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天早已大亮,魏映之收拾好东西,顺带拾掇一下自己,走到门前,刚打开门就看见江澄站在门口,差点就撞进人家怀里头,魏映之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江澄,不解“怎么了?这么早就过来?”江澄以手攥拳,挡在唇边轻咳一声,“咳…没什么,我只是想叫你起来。”魏映之笑了笑,见他退居一侧,她这才迈出房间,转身关上房门,侧头笑看着他,“我又不是阿羡,起得来的。”魏映之谈及魏无羡时,发现没见着他的身影,她站在台阶下,转抬头看着江澄,问“阿澄,阿羡呢?还没起来吗?”江澄不知为何,杵在那一动不动,像跟木头,他干巴巴的开口,“他方才才起。”
魏映之点点头,和江澄一起和云梦的人汇合,大家一起进了“兰室”听习。
魏无羡一见到魏映之,就想起昨日晚上,他那亲姐姐卖弟弟的行为,故作生气,把头傲娇地甩在一边,魏映之见他这副模样哪还能不知晓她这弟弟的脾性,握拳置于唇边,轻笑“好弟弟,别生气了,我昨个儿做错了,给你赔礼道歉,成不成?”
魏无羡哪是真生气,魏映之哄几下,脸色先笑开了,嘴上还是装装样子,“恩,天子笑,还有你做一顿饭就原谅你。”魏映之抓着魏无羡的鼻子,轻轻晃了几下,神色宠溺“好,只要我的羡羡不生气就成。”
江厌离在一边看着这姐弟俩如出一辙的哄人与被哄方式,柔柔地笑了笑“好了,蓝老先生要来了,回位子上去吧。”
“是,师姐。”
“天地自然,万殊之大宗,蓝氏崇教,井宗明义,明本,辨问,极言,勤求,此四则为诸子戒。”
“遵师命。”
各大世家的子弟行拜师礼,合掌两拜,后跪拜,继而回座听学。
“蓝氏家规凡三千五百条曰:不可习歪门邪道,不可私用暗器,不可滥收学徒,传其非人,不可私藏利器,沐浴后需更衣物,抹额意喻规束自我,不可擅动他人抹额,抹额不可作他用……”
魏映之听着昏昏欲睡,她的头一点一点的,魏无羡看着前头的阿姐意欲睡着,他戳了戳江澄,让他把阿姐叫醒,哪知江澄瞪了一眼魏无羡,这才有些迟疑地把魏映之叫醒。
“映……子川,醒醒。”
魏映之闻言,猛地瞪大眼睛,她对着江澄感激的笑笑,转头一脸嫌弃,她怎么就睡着了呢?!想想这样似有些不妥,她掐了掐腿外侧的软肉。
“嘶——”
魏映之倒吸一口凉气,掐的有点狠,疼死她了。
蓝曦臣站在台阶上,把魏映之的行为看的清清楚楚,他心下不觉好笑,这江氏的魏公子可真是个活泼的性子。
“兰陵金氏拜礼——”
魏映之轻微皱了皱眉,她侧头看着金子轩携门生拜礼,等金子轩把那拜师礼呈上,魏映之小声嘟囔,“还真不愧是兰陵金氏。”
“清河聂氏拜礼——”
在清河聂氏拜礼时,清河聂氏副使的身份被说了个精光,魏映之看着那人捏着拜礼,指尖泛白。
倒是个能忍的。
以免那两个人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之前,魏映之凉凉的扫了那两人一眼,竟是他们云梦的子弟,(私设是云梦弟子)魏映之皱了皱眉,那两人看见魏映之寒若冰霜的脸色,赶紧闭上了嘴,那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就被咽进了肚子里。
“在下云梦江氏江澄江晚吟,奉家父之命……”
江澄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来人打断。
“长这么大,我今日才知道这姑苏蓝氏的门这么不好进。”
来人身着太阳纹家袍,神色倨傲,莫名的让人厌恶,魏映之瞥了一眼,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不知温公子远道而来蓝氏有失远迎,百年间,温氏从未参加蓝氏听学,温公子此次前来,不知仙督有何指教。”
蓝曦臣声音温柔,一脸云淡风轻,魏映之挑眉,这蓝家还真不愧是仙门礼仪典范,活的还是那么憋屈。
“蓝宗主,你这就错了,温某不是来听学的,只是来给你送个人的,再说了,岐山温氏从来都是教化众生,自然不需来这蓝氏听学。”
“真是嚣张。”
聂怀桑用扇子掩住口鼻,轻声嘟囔了一句,这里都是修真之人,哪能听不见聂怀桑的那句话?
“那既然如此,温公子你为何特意前来呢!”
“哪来的鼠辈?”
“鼠辈不敢当,云梦江氏魏无羡。”
“竖子也敢插嘴?”
“我师弟江澄刚才在行拜师之礼,岂能容你大呼小叫,你们岐山温氏就是这样教化众生的吗?”
“好,今日我便让你看看我们岐山温氏是怎么收拾那些不听话的东西!”
一时间,魏无羡和温晁两人对峙,气氛降至冰点,江澄虽说平日里老爱和魏无羡抬杠,但他和魏无羡怎么说,也是兄弟,见比状,忍不住插嘴帮腔,“温公子,一言不合而已,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云梦江氏不识礼数,不教育一下未免世人说我辈没有规矩!”
温氏门生拔剑相向,云梦江氏子弟自然也不认输,两方对峙不下,魏映之皱眉,走上前去,拍了拍魏无羡的肩头,“阿羡阿澄,把剑放下,一个仗势欺人的东西,值得你们这么严阵以待?”
魏无羡,江澄众子弟本来还不情不愿,听到魏映之的下半句话,瞬间笑出了声。
“你——”
“住嘴!”魏映之冷眸一扫,转头看向温晁,“我云梦江氏的人还轮不到你这个腌臜泼才管教!岐山温氏的手够长啊,都管教到其他家族去了?”
魏映之满脸不屑,温晁被魏映之气到脸色发红,拳头紧攥,正欲拔剑之时,魏映之抽出腰间长鞭,将其捆住扔到外头,温氏门生赶紧出去扶着温晁,魏映之先是将长鞭系回腰间,对着蓝启仁,蓝曦臣和蓝忘机行礼,“方才魏知多有逾矩,还请蓝宗主见谅。”
魏映之瞥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温情和温宁姐弟俩,挑了挑眉,听得到温晁气急败坏的骂人话语,魏映之也懒得出去,捏了一道灵诀往温晁飞去,门外顿时安静不少。
众人皆被这一变故吓住了,他们哪知那位看起来瘦小的魏知,护起短来,气场全开,连岐山温氏也不怕,他们心里暗暗记下,这魏知不可招惹。
温情和温宁似不被这一变故所扰,照常的呈上拜师礼,恭恭敬敬的行拜师礼。
一场闹剧就如此散了,下课时,魏映之跑上前,叫住孟瑶,“孟公子,请留步!”
孟瑶闻言,转身行礼“原来是魏公子,不知魏公子有何事?”魏映之回礼,站直后微微抬头看着孟瑶,薄唇轻启,“孟公子,方才在静室,我云梦江氏弟子出言不逊,让孟公子……还请孟公子不要放在心上,魏知回去后定会跟宗主反映。”
孟瑶被魏映之这一番话弄的一愣,他从来没有被人如此重待过,他心怀感激,脸上笑容真诚,“魏公子言重了,孟瑶并未放在心上。”魏映之深知此刻,孟瑶说的未必是心中实话,她敛眸,从袖中拿出一块玉珏,递与孟瑶,“这当是赔礼,还望孟公子不要介意此物破落。”
孟瑶深深的看了一眼魏映之,将其收下,言辞掷地有声,“魏公子的好意,孟瑶定当珍藏!”
魏映之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偏头一看,是蓝曦臣,她敛下眼眸,声音低哑“魏知还有事,先走了。”孟瑶行礼,“魏公子慢走。”魏映之快步离去,待蓝曦臣过来时,只能看见一个背影而已。
魏映之回到房间,她呆坐在席边,思绪放空不知在想着什么,与孟瑶交好,只是因为几年后他能爬上金氏的宗主,何况他对待阿离的孩子视如己出,这一交好未必不是好事,她垂下眼眸,就这样坐着坐到了暮色时分,她敛眸,支起身子,哪知感到一阵天昏地暗,她无力堕入黑暗,倒在席边。
此时魏无羡江澄两人正吃着烤鱼喝着江厌离亲手做的羹汤,江厌离发觉魏映之并未出来,也并未见到她的身影,心里头有些不安,“阿澄阿羡,你们有看到映之吗?”魏无羡吃东西的手一顿,“阿姐不是去找孟瑶了吗?不该啊,孟瑶早就下山了,那阿姐去哪里了?”江澄皱眉,“自早上后,我就没见过映之姐,午饭也不见踪影。”
魏无羡猛地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拿起一边的随便,对着江家姐弟道“师姐,江澄,我先回去看看阿姐!”
“我跟你一起去!”江澄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拿起桌边的三毒,他低头看着担忧的江厌离,“阿姐,你先休息吧,别担心。”江厌离皱眉,把放在身后的食匣拿出来,递给魏无羡,“好吧,阿澄阿羡,你们先去映之房里看看,这是些吃食,别忘了给她。”
“好。”
魏无羡江澄两人快跑去到魏映之的房间,可在半路上被蓝氏双壁拦住了。
“云深不知处禁止疾行。”
“蓝湛,我现在没空跟你闹,我阿…兄长他一天没出门,我怕他出什么意外,先走了。”
魏知怎么了?
蓝曦臣皱眉心下疑惑,面上不显,他转头看向蓝忘机,“忘机,我们过去一道查看,若是魏公子在我们这里出了事,可就不好了。”
“是,兄长。”
魏无羡拉着江澄手里拿着食匣往魏映之的房间赶去,敲门时无人应答,他也顾不得什么,踹开房门,就看见魏映之倒在地上,似乎不省人事。
魏无羡瞳孔猛地一缩,他快步过去推了推魏映之,魏映之毫无反应,魏无羡皱眉,心下不安,他察觉蓝氏双壁已到门口,没法叫她阿姐,他正欲催动灵力往魏映之身上输过去,没成想,魏映之自己醒来了,醒是醒来了,就是……
“阿羡?”
魏映之自己转醒后,发现眼前一片黑暗,她什么也看不见,也看不清眼前之人是谁,靠着灵识察觉身边之人是魏无羡,抓住他的手腕问道。
“yi…子川……”
江澄有些迟疑的伸出手,隔空指了指魏映之的眼睛,魏无羡是何等聪明的人,江澄的一句话,就让他想通了关键“兄长,你是不是看不见了?”
魏映之抓着魏无羡的手,愣了一下,她附而笑笑,拍拍魏无羡的手,“无事的,阿羡,我并无大碍,扶我起来吧……”
魏映之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心里却凉了半截,她这一遭,倒是把那病给带过来了,她原以为这病不会过来的,没成想……当真是她失策了……
“魏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一听这声音,魏映之便知是蓝曦臣,魏映之凭声辨位,对着蓝曦臣所在的方位行了一礼,“蓝宗主,并无大碍,只是幼时的老毛病了,劳烦蓝宗主费心。”
老毛病了……可怎么看魏无羡和江澄的反应,似乎并不知情?
“这老毛病是夜里发的,白天也无事,故无人知晓。”
魏映之为她这病找了个借口,说着倒挺通顺,听着也正常,可是在场几人都觉得有一丝奇怪,她在隐瞒什么。
“那兄长,你早些休息,我跟江澄就先走了。”魏无羡示意江澄把手中的食匣放在桌子上,江澄开口“子川,这是阿姐做的,她见你没来吃,就给你留了这点心。”
魏映之笑着对江澄说道“阿澄,替我谢谢你阿姐。”江澄不经意红了耳垂,他挠挠头,“这没什么,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走了。”
“替我关下门。”
魏映之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待四下安静,她突然开口,“蓝宗主,进来吧…”
蓝曦臣停在门边的身子顿了顿,他推开门,也不拐弯抹角,“魏公子没说实话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魏公子,你是把你的身体当儿戏?”蓝曦臣不知为何,听见魏映之那句敷衍,似是而非的话,无名火自心下而起。
“不管如何,跟蓝宗主毫无干系。”魏映之冷言冷语,捻起不知何时被她放在桌上的糕点,放入口中。
“魏知,……”蓝曦臣捏紧了拳头,平息这无名的烦躁,松开拳头,“魏公子为何一见我,就浑身不自在?”
魏映之捻着糕点的手一顿,又装作自然的将糕点置于唇边,“蓝宗主多虑了。”魏映之心里暗道失策,她怎么一见到蓝曦臣就……这又不是十六年后的蓝曦臣,她不自在个什么劲儿!
“不知蓝宗主要在这待多久,亥时就快到了。”
蓝曦臣深知这是给他下了逐客令,他依然是那个温柔的调调,“既然亥时要到了,那便不叨扰魏公子了。”
“不送,记得把门关上。”
魏映之听着门被关上,还有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松了一口气,不管是十六年前还是十六年后,这蓝曦臣她也还是不自在。
她摸索着周边的物件,艰难的回到床边,她忽然感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想将其咽下去,可事与愿违。
“噗!咳咳……咳咳……”
她抹去唇边的血迹,平复着急促的呼吸,攥紧了拳头。
她不用看镜子也能猜到,此刻她的脸必然是苍白无血色的,呼吸微弱,她挣扎着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一阖眼就堕入黑暗,沉沉睡去。
江澄站在窗边,看见了全过程,在蓝曦臣走后的全过程,他握紧了手中的三毒,心下懊恼。
他第一次觉着自己太弱了,他没法护着他心尖儿上的姑娘。
江澄抿唇,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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