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维斯乖乖坐在椅子上，胳膊放在桌面，像极了等待老师上课的小学生。
他被美味的樱桃和眼前的书籍转移思绪，暂时把元素这件事抛在脑后，想先看看记载。
人们会歌颂他这个神吗？
西尔维斯期待地看着谢薇拉翻开书页。
“毁灭神肃清魔族，世界重归平静，魔素拥有神明掌管，不再威胁种族生存。”
黑暗年代这部书的开篇先总结了魔种时期的大事件，交代完前情后才开始步入正题。
看样子西尔维斯的功劳还挺大嘛，谢薇拉接着念下去：“然而对于各种族来说，这是他们的又一个噩梦……”
下一页是毁灭神画像，是筋肉纠结手握头骨的长角恶魔形象，和厄难主母比起来还算有个人样。
不过西尔维斯明明是人族，却画的和令人憎恶的高等魔族差不多。
事情透露出不妙的气息，谢薇拉声音越来越小，抬头看向西尔维斯。
毁灭神原本晶亮的瞳孔浮现出一丝错愕，翡翠色的眼睛无辜又茫然，似乎有什么朦胧的东西破碎。
“黑暗纪元163年，屠杀巨龙……西尔，这是怎么回事？”谢薇拉尾音惊讶上扬，表情平静地问道。
西尔维斯低下头，睫毛微颤，“是龙族先攻击精灵之森的，不过他们没有伤害性命，我就把他们打了一顿。”
“那黑暗纪元255年，屠杀精灵？”
“精灵们杀了很多黑精灵，我就惩罚了杀人的那些。”
“382年，屠城？”
“那些人挑起战争夺权内斗，所以我才出手把他们全部铲除。我从魔族手里夺来和平，绝不允许不知满足，还对同胞下手的人活在世界上。”
西尔维斯语气逐渐坚决，抬头望向面前的少女，想从她眼里捕捉情绪。
世人是歌颂还是谩骂，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只想知道薇拉会怎么看自己。
薇拉眼帘低垂，半遮住紫水晶般清透的眸子，还在认真看书，纤细的手指不时翻页。
她看书的样子很恬静，即使书上描写腥风血雨，她周身气息也依旧平和，感觉就像……就像他梦想世界变成的模样。
如果所有人都有和薇拉一样的美好品格就好了。
谢薇拉手上不停翻书，眼睛快速浏览内容，发现黑暗纪元所有人物和事件加起来也没有西尔维斯存在感强烈。
黑暗纪元根本就是这家伙一个人的舞台吧。
今年打了龙族，明年去打精灵，下一年又对人族痛下杀手。
还挺忙。
谁犯事就搞谁，杀了人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完全不看种族情面，怪不得所有种族都那么惧怕他。
西尔维斯是想建立理想乌托邦吧，所以他总是在不停镇压破坏和平的人，真是天真又可爱的暴力神明。
可是人性的贪婪啊……不是实力强大就能毁灭的，即使他是毁灭神。
谢薇拉轻轻叹了口气，双手十指交叉抵住下巴，和执着等她反应的西尔维斯对上视线。
“我很喜欢这样的西尔，有能力就尽全力去做，不用顾虑太多，以后想起来绝不会后悔，对吧？”
薇拉这是认同他了？他做的事情那么血腥，薇拉也认同他？
西尔维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呆呆地看着少女漾满笑意的眼睛。
谢薇拉被他小心翼翼想确定却犹豫半天不敢开口，但是眼神里星星早就热烈迸发的样子逗乐，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是觉得西尔维斯的想法天真幼稚，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这个想法。
如果每个人都放弃梦想选择向现实低头，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奇迹了。
“西尔，我有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信徒可能仗着你的势力欺压别人，甚至假传消息？”
谢薇拉不是空口无凭，《世界史实录》里记载过毁灭神的喽啰到处蹦哒。
这只会让他本就残暴的名声再添污点。
“我的信徒怎么会骗我呢。”西尔维斯摇头。
喂，这信任过分了吧。
谢薇拉苦口婆心厚颜无耻：“你的信徒也是人，也会有欲望，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虔诚的。”
西尔维斯关注点跑偏，忧伤道：“薇拉……你会骗我吗？”
“不会！”谢薇拉眼都不眨一下，斩钉截铁。
良心似乎开始隐隐作痛。
“西尔，这不是我骗不骗你的问题，它是那种，那么多心愿通过祈祷传递给你，总会有不真实的对不对？”
西尔维斯明白了，老实回答：“我平时都在沉睡，没有听过祈祷。”
谢薇拉满头问号：“那你是怎么知道世界发生什么事的呢？”
“我的老师会唤醒我。”
……听起来怎么像工具人，不，工具神。
歪？毁灭神吗？这边有人造反你快来管管，那边巨龙和精灵打架你也快管管。完事了？辛苦了辛苦了，你回去接着睡，有事我再叫你。
怪不得平时也喜欢睡觉。
谢薇拉默默盯了他一会儿，不忍心再看，抬头望房顶。
而西尔维斯之前被认可的兴奋心情还没有消退，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要薇拉再肯定自己一次。
“薇拉，你能再说一遍吗？”
“说什么？”谢薇拉瞧着他扭捏的模样，有些不解。
“刚才那句话，你说、说喜欢这样的我……”西尔维斯眼睛亮晶晶。
“那句啊，我确实很喜欢西尔的想法，很纯粹，就是方式可能有些问题。”
西尔维斯心中喜悦，但也没错过后半句，不禁坐直身体，摆出认真倾听的姿势。
“其实也没什么，”谢薇拉拿了枚樱桃，“就是人们经历过魔种时期，一直被压抑，这时候继续施压容易反弹。你的统治大体方向没错，但如果稍稍柔和一点，会更容易让人接受。”
她边思考边从容不迫地一条条列举：
“第一，作为神，你不应该亲自出手。你要是想严惩罪人，可以把他们交给属下处置，然后暗示属下杀死他们，这样残暴的就不会是你。”
“第二，世界上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多的是，没有必要只拘泥于一个手段。死亡这两个字听上去可比折磨严重得多。”
“第三，掌握舆论很重要。一个人做了一百件好事只有一个人知道，他是好人；一个人做了一件好事却有一百个人知道，别人觉得他是好人。”
谢薇拉嘴角翘起意味难明的微笑，声音轻柔像是叹息，“你好好品品。”
西尔维斯早已目瞪口呆，喉结艰难地动了动，“薇拉，我感觉，你好像很有当神的经验。”
“过奖过奖。”
谢薇拉其实有丢丢得意，她吞过的各种毒鸡汤少说也有几吨重，现在拿来教导这个单纯的神……
看别人一愣一愣的样子真有种自己很厉害的错觉。
谢薇拉短暂享受了会儿故作高深的快感，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在接触到西尔维斯钦佩的眼神后瞬间破功。
“你不用这么夸我，我现在说这些什么用也没有，都是马后炮。”
明明以前张口就来，说瞎话都不带脸红的，现在被西尔维斯眼巴巴瞅着，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肯定是因为对方太单纯，有种负罪感。
“薇拉，如果那时候有你在身边就好了。”西尔维斯真心感叹。
他并不认为薇拉的话没有用，相反，他从里面学到不少新鲜知识。
原来除了魔法和战斗，其他方面也有这么多深奥的学问。
如果能早点遇到薇拉，他绝不会是现在这幅狼狈模样，更重要的是，他有能力保护薇拉。
谢薇拉则是想象了下自己当神的人设管理，顺便叫神起床打架的悠闲生活，噗嗤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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