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这件事过后, 顾江珩行为举止收敛了不少，也没有骚里骚气的问他要不要帮忙洗澡了，只是在晚上睡觉前发了条消息过来“有事可以找我。”
季灿看了一会儿，回了个“好”。
他正准备放下手机睡觉, 三人小群突然又闪了起来。
周睿森发了个链接, 正在破口大骂“艹, 那些人有毒吧老大的地位是他们能撼动的生气”
李诺“那就打到他们服。”
周睿森“我的拳头已经饥渴难耐了怒火”
季灿“”
周睿森“老大，你看看他们把你说成什么样了竟然敢这么看不起你”
季灿“我先看看。”
链接点进去是学校论坛熟悉的界面，帖子标题为
就高二某同学冲进办公室揍老师有感而发我们校霸是不是该换人了
帖子一出, 立刻引起了大家激烈的讨论。
有道理, 毕竟灿哥现在金盆洗手改当学霸了。
呵，你说有道理那你知不知道，姜延那逼冲进办公室时，还是灿哥英勇出手把他打服了
有一说一，真要比起灿哥，姜延还是不行。
没错, 那就是个小疯子。虽然知道他和李飞勇不对付, 但也犯不着在办公室揍人啊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我看这人邪气得很, 你看他那么长的刘海儿, 还有从刘海儿缝里看人的态度，真以为自己眼睛里封印着超能力啊要是让他当校霸，我看大家都别想好过。
姜延就是个奇葩, 的孩子果然不正常。
楼上，自己举报删评，别让我喷你啊
就事论事，人家烧烤挺好吃的, 过去谁没个艰难时刻
就是，听说那女人也是被骗的。
你他妈哪儿听说的啊姜延确实很变态，这还不让说啊
那你说他你扯他妈做什么吗
帖子后面直接歪了，成了学生们的三观大战。
季灿退出论坛，在群里回了一句“别瞎想，早点睡。”
周睿森“”
李诺“哦o”
季灿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却没想到第二天他在学校听到了一个传闻姜延是李飞勇的私生子。
李飞勇在大学时期认识了姜延的妈妈姜兰。
就算已经过去了十八年，现在闭上眼，他也能想起那一天的全部细节。
那是一个明艳的大晴天，仿佛连空气中流动着耀眼的光线。
李飞勇从图书馆出来后，照常去西门外的小吃街买午餐。
他钟爱街尾那一家羊肉粉，即使在炎热的夏天也不曾放过。
点单后，服务员很快端着羊肉粉上来了。
热气滚滚的羊肉粉上铺着几篇厚厚的羊肉，撒着翠绿的葱花和香菜，光是卖相就让人食指大动。
李飞勇习惯先喝一口汤，吃一半的清汤粉，然后再加入糊辣壳辣椒和花椒面，再滴上两滴香醋。每次他都能吃得干干净净，一滴汤都不剩。
今天的羊肉粉依旧美味，吃完羊肉后，李飞勇捧起大碗，喝了一口酸酸辣辣的汤。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突然有人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肘。
碗里的羊肉汤瞬间倾洒在了他脸上。
红色的辣椒、绿色的香菜、白色的米粉在他脸上开起了染坊。
李飞勇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一根泡发的米粉从他眼镜上滑落，周围响起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怎么这么不小心”撞到了他的那个男生嫌弃的甩了甩脚，恶狠狠道，“老子刚买的球鞋就被你弄脏了，你怎么陪啊”
李飞勇伸手抹了一把脸，却只摸到一手的油腻。
他又连忙抽了几张餐巾纸擦，这下终于清理干净了配料，但是脸上依旧很油，还带着羊肉汤的膻味儿。
“聋了啊老子问你话你听不见吗”男生一脚踢在了李飞勇屁股下的塑料凳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我这双鞋四千九，你怎么陪”
李飞勇抬头，一瞬间有些茫然“你是跟我说话吗”
“不是你还是谁”男生长得很高，肌肉发达，此时表情狰狞的看过来，吓得李飞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很想指责对方，明明是你不对，是你碰到了我汤才会洒倒，你竟然还敢让我道歉明明该道歉的人是你。
然而面对眼前凶猛的男人，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像一只被剥了壳的乌龟，不停地颤抖着。
“还敢在我面前装傻，”男人揪着他衣领强迫他抬起头，“你弄脏了我的鞋，怎么陪”
李飞勇张了张嘴，鼓起勇气道“不、不是我”
男人顿时眯起了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对方狠狠揍上一拳，李飞勇被吓到了，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你聋了吗他说不是他弄的”一道凌厉的女声响起。
李飞勇诧异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围裙的明艳女人走了过来，她一把扯下了男人揪着他衣领的手，还体贴的递了一张热毛巾过来。
是之前给他上菜的那个服务员，明艳又张扬，是他不敢多看一眼的好看。
李飞勇低声道谢，接过毛巾细细擦起了脸。
男人脸色顿时一变，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人家明明好好儿坐在这里，是你撞到了他，是你应该向这位客人道歉。”女人麻利的收拾着桌子，一边说，“你的鞋子是你自己弄脏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明明是他撞到了我，你一个小小服务员不要颠倒是非黑白”男人往前一步，瞬间扬起了拳头。
李飞勇深吸一口气，拖着发抖的身体挡在了女人面前，结结巴巴道“你、你有什么冲着我来”
“干什么，你想打我吗”女人丝毫不怕，反而拿着抹布喊了起来，“你来啊，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信你报警，你看到时候警察会相信哪种说法”
“你”
男人气结，恨不得狠狠扇这个女人一巴掌，然而他一听警察又退缩了。
实际上他是大学城的惯犯，故意买假鞋充当奢侈品，通过各种意外坑骗学生赔偿。他蹲点了这么多天，就是看着李飞勇老实好欺负才找他下手，没想到被这个女人搅黄了。
他愤愤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朝外走了出去。
“你没事儿吧”女人用毛巾帮他擦着脸，柔声道歉，“真不好意思，让你在店里遇到了这种事情。”
柔软的毛巾落在脸上的时候，李飞勇的身体顿时僵住。
他第一次和女生离得这么近，能闻到羊肉汤的香气，还有属于对方特有的清香，似乎是洗衣粉的味道。
李飞勇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此后说了什么他都记不清了，脑海里他只记得自己的紧张和无措，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店里的。然而当他回去后，满脑子都是那位热情侠义姑娘的模样。
21岁的李飞勇，尝到了暗恋的滋味。
和阴沉敏感的他不同，那时的姜兰美艳而热情，几乎是瞬间就吸引了他目光。
姜兰初中毕业后被同村人哄骗到大城市工作，来了后才发现是做皮肉生意。
都是十几二十来岁的乡下小姑娘，来到陌生的大城市惶恐又期待，一方面逃不开，一方面又渴望这个花花世界。
一个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就这么陷阱了泥潭里。
三年过去，曾经拒绝的小姑娘也成了老师傅，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姜兰却依旧想走。
终于有一天，她趁着管事不注意，一个人跑出了那栋楼，乘车到隔壁市，在小饭店里找了个帮工的工作。
和之前的工作相比，服务员的工作很累，工资也不高，但她很知足。
这样的生活过了一年，过去的生活渐渐远去，只是偶尔还会出现在噩梦中。
就在这时，她遇到了李飞勇。
木讷寡言，羞怯敏感，有着极为丰富的内心世界，和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
他们很快陷入热恋之中。
那段时间，李飞勇觉得自己的生活像踩在云端一般不真实。
他在学校念书，下课后就去店里吃羊肉粉，每次都能多得两片羊肉。
偶尔姜兰也会和他一起去听课。
虽然她只有初中学历，但她大多数课程都听得津津有味儿，尤其喜欢当代文学课，喜欢听老师讲鲁迅。
那段时间，仿佛空气都甜蜜的冒泡。
第二年春天，李飞勇寒假后返校，长达一个月的分别让感情像酒一般继续发酵，他们在姜兰的出租屋里初尝禁果。
李飞勇激动得满脸通红，下定决心要给她一个未来。
幸福的日子过得飞快。
突然有一天，姜兰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要去医院做体检。李飞勇想和她一起去，但那天又是他毕业答辩，实在抽不出时间。
当李飞勇提前完成毕业答辩，急忙赶到医院时，却看到有个陌生男人正在和他女朋友拉扯。
“好久没见你了，”男人拉住姜兰胳膊，语气熟稔的说，“今晚我老婆不在，你来陪我吧，老价钱。”
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浸到脚，李飞勇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死死盯着拉扯的两人，双眼通红，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他想冲出去质问姜兰，你是不是欺骗我，你是不是在做皮肉生意你是不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然而他只是呆滞的站在那个地方，然后默默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姜兰回来得比想象中要晚一些，当她从医院回到出租屋时，在昏暗的楼道里看到有火星一闪一灭是李飞勇在抽烟。
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姜兰不喜欢抽烟的男人，这也是当初李飞勇吸引她的原因之一。
但现在看着李飞勇抽烟，她觉得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姜兰走过去挽住李飞勇胳膊，问“怎么突然抽起了烟心情不好吗”
李飞勇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微微抬头问“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姜兰身高174，比李飞勇还要高上2厘米。
因为这个动作，姜兰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试着问“你你刚刚来医院了”
李飞勇没吭声，那双细小的眼睛却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姜兰“你都看到了”
沉默半响，李飞勇点了点头“看到了。”
姜兰张了张嘴，问“你也知道到了”
李飞勇“嗯”了一声，烟雾缭绕中，瘦瘦小小的身影出奇的沉重。
姜兰颤声道“你不能接受”
李飞勇没说话，只是重重吸了一口烟，然后狠狠捻灭了手里的烟蒂。
姜兰眸色暗了下去“我知道了”
李飞勇“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姜兰吸了吸鼻子，鼻头通红，眼里成，还要笑着说，“是我没先说清楚，是我对不起你。既然你不能接受，我我”
姜兰明明在笑，李飞勇却觉得她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他想伸手抱一抱她，然而一想到她背着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心里的欢喜就化成了冰冷的链条，一圈圈缠着他的身体把他往深渊里拉。
抬起的手又无力落下，李飞勇朝外走去，轻轻关上了门。
当时的李飞勇还不知道，姜兰的包里装了一张孕检单，也不知道姜兰奔向他时，是怀着怎样欣喜的心情。
李飞勇很快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回到他家乡桐市成为了高中老师。相亲，结婚，生子。
婚后十年，前妻说他太无趣提出离婚。
李飞勇没有拒绝，成为了一个独居的中年男人，只是脾气越法糟糕，越来越不讨学生欢喜。
再后来，他在家长会上遇到了姜兰。
他成了一个愤世嫉俗的中年男人，而对方依旧明艳而热情，还有一个成绩那么优秀的孩子。
嫉妒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李飞勇脱口而出“学校不是你这种女人该来的地方。”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姜延提起板凳给他开了瓤。
李飞勇没有生气，甚至还笑了起来。
你儿子讨厌我，正好，我也不喜欢他。
然后他开始路过姜兰的烧烤店，多次鼓起勇气想要进去，然而听到姜兰爽朗的笑声又退了回来，只敢点外卖。时间久了，连外卖小哥都认得他。
再后来，他听说姜兰是单亲妈妈。
于是他故意让姜延请家长，于是他去店里找人
当他求复合时，被班上的一位同学撞破了，这成了一切八卦的源头。
有同学问“所以当时李飞勇觉得姜兰和他在一起后还在卖而姜兰却以为李飞勇介意她曾经的过去”
那位同学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说八卦的和听八卦的都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不知是谁叹了口气，缓缓道“怪不得肥勇经常给我们灌输讲负面道理，说人生险恶，原来他曾经跌过这么大一个跟头。”
“要说惨，姜延和他妈更惨啊，她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孩子的父亲却和别人组成了家庭。”
“我倒是觉得还好，毕竟当时他也觉得自己被骗了嘛。”
季灿突然想起当初他解释n问题拿对方初恋举例，李飞勇暴跳如雷的表情，这么一想，他简直是大蛇戳七寸了。
一周后，消失许久的姜延来到了学校。遮眼睛的刘海儿全都撸到了脑后，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和英气的眉眼。
更让人诧异的是，他之前身上那股阴沉的气息陡然消失不见，现在整整齐齐的穿着校服，像是年少时光都重新回来了，引得不少女生红了脸。
形象大变的姜延在众人注视中，径直走向教室最后一排，最后停在了季灿面前。
“能出来下吗”
季灿诧异抬起头，眨了眨眼睛。
姜延又说“不会耽误你太久。”
季灿考虑了一会儿，放下笔跟着他走了出去。
两人站在走廊靠墙角的位置，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淡淡的寂静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季灿想起之前听到的关于姜延的身世八卦，一时间有些尴尬，斟酌着语气道“那个”
姜延“我要转学了。”
“转学”季灿愕然抬头，有些茫然问，“什么时候”
姜延“下周。”
“这么快”季灿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他虽然没看完小说，但他看的部分，姜延直到高二结束都还在班上，难道是因为身世变化产生了蝴蝶效应而且说转学，现在他和吴阮的感情还没开始呢。
但姜延已经决定，他也不好多说，只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那你妈和老师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姜延顿了顿，冷声道，“反正我不会原谅他。”
季灿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只憋出来了一句“那祝你转学快乐”
姜延勾唇笑了一下，就在季灿以为他要走了时，却不料下一刻，姜延突然猛地转身，右手握成拳头向他狠狠砸来。
季灿
季灿下意识躲开拳头，条件反射给姜延来了个过肩摔。
摔完人后觉得有些不妥，季灿又蹲下身问“你没事吧”
姜延没回答，反而躺在地上笑了起来“还是这样比较习惯，就当你给我送别礼。”
季灿“”
这是什么送别礼
直到傍晚放学，季灿和顾江珩一起走在商场里，也摸不准姜延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华茂周末生日，季灿是来帮他选生日礼物的，可惜买什么他毫无头绪，只得漫无目的瞎逛。
顾江珩双手插在裤兜里，漫不经心道“姜延下午找你了”
季灿拿着货架上的生发液看了又放下，“嗯”了一声。
他记得季华茂有点儿秃来着，要不送生发液
顾江珩“他找你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季灿摇头，“他就是说他要转学了，还想打我，但没打到，被我摔了一下。”
顾江珩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皱了下眉，问“你觉不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也觉得吧”季灿下意识道，“我记得他当时明明没走。”
话一出口才发觉不妥，季灿连忙闭上了嘴。
什么叫做他当时没走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他怎么知道这不是自爆自己穿书身份吗
却不料顾江珩笑了起来，跟着说“我也记得他没走。”
季灿怔怔地看着他，一瞬间有些茫然。
他又想起了自己开学时对顾江珩的怀疑，难道这位也和他一样是个穿书者
“那你觉得他应该怎么样”季灿追上去问。
顾江珩看了他一眼，不问反答“你觉得呢”
季灿不说话了。
顾江珩也不再问，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出了店面。
这个插曲一出，季灿更没心思买礼物了，逛了一圈都不知道该选什么，最后还是买了些茶叶、保健品等常见的礼品。
结账时，他突然看到了摆在货架上的太太静心口服液，他问店员“这个男的可以喝吗”
店员明显愣了一下，诧异道“同学你要买这个送给你爸爸”
季灿“想试试，他脾气不太好，不知道喝这个有没有用。”
“额，这个吧”店员愣了愣，有些尴尬的解释，“这款产品主要是针对妇女更年期失眠多梦、心烦意乱的症状。至于男性好像没有研究说有用。”
季灿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那我不要了。”
在店员介绍下，季灿又选了几款男性安神补脑的产品，没办法，谁让季华茂总是一副脑子不够用的样子。
买好保健品后，季灿又返回之前的店买了瓶生发液。
看到货架上的买二送一，他想了想直接拿了三瓶。
顾江珩拎着袋子在门口等人，不一会儿就见季灿朝他走来，少年身高腿长，冲他笑了笑，说“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顾江珩有点儿得意，又有点儿高兴，很矜持的点头“你记得啊”
倒不是季灿特意记住，主要是顾江珩生日在11月11日，想忘记都不可能。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荧绿的生发液，说“送你，就当生日礼物吧。”
“我头发哪里少了”顾江珩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一边用脑袋拱季灿脖子，一边说，“感受到了吗我头发明明这么浓密”
“靠，”季灿被扎得后退一步，骂道，“浓就浓，你弄我做什么不知道你头发很硬扎人吗”
“不弄你你怎么知道我又粗又硬”顾江珩不满道，还有些委屈的说，“我身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你不要”季灿伸出手，“那还我吧，我留着一起用。”
顾江珩动作一滞“你也有”
季灿“有啊，不然我送你做什么”
买二送一的。
季灿特意送他情侣款生发水
顾江珩顿时高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那我还是勉强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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