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味还未散尽的逼仄隔间里,李胜挨着墙蹲着,一脸死了爹的模样。
他们这帮人,嘴上说着陈河小崽子一个,跟陈天游没法比,但真一个人碰上陈河被人掀了桌子堵墙角,还是怂的。
毕竟陈河当年的事在这海边小城添油加醋的传得厉害,李胜又是个初中都没毕业的二十大几的混混,欺软怕硬,遇上陈河就跪的非常快了。
“说说苏唐他爹的事。”陈河拎了把椅子,倒跨上去,伏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盯着李胜。
李胜张了张嘴,他觉得陈河应该不想听自己说废话,就斟酌了一下,说的比较简练。
“那个小子、不是,苏唐,苏同学,是说他爸还活着,但是我找我家干户籍警的亲戚查了,咱们这真没能跟他说的对上的!”李胜哭丧着脸道。
“所以你们就耍人家?”陈河忍着踹着孙子的心,让他接着说。
“我们就靠着着挣点钱花嘛,谁想到他真过来了,”李胜也没想到啊,钱没赚着,打没少挨,“但是吧……”
陈河看他还想买卖关系的尿性,抬腿又给了他一脚,“你他妈挤牙膏呢,给我痛快点!”
李胜咧疼得了咧嘴,揉着自己屁股,“就炮儿被开瓢了那几天,我真去打听了,四五十,姓唐的男的,二十多岁那会来咱们的,就这些信息真有能对上的。”
他说到这又停了,眼看着陈河脚又要踹过来,李胜赶紧抱住自己,缩在那大声道:“陈哥,小陈哥,真不是我不说,是那人也不告诉我是谁啊,还警告我让我别瞎打听!”
“真的,”李胜往陈河跟前凑了凑,“我是想着,要么那个苏同学他爹就是找不着不在了,要么,就是那人不告诉我的,可能是……”他说着,手指头竖起来向上指了指。
“你傻逼啊,神神鬼鬼的还给人当爹?”陈河皱起眉头。
“哎呀,不是,”李胜拍着大腿,“是那种上面。”
陈河:“……大清亡了,你有屁就放。”
李胜撇着嘴:“你想啊,万一真扯到什么大领导身上,我就是个小老百姓……”
“多大领导?”陈天游也有市局部门的朋友,大领导,能有多大?
“我听那人那意思,起码是省里的领导……”李胜小心翼翼道。
陈河了然。
李胜他们这些年坑蒙拐骗的陈河也多少知道一点了,平时是抓个小三老王什么的,查人也有路子,他要是这么怕摊事,肯定是那边身份不低。
这事没打听清楚,不能随便和苏唐说,可这也算是知道了一点线索,不说又……陈河有些为难。
说完了苏唐父亲的事,下面就该替苏唐算算账了。
“今天,郝峰手底下那个黑皮,差点废了苏唐的手。”陈河说道。
李胜可能是被“差点”这个词吓到了,大惊失色,“不是,小陈哥,我可没让他们那么干啊!”
“是,我信你,”陈河皮笑肉不笑,看得李胜后背发凉,“但是苏同学应该不会放过你。”
“不过,你也不用害怕,只要你少在这地界活动,别让他碰上你就行了嘛,”陈河摊摊手,“懂了?”
“懂,懂……”李胜白着脸点头。
陈河拍拍手,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又想起来什么,偏过头来,“希望这一次,你能记得牢一点。”
苏唐一觉睡得格外的沉,醒过来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又是周一了。就不管你昨天晚上经历了多么刺激的社会性活动,你还得上学。
苏唐烦躁地连头发都不洗了,后面的头发睡的翘起来也不管,简单洗漱后就拎着书包出门。
他没有想到,在这么令人烦躁的周一清晨,陈河就守在他的家门口。
“干嘛。”苏唐起床气未散,周身萦绕着一股杀气。
“来看看你的伤,然后一起去吃早点。”陈河说着,打量苏唐的脸颊,擦伤都已经结了痂,淤青也消了一点,没有昨晚路灯下看着那么吓人了。
“我不吃早饭。”苏唐拒绝道,上次和陈河一起吃早饭就迟到了,他不想顶着一脸伤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到教室。
可陈河铁了心要和带他去吃早点,“那你就请我吃,凭我昨天晚上救了你。”连苏唐即将说出口的“凭什么”都被堵了回去。
虽然昨天晚上的事跟做梦一样,但就是事实,陈河很帅的出现也是真的。
苏唐还是背上书包跟着陈河一起进了电梯。
“吃什么,拉面拌面还是煎饼?”陈河跟在苏唐身后,有些小期待地跟着人走向早餐街。
只见苏唐背着明艳的红书包,笔直挺拔地走向在众冒着腾腾热气的摊位中格格不入的早餐车,回来时,手上捧着两个三明治和两瓶橙汁。
陈河看到后,脸上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
“啊,吃这个啊……”他拉着长音,有些、十分不满。
苏唐还没把三明治递给他,看他这样,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不吃算了,我给郭曙梁。”
“给他干嘛!”陈河一把夺过来,“你和他有什么奸情,我可是你的同桌啊!”
“谁会和他有奸情啊!”苏唐翻了个白眼。
多亏了苏唐的果断决策,选择了拿了就走的冷餐,不然他们这回就要被有灭世战神之称的副校长堵在学校门口了。
不过苏唐盯着一脸伤痕有过副校长身边的时候,那位厉害的老太太眼睛还是像刀子一样扫过来,在她看到陈河以后,眉头皱的更紧了。
周一是从语文课开始的,正赶上苏唐还困着,把作业交了就趴下了。不用杜明,他自己就又睡着了。
睡意朦胧间,苏唐听到有人叫陈河的名字。过了一会儿,身下的桌子突然颤了一下。
苏唐有些烦躁地抬起头,对上杜明有些无奈地面孔。
苏唐脸皮薄,一下子清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语文书扯过来,用力地睁着眼睛醒盹。过了一会,才发现旁边的人还睡着的,苏唐就在杜明鼓励的眼神下,踹了一脚陈河的椅子。
见这一对都醒了,杜明就从后面绕回前排继续讲课。
眼看着陈河的头又要趴下去,苏唐把那瓶饮料抵在陈河额头,“不许睡觉。”
“啊?”陈河被硌了一下,捂着额头看苏唐。
“刚才你为什么也睡着了?”苏唐质问道。
陈河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傻了?”苏唐皱着眉头,以为陈河睡傻了。
“不是,”陈河憋着笑,“被你这么不讲道理可爱到了。”
苏小唐:???
被苏唐捏在手里的饮料瓶发出咯吱咯吱的动静,陈河听着都疼。
“以后上课,我睡觉的时候你不许睡。”苏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为什么,一起睡觉不香吗?”陈河说完就后悔了,他看见苏唐手里的饮料瓶又被狠狠地折磨了。
“行,”陈河抬手表示配合,随即笑起来,“这是你的特权嘛,小同桌。”
一句小同桌,还带了点宠溺味道。
“不是特权,”苏唐压低声音,“这是为了……让你好好学习。”
陈河眉毛高高挑起,“为了让我好好学习?”
苏唐认真地点点头。总之下回不能两个人一起睡了,不然连个看老师的人都没有。
“你就那么肯定我学习不好?”陈河又问。
天天上课睡觉斗地主、下课厕所小卖部,放学要靠群里对答案写作业的人,成绩能好到哪去?
陈河看着苏唐这么天真懵懂又笃定他学习不好的模样,笑了笑,从活页本上撕下张纸来,“这样,咱俩立个字据,月中考试我要比你分高,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情,怎么样?”
“一起睡觉?”苏唐拿起笔。
“我是那么没有追求的人吗,赌不赌?”陈河激他。
苏唐无所谓,反正陈河不可能比他分高,签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又确认了一下赌约,“要是你没我分高,也答应我一件事。”
不许有事没事出现在我家门口,不许上课和我一起睡觉,不许早上拉着我去吃汤汤水水费时间的早餐……到时候随便选一个就好。
大课间的升旗仪式上,苏唐站在班级队伍的最后一排,杜明就站在他后面,来巡视纪律的副校长过来,神情凝重地就把杜明给叫走了。
等散会,杜明把苏唐和陈河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偌大的语文组办公室这会空无一人,杜明招着手让苏唐和陈河进来,“那个,自己找地坐吧,咱们聊聊。”说完,目光就落在了苏唐脸上。的伤。
“刚才孙校找我,问我你脸上的伤怎么弄得。”
“摔得。”苏唐道。
杜明皱着眉头看了苏唐一会,又冲向陈河,“陈河,你跟我说实话,你们两个同桌,没有什么矛盾吧。”
陈河有些无奈地眨眨眼,“真是他自己摔得,不然还是我打的吗,我俩打一架,他伤在脸上,我是内伤呗,合着他还是个武林高手啊。”
“别贫!”杜明笑骂他,确认了苏唐是摔得才放下心来,“行,那我就放心了,苏唐你以后走路小心一点,摔成这样,校领导以为咱们班有什么校园暴力呢。”
两人就这么默契地糊弄过去,刚进教室,里面热闹非凡,体育委员贺赫,一个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的男生从讲台下来拦住他们,眼睛里都冒着光。
“快,运动会报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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