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灰之王

    等到比水流真正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绿之王了。

    在还没有到达能够喝酒的年龄之前，小小的少年就已经懂得了为什么他之前能够感知到羽张迅的存在，也明白了为什么羽张迅一直对此避而不谈。

    羽张大人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知道他会成为王了吗？

    “大家都死了吗？”

    比水流靠在灰之王的怀里，语气平静。

    新生的、无法控制力量的绿之王目前只能依靠灰之王的雾气来将持续释放的力量压制回自己的体内。如果没有凤圣悟守护力量的抑制，他大概会持续释放力量直到耗尽吧。

    比水流冷静地思考着，等待着陌生的灰之王的答案。

    Scepter4的大人们，包括比水流的父母都不曾在这些生活在屯所里的少年们面前谈论关于工作的事情。就连达摩克里斯之剑这个名称也是比水流在无意之间才听到的。

    他不知道面前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究竟认不认识羽张迅，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比水流只知道凤圣悟目前已经吐露出来的信息——他是灰之王。

    但是……如果同样是王的话，他一定、他一定可以知道羽张大人他们是否还活着吧。

    还有……父亲和母亲，虽然比水流离开之前母亲还在准备晚餐，但是迦具都玄示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都出现了，想来Scepter4的人也都会紧急出动。

    作为羽张大人氏族中的精锐，他们……

    “是啊，我看到的还活着的人只有你而已。”

    “……是…这样啊。”

    怎么说呢，并不出乎意料的答案。

    年幼的绿之王偏过头去，看向记忆中红色和青色的王剑曾经出现过的地方。

    “怎么了？”

    凤圣悟轻声问道。

    他统领着全盛时期仅次于黄金氏族非时院的灰之氏族大教堂，是兼备力量与德望，受到氏族成员及普通市民敬仰的杰出人物。信仰着基督教的凤圣悟想要帮助一切需要帮助的人，创造美好的理想世界。

    不过，这都是过去式了。

    带领着全部氏族想要去阻止迦具都玄示王剑坠落，而活下来的却只有他一个人……这样的他自己，这样的灰之王，这样的力量……有什么用呢？

    到最后，什么都守护不了。

    “没事。”比水流闭上眼睛。

    凑氏夫妇死的时候，他只见到了他们的坟墓。

    现在父母死了，羽张大人死了，认识的叔叔阿姨也死了，比水流看不到他们的坟墓。

    但是没关系，比水流就是他们的墓碑。

    凤圣悟带着比水流来到了一所教堂，这里是灰之氏族在这个地方的分部，离神奈川县有一点距离，建筑完好，但是空无一人。

    怎么可能会有人呢，凤圣悟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他的氏族都被他自己带走了啊。

    他记得在这里还存有一些特制的异能抑制布，应该可以派上用场。

    凤圣悟用布把少年包起来，然后用皮带扣上。

    他直起身，注视了一下比水流如今的形象。

    等等……这个造型，总感觉……总觉得会引起什么不太好的联想啊。

    “虽然这样一来，就算在我放手的情况下也能阻止力量释放，但这样不成吧……”

    “不成是指？”比水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客观上来说，我岂不是成了一个绑架小孩子还把他绑起来的怪大叔吗？”凤圣悟有些头疼。

    “否定，就现况而言，这是最佳处置方式。”比水流不太明白面前青年的意思。他一向都不太懂得人情世故。

    如果迦具都事件不曾发生的话，比水夫妇说不定会在比水流再大一些之后教导他为人处世的方法吧，哪怕教不会也没关系，励志加入Scepter4的少年会受到长辈的包容和朋友凑氏双胞胎的关心，长大之后的比水流也不会被人欺负。

    但是这世间没有如果。

    “身体会不会痛？”

    “如果你是指心脏曾经存在的部分开了一个洞会不会痛，答案是不会，但可以感觉到那里有股强大的力量。”比水流冷静地评估着自己的现况。

    他是常人眼中的怪人，从来都是。哪怕没有了心脏，哪怕异能一旦消失就会死亡，但是比水流依旧认为能够思考，肚子会饿的自己是活着的。

    两个王在就不去见黄金之王这件事情上达成共识之后，凤圣悟去为比水流找了一个特制的电子轮椅。只要比水流能够掌握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自己操控轮椅行动了。

    才不要去见黄金之王。比水流面无表情地想，他才不要听年长的王跟他说教。而且……比水流不喜欢国常路体制下的安定强化措施。他还记得以前和羽张迅提到过的关于异能者人权的问题。

    【这就是以后的流要去改变的问题了。】比水流还记得羽张迅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挂着的笑容，还有那天万里无云的晴天。

    既然他是绿之王的话，那是不是就证明他自己会为这世界带来变化？比水流希望如此，而且希望是好的变化。

    说起来，这一个星期都是晴天啊。比水流看向窗户外面，灿烂的阳光并不为人力所改变，哪怕是惨死了七十万人以后，天气也依旧晴朗。

    羽张大人，会带来不好的事情的不只是阴雨天，晴天也会。

    自那天以后，比水流就一直穿着特制的束缚衣，这是为了阻止他的力量溢出，以防剩下的王之力不足以维系比水流身上有关生和死的转变。但是比水流如果愿意的话，也是能够轻易挣脱束缚。

    但是通俗一点来说，比水流是依靠绿王的能力才存活在这世间的，如果停留在身体里的能力不够的话，他的身体状态就会恢复到成为绿王之前的模样——死亡。

    “流，今天的午餐想吃什么呢？”

    “蛋包饭，感谢。”

    改名为磐舟天鸡的灰之王心灰意冷，不愿意再见黄金之王，也决意放弃自己身为王的身份和力量，专心致志地照顾年幼的绿之王比水流，而同时，他也与比水流达成了约定。

    ——如果到了有必要的时候，你的力量能为我而使用吗？

    想起了那个约定，磐舟天鸡嘴角浮现出了笑容，真是人小鬼大。

    为了隐藏身份而不被黄金之王的氏族发现，磐舟天鸡带着比水流来到了横滨居住。这里是租界，而且自治，非时院的兔子们几乎从来都不出现。

    磐舟天鸡靠着以前认识的人在横滨找了一块安全的住处，房间有点小，但是对于两个人而言足够了。

    “蛋包饭好了，”磐舟天鸡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过来放在矮脚桌上，“来。”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比水流吃饭喝水还是由磐舟天鸡喂的，但是少年也有在努力地想要改变现状，他设计出来了一种能够安装在轮椅中的机械臂，如果成功的话，比水流可以通过电流来控制机械臂帮自己吃饭喝水拿东西。

    吃过饭后，比水流把自己的需求告诉了磐舟天鸡。

    “机械上面我不太懂，不过只要把名字一样的东西搞回来就行了吧。”磐舟天鸡看着比水流口述他记下来的复杂的零件名称，发现他……完全看不懂。

    “是的。”年幼的绿之王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好，那我去找人买，”磐舟天鸡起身，“流还有什么要我带的吗？”

    “否定，请帮我开一下电视。”

    “好的，下午吃寿司怎么样？”

    “我没问题。”

    电视上已经不再播放有关迦具都事件的新闻了，政府将那件事情定义为是新能源泄露，事情原委并不透明告知世人。

    比水流用电子信号操纵着连续换了几个台，发现没有找到自己想看的。他想到了现在唯二存活着的朋友，凑速人和凑秋人。不是不可以去见他们，但是这种行为没有意义。

    见了面又能怎么样，什么都改变不了。

    比水流是个现实的人，他从不考虑如果，他只思考逻辑和程序。但是……等磐先生把零件拿回来组装好了之后也许可以透过监控看看他们。

    Scepter4的屯所中，凑氏兄弟在迦具都事件一周后得知了比水一家的噩耗。

    “全……死了吗？”

    “是的。”盐津元和从前相比苍老了很多，他最近一直都在忙于处理相关事宜，直到现在才得知普通民众的死亡名单，比水流也在其中。

    “中午他回家之前还跟我说下午要去同学家玩，就不来屯所了……”凑秋人喃喃自语，“早知道……”

    听到凑秋人的话，盐津元露出了苦笑。这世间哪有什么早知道。

    “谢谢你告诉我们，代理司令。”

    盐津元摇摇头，不再说话，转身离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秋人，你跟我在想一件事情吗？”

    “应该是一样的吧，速人。”

    “我猜也是，”凑速人拍了拍凑秋人的肩膀，“我们把那只鹦鹉放了吧。”想要送的人不在了，再留着那只鹦鹉又有什么用呢。

    “嗯。”凑秋人点点头，和凑速人一起走向他们养鹦鹉的地方。

    剑道笨蛋就是剑道笨蛋，他们好不容易教会那只鹦鹉说话，结果没有办法给那个剑道笨蛋一个惊喜了。真可惜，他还幻想过那个剑道笨蛋难得露出惊讶表情的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