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说”沈珩玉找了一个凳子坐下, 看着眼前的韩全。
“成王败寇, 没什么好说的。”韩全即使被捆着也气度依旧。
“你已经是校尉了, 距离将军之位也不过是几步之遥，那些蛮子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让你背叛大熙，背叛自己的良心”沈珩玉十分好奇地询问道。
“我从来没有将自己当做大熙人, 谈何背叛”韩全说的很镇定。
“嗯听说蛮子经常会在大熙掳去女人给他们生孩子, 难不成”
韩全听了这话面上闪过一丝屈辱，却并没有反驳，沈珩玉见状心里便有了数。
“你娘是不是在那群蛮子手里蛮子是不是用你娘来威胁你你娘知道你为蛮子做事吗”沈珩玉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别说了，我背叛了大熙是事实, 要杀要剐, 悉听尊便。”韩全说着已经闭上眼睛，看样子是已经看淡生死了。
“你的确是该死，可你有没有想过大堰村的妻儿, 是打算让他们陪你吗”沈珩玉笑着问道。
“你你怎么”韩全猛地睁开眼睛，眼里满是惊骇。
“我怎么知道”沈珩玉笑眯眯的说道, “若想人不知, 除非己莫为。”
“你的确是很聪明，明面上将自己伪装成未婚，背地里却将妻儿放在隐蔽的地方, 可你错就错在太过于自以为是。”
沈珩玉慢条斯理地指出韩全没处行动的错误。
“你要我怎么做”等到沈珩玉的声音停下，韩全沉默了许久, 声音晦涩的问道。
“很简单, 你”沈珩玉面带笑容说出自己的计划。
莹莹烛光在昏暗的墙壁上跳跃着, 称得韩全泉脸上明明灭灭，看不出情绪。
“好”
沈大富回到家中，一刻都未耽搁，直奔书房。
管家得了消息匆匆赶到，一见到沈大富就吃了一惊，原来的沈大富虽说比不上二三十的青壮男子，但也精神矍铄，可如今确是颧骨高耸，鬓角都有些发白。
“老爷发生什么事了”管家心里突然有些不妙，预感是少爷出了什么差错，但还是报了一丝希望的问道。
“召集沈家军，即可与我出发，赶往边关。”沈大富顾不上解释，不由分说的吩咐道。
管家一凛，知道了事情的紧急，应了一声拔腿就走。
书房中，留下沈大富闭上眼睛仰首向上，眼角沁出一滴泪珠。
无论沈珩玉多么混账，都是琴娘留给自己的唯一血脉，他已经为熙朝贡献了所有，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珩玉送死。
即便是皇上不允许，他违抗旨意也要赶往边关。
想到这里，沈大富留恋的摸了摸挂在墙上的画像，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深深的看了一眼之后，决绝的转身离开。
拿下墙上尘封多年的宝剑，再次牵来已经年迈的战马，大踏步的走出书房，不再回头。
墙上挂着的画像中，一个长相温婉动人的女子永远在微笑着，目光中是一如既往的支持
门外不大的院子里已经有了三四百人，还有不少人影正向这边赶来，他们都静静的看着全副武装的沈大富，目光中是掩不住的炽热。
这些，是沈家的真实力量个个都是以一抵十的好手。此刻，全部来了
“沈家发生了什么事大家想必都是知道的，珩玉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做不到无视他，所以我决定去救他，诸位若是不想跟我走的，在下绝不阻拦。”沈大富低沉却又清晰的话从口中传出，如泰山般压在众人心头，沉甸甸的。
“我们的命都是将军救的，自然将军在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过了许久一个人站出来说道，这话似乎是说出了其他人的心声，大家都纷纷响应。
“走吧”沈大富深深地看了一眼在场的人，感激之情不言而喻。
在傍晚时分，几百人已经渐渐汇聚成了上千人，其中已经不仅仅是包括沈家军了，还有沈大富以前带过的兵，全都悄无声息的融进了队伍中，沈大富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上千人同时骑马出城的场面十分壮观，没多一时，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皇宫里的人也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皇上的脸色变得铁青起来，重重地摔碎了手上的奏折，低声怒吼。
“他是想造反吗”
暴怒中的帝王是任何人都不想招惹的，哪怕是平日里最受宠爱的二皇子，此刻也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垂下脑袋，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皇上似乎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二皇子，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怒火。
“皇上，需要派人拦住沈司马吗”在这个要紧的关头，哪怕是平时最受宠爱的苏德胜，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问道。
“不用，我倒要看看这大熙，究竟是姓君还是姓沈。”皇上一字一句地说道，眼睛里是淬了毒一般的阴森。
皇上这样说也这样做了，不仅没派人阻拦，还特意吩咐让大开城门，方便军队的进出。
苏德胜见状悄悄的叹了口气，眼里带着一丝的惋惜，好好的一个沈家
但苏德胜不知道的是，皇上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生气。
或者说，暴怒过后，皇上就冷静下来了。
身为一个合格的君王，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的修养，他大部分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不过是想让别人知道的情绪。
不得不说，但得知沈大富违背旨意的那一刻，皇上确实是暴怒的。但暴怒过后，本能的就开始思考这件事对他的好处。
沈大富对大熙的忠诚毋容置疑。但在民间，沈家的威望盖过皇室也是事实，这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容忍的。
沈大富抗旨不遵这件事，往小了说也就是个抗旨。可若是往大了说，造反的名头也不是安不上的。
毕竟在京城聚集上千人，本身就不是被允许。
端看皇上怎么选择罢了。
就算是趁机将沈家的势力一网打尽也不是不行的。
不，不行。
短暂的兴奋过后，皇上很快就冷静下来。
沈家还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行。
朝堂之上最讲究的就是“平衡”二字，沈大富要是倒了，奚簿仁就没了牵制，这会破坏他苦心孤诣才维持的局面。
皇上很快心里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但面上仍然是余怒未消的样子。
“苏”
“启禀皇上，前线有战报呈来。”
皇上闻言，心里一惊，早上战报传来说是玉门关破了。这不过半天又有战报传来，难不成是莫城又出了岔子
莫城距离玉门关可不远，但人口可要比玉门关多太多，若是莫城破了
皇上越想心越凉，连声道，“快传。”
紧接着一个身材瘦小穿着盔甲的小兵就走了进来，皇上眼尖的看到对方脸上带着笑容，心先放下了一半，看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坏消息
何止不是坏消息，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边城传来捷报，沈珩玉领着五千人马，巧设陷阱，不仅夺回了玉门关，还生擒了草原的大王子，俘虏了三千蛮子，可谓是大获全胜
皇上看完战报，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而面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站在下首忐忑不安的小兵好像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等到他有些迟疑的仔细听去时，却发现似乎是幻听。
“这是喜事，大喜事，你暂且休整一番，朕随后就派人与你一同去边关。”
是的，这个小兵送的不仅仅是捷报，还有像皇上索要粮草的信函。
玉门关毕竟是被蛮子占领了半天，粮库什么的已经被抢劫一空，所以沈珩玉才发了求助信。
皇上有心拒绝，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暂且拖上一拖。
小兵并不知道这个天下最尊贵的人在想着什么，闻言高兴的跟着侍女下去换衣服。
“传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
命令很快下达下去，皇上言简意赅的传达了自己的意思和边关的请求，要求户吏二部和二皇子商量，看该运多少粮草比较好，给他们拿个章程出来。
皇上说完面色有些疲惫，自己就去后殿歇息了，留下户吏两位尚书和二皇子大眼瞪小眼。
“二皇子，这皇上是个什么意思”户部尚书性格有些软弱，拿捏不准皇上的意思，小心翼翼的问道。
“您觉得皇上对沈家是个什么意思。”二皇子答非所问，但户部尚书却是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粮草，必须运。
可运什么，运多少，就不是他们能控制得了的。
礼部尚书顾廷山全程没有说话，自顾自的抚着自己的胡须，并不参与其中。
二皇子见状，暗骂一声老狐狸，转身问道，“顾尚书意下如何”
顾廷山笑眯眯的说道，“老臣听二皇子的安排。”
这滑不溜手的样子让二皇子恨的牙痒痒，可又挑不出什么错来。
等到皇上和小兵出来的时候，户部的王尚书心中已经有了数，一板一眼的说着国库紧张，百姓赋税繁重，总之一句话，没钱没粮。
到了最后又话风一转，说沈小将军和将士们毕竟是为国打仗，他能勉强挤出五万斤粮食，送往边关。
小兵大字不识一个，看王尚书嚼文嚼字，听的一愣一愣的，稀里糊涂的就应了下来。
丝毫没有想到边关近乎十万人，五万斤粮食听上去很多，但坚持不了三天。
当然，这笔账除了小兵，在场的每个人都会算，只是没人提醒罢了。
小兵心里还喜气洋洋的觉得京城里皇上是好皇上，官都是好官。
送粮食一事就暂且先定了下来，小兵跟着王尚书去提粮食暂且不提。
沈大富那边刚出京城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收到了捷报的消息。
随行的管家赶了过来，目光担忧，“老爷，咱们还走吗”
沈大富听到沈珩玉没事，心里先是松了一口气，又听到管家的询问，沉吟了一下，“去，当然去，不过我恐怕是去不成了。”
“若珩玉出事是真，我倒是能离京城，可现在消息是假，皇上还需要我的留在京城当个“人质”呢。”沈大富定定的看着东方，目光悠远，似乎是要看穿什么。
经过这件事，沈大富已经看穿了皇上的真面目。他不傻，有些事只是不愿意往深了想，但不愿意想不代表他想不到。
或许皇上对他并不是不信任的，但信任比不上忌惮。
君臣二十年，终究是走到了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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