清白白跟了他,他就会爱你?”
辛钥脸上的血色褪去,巴掌大的小脸如纸般惨白,还强忍镇定,听顾惜继续将话说下去。
“你也知道常毅是个很理智的人,不管什么应酬喝酒都是点到为止,但有一次他喝到醉死过去,而你就是那个时候送上门的,对吧?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吗?”
一声轻笑让辛钥分外难堪,这种事为什么顾惜会知道?她实在不敢相信常毅会和不相干的人分享自己的私生活,越气她越显平静。
“那是因为他真心喜欢的人定居国外不打算回来了。初恋,谈了五年,多刻骨铭心,他那种男人感情生活空白如纸,你会信?不是吧?你真的相信了?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你是他的终结?真蠢。我实话告诉你,辛钥你注定就是个失败者,得不到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感情。
我和你不同,他的心在哪儿我不在乎,只要人是我的就够了。
换成我是你,我才不会让自己做一个可怜到被人看心情丢弃的玩物,多下贱是不是?”
顾惜就是要慢慢将刀子插进辛钥的心脏,让辛钥心里的常毅坍塌破碎,最好沉浸在其中无法抽身,自怨自艾到崩溃成为彻底的笑话。
辛钥和顾惜相看两相厌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这点险恶用心,哪怕心里确实对常毅确实已经绝望,依旧倔强到不愿让顾惜看半点笑话。
即使是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那也等你真的成为常太太再说,就算我只是个玩物,你不是连成为玩物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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