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追杀

    公主府的建造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恪靖公主如今还是住在清水河县的厅署,因为清水河县和归化城相距不远,所以她有时会来归化城居住一段时间,处理归化城的相关事务和监督公主府的建造事宜。

    霍抡将军对恪靖公主插手城中事务没有任何意见,早在公主暂居清水河县之前,皇上就已经默许他为恪靖公主提供任何帮助了。何况他是军汉出身,更擅长练兵卫国而不是处理政事,恪靖公主能接管这些事情正好让他轻松了不少。

    敦多布多尔济陪恪靖公主住了一个多月,继续回到土谢图汗部处理事务。恪靖公主有公主想做的事业,他也有对自己部族的责任。虽然两人总是聚少离多,但感情却在短暂的相处中逐步升温。

    转眼到了康熙三十八年,在这一年里,恪靖公主通过自己的能力彻底掌控了归化城一带,府兵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两千,商路的开展也在慢慢进行。清水河县附近的大片荒地被开垦出来,吸引了杀虎口附近的大量汉民移居此地。他们自发地为恪靖公主立碑,碑文上写道:自开垦以来,凡我农人踊跃争趋者,纷纷然不可胜数。

    康熙为此特意下旨嘉奖恪靖公主,惹来王公阿哥们的众目。

    五阿哥在清水河县和京城两地往返,良种的培育逐步走上正轨。

    在一切事情都逐步发展的时候,恪靖公主收到了来自敦多布多尔济的书信,他邀请恪靖公主前往库伦王城,因为土谢图汗王察珲多尔济即将走向生命的尽头,需要公主作为见证人。

    “舒格,召集五百护卫,随我前往库伦王城。”恪靖公主召来舒格吩咐道。

    舒格应了一声:“属下领命。”

    听到恪靖公主要前往库伦城的消息,莫日根抱着小白狐蹬蹬跑了过来,哀求道:“公主,让我护送您回库伦城好不好。”那语气里小心翼翼的样子,惹得恪靖公主发笑。

    她还没有小气到为难一个孩子的地步,况且莫日根也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恪靖公主温柔笑道:“好啊,你和我一起回去。”

    莫日根敏锐地听出恪靖公主话里说的是“回去”,这代表恪靖公主对库伦王城和土谢图汗部有了归属感,他立刻高兴起来,打算回屋收拾东西。捏着手里的一团毛茸茸,他有些无奈:“那我们要把茶茶带回去吗?”

    茶茶就是小狐狸的小名。

    本来恪靖公主给小白狐取的名字是察汉,在蒙语里是白色的意思。但是莫日根觉得茶茶是女孩子,叫察汉感觉怪怪的,所以干脆给小白狐取了小名叫茶茶。

    恪靖公主摇头:“这次回库伦是因为察珲汗王的身体,不是回去玩的。府里的丫头已经学会怎么照顾茶茶了,把它留在府里吧。”她从莫日根手中接过茶茶,摸了摸它软乎乎的大耳朵。

    莫日根点了点头:“敦多布多尔济……额,不是……主子信里说汗王的身体很不好吗?”他有点难过,虽然他的救命恩人是敦多布多尔济,但汗王对他也很好。他的脾气一半是敦多布多尔济养出来的,另一半是汗王宠出来的。汗王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值得尊敬的汗王,还是他的家人。

    恪靖公主叹了口气:“汗王的年纪毕竟大了,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去。你快回去收拾东西吧,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莫日根乖乖回到了房间。

    第二天一大清早,护卫们准备好恪靖公主要用的车架,等恪靖公主上车,一行人就启程前往库伦。

    走出清水河县的城门,穿过归化城一路向北,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大草原,库伦王城就坐落在草原深处。

    草原人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上一年这个部落还居住在这片区域,下一年就不见踪影,这样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所以部落之间也经常会因为放牧区域重叠而争吵起来,草原上部落之间的矛盾大多源于此。

    库伦王城是少有的固定的草原人聚居地。这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清廷下达诏令、商人往来贸易很容易就能找到他们,坏处也是一样,他们的敌人会知道他们在那里。所以草原上有固定居所的一般是大部落,土谢图部就是其中一个。

    从归化城到库伦王城大概需要七八天的时间,恪靖公主一行人平静地在草原上走了五天,这日突然下起了暴雨。车架行到中途,侍卫们寻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埋锅造饭,修整一番。

    侍女扶着恪靖公主走下马车,请公主进入临时搭起的帐篷里用膳休息。

    此时正是盛夏,帐篷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燃冬端了食盒进来,端出汤碗放在恪靖公主面前:“公主,下雨天冷,喝碗胡辣汤暖暖身子吧。”

    恪靖公主接过她手里的汤,趁着热气拿勺子吃了两口,吩咐道:“燃冬,你去把舒格叫进来。”

    舒格很快就进了帐篷,恪靖公主问他:“这场雨什么时候能停?我们今日还赶路吗?这里距离库伦王城还有多远?”

    舒格半屈膝恭敬答道;“奴才回公主的话。草原上的雨都是一阵一阵的,这雨虽然看着吓人,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就该停了。因为今天下了雨,草原上的路湿滑难行,奴才建议今天还是在此处修整,不要继续赶路。此处距离归化城约莫还有五百里,请公主不必心急。”

    恪靖公主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是,奴才告退。”

    这场雨戚戚沥沥地下着,中途下小了些,然后又噼里啪啦地下大了,就像老天爷诚心想要把他们困在这里似的。

    恪靖公主伴着嘈杂的雨声入睡,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

    第二天清晨,恪靖公主伴着清脆的鸟鸣声起床,外面的雨终于停了,金灿灿的阳光挥洒大地,草原上满是静谧祥和。

    用过早膳,一行人正准备出发,四面突然冲出大量全副武装的蒙古骑兵。舒格心中一紧,赶紧命莫日根护卫好恪靖公主,让公主骑快马赶紧离开。

    可惜,时间来不及了。

    蒙古骑兵已经将众人团团围住。

    “该死,居然是他们,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莫日根护卫在恪靖公主身边,低声暗骂了一句。

    恪靖公主看了莫日根一眼,问道:“莫日根,你认识他们?”

    莫日根指着远处的敌人答道:“公主仔细看他们身上的图腾。双狼图腾是准噶尔部的标志,我们应该是被噶尔丹残部给包围了。”

    恪靖公主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慌乱。几年前,正是因为噶尔丹残部还在草原上游荡,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汗阿玛才让她居住到清水河县而不是直接前往库伦王城。只是这些年来准噶尔部已经臣服于大清,年年向大清献贡,噶尔丹残部也从草原上销声匿迹,她就慢慢放松了警惕,没想到今天他们会突然出现。

    对方的人是自己这边的好几倍,硬打是肯定打不过的。舒格把手背在后面,偷偷向手下传达了指令。今天,他恐怕是要死在这里了。他能护卫公主,为国捐躯,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咬牙带人冲了上去。

    舒格的副官悄悄靠近恪靖公主:“公主,噶尔丹残部来势汹汹,将军没有把握能战胜对方。等会儿我们的人会撕开一道包围圈的口子,请莫日根大人带着公主尽快冲出去,此处离归化城只有五百里,我们会拦住他们的。”

    恪靖公主虽然会些骑射,但一直处于相对和平的宫廷之中,宫里的勾心斗角又怎么能和面前血淋淋的战争场面相提并论?在此之前,她经历过最惨烈的事情不过是猎场上的猎物围捕,从未经历过战事,心里不免有些发颤。

    她看着不远处和敌人厮杀的舒格以及这些天来一直护卫她的将士们,努力保持着冷静开口:“我们不能和他们讲和吗?准噶尔部如今已经臣服于大清,他们来拦我的车架,就不怕汗阿玛责怪下来,惩戒他们的族人吗?”

    说完这些,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天真,但还是想要为那些即将逝去的生命努力一把。

    莫日根在一边恨恨摇头道:“公主,敦多布多尔济杀了他们的汗王。噶尔丹残部不同于准噶尔部,他们是噶尔丹最忠诚的下属,噶尔丹就是他们振兴草原的信仰。如今,他们的信仰被敦多布多尔济抹杀,妻子、儿女、族人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而您,除了是大清皇帝的公主,还是敦多布多尔济的妻子。他们杀不了敦多布多尔济,就只能通过杀害您来泄愤了。”

    说完,他牵过副官身边的快马,让恪靖公主上马,自己也上马和她同乘一骑,搂紧恪靖公主纤细的腰:“公主,情况紧急,得罪了。”

    他们身下的马是草原上最好最快的蒙古马,是野马之王。当年敦多布多尔济亲自去野马群套了这匹马王,将它驯服,作为送给恪靖公主的订婚礼。

    不远处的情况越发危机,恪靖公主看见舒格身上已经中了一箭,手不由得握紧缰绳。

    莫日根看准时机,趁着舒格带人撕开噶尔丹残部的包围,带人冲了出去。

    身下马蹄飞快,风猛烈地灌入恪靖公主的喉咙,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肺都快跳出来了。恪靖公主不停地咳嗽,感觉肺里有数不清的小刀子在割来割去。

    后面的蒙古兵很快分出人手追了上来,向着恪靖公主连发数箭,护卫们紧紧守护在恪靖公主身边,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莫日根皱眉,将手里的缰绳塞到恪靖公主手里让她掌控,取出箭筒里的羽箭往后面射了一箭。

    敌人倒下了。

    一个,

    两个,

    三个……

    身后追来的敌人越来越多,莫日根箭筒里的羽箭却在快速减少。

    恪靖公主身边的护卫除了莫日根只剩下数十人,而追上来的敌人却有百人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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