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梦嘛,里面什么都有,你梦见热闹的街道,往来的人潮,街头巨大的LED显示屏播放着你看不懂的广告,天是蓝色的,倒挂的电车横穿了它,一个带着八角帽的女人站在马路对面呼喊你的名字,正好这时绿灯亮了,于是她向你跑来,裙角翻飞,像一只展翅的海燕。
你向她招手,然后明媚的阳光下化作灰烬。
过了一会儿,也可能是几秒,你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被褥中,卧室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整个房间昏沉沉的暗,只有床头的灯槽还亮着温暖的黄光。
“醒了?”一个声音问。
是森林太郎,他就坐在你床边,手上拿着那本翻看到一半的日记,你高中走读大学租房,几乎没怎么住过集体宿舍,独睡惯了,睁眼后猛地督见身旁有人,差点吓出脏话。
“林太郎?”你惊魂不定地问,“你怎么不开灯?”
森林太郎笑了一下,“你好像睡得很熟,就关了。”
你想起他曾经是个医生,自动自觉地把他的举动划分到体贴的行列,草草道了句谢。你揉着眼睛打算起身下床,忽然注意到指缝间隐约显露出一点黑色的痕迹,于是摊开手心,发现上面用格鲁吉亚语写着一句话。
「记得买手办。」
你:“……”
草啊。你想,这都什么时候了,美狄亚那个胶佬居然还惦记着没去成的动漫星城。
你啧啧摇头,扭头看见森林太郎一脸微妙的神色。
“你……不觉得奇怪么?”他问,用一种探寻的目光上下打量你,你没听懂他的意思,疑惑地与以回视。
男人沉默了一下,拉开一旁的立式衣柜。
衣柜内侧立着一扇全身镜,你站在镜子前,和对面的小女孩面面相觑。
是的,小女孩。
此刻显现在镜中的你,外表年龄看上去绝对不超过十岁,整个人身体缩水了一圈不说,原本穿在身上的紫色长裙还变成了戏剧演员般的深蓝色马甲和灯笼裤,鞋子也换成了棕色小皮鞋,腿上甚至裹着黑色的丝|袜,要是怀里再抱几个彩色小篮球,说不定能直接马戏团出道。
“你靠着衣柜倒下去后,全身忽然发出细碎的金色光芒,接着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森林太郎说,“你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吃惊,这是你的异能力?”
你:“……”
哦草,在继异形、间谍、魔女之后,你居然又变成了一个小孩?
你惆怅极了,莫名觉得自己距离精神分裂更近了一步,森林太郎仍杵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你的解释,可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叫安徒生,出生自丹麦,是个童话作家,一生未婚未恋,喜欢悲剧和拖稿,各种意义上真正的至死都是少年。
你只是个普通人。起码今天是。
你摇头,如实地回答了这句话,森林太郎微微挑眉,表情看不出想法。你突然想起什么,问他:“我睡了多长时间?”
“十几分钟吧,反正不是太久。”男人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你说。
其实不只是还好。刚才短暂的一觉让你如获新生,那些曾经积累在你身体里的疲倦好似不复存在,你现在精神抖擞,脑子清醒得简直可以去刷四级真题。
“还要继续检查房间吗?”
“不用,我已经检查完了。”森林太郎合上衣柜,他重新坐回到床边,拍拍身旁的位置,对你道:“过来吧,我给你翻译日记。”
你:“!”
日记这种东西,一听就知道是重要线索,你依言凑到森林太郎身边,聚精会神地听他说话。
硬皮日记本不算太新,已经写满了小半本,首页的空白处上写着卷毛两个大字,森林太郎翻开第一页,然后向你讲述了,一个和你们之前猜测完全不同的故事。
【▇▇年7月29日晴
今天也没找到愿意让我们驻唱的酒吧。
眼镜还是老样子,哼哼唧唧地不着调,晚上街头表演的时候又一次地因为唱太嗨忘了躲避巡警,最后还是我去警局捞他出来,烦死了。
黑长直知道我心情不好,安慰我说今天为我们驻留的路人比之前多很多,但我没心情装出开心的样子回应她,月底快到了,这个月的房租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房东已经警告过我,这次绝对不能再拖了。
就算价格低一点也没关系,快来什么人雇我们表演吧……】
【▇▇年7月30日小雨
晚上回家的时候,在路边捡到一个行李箱。
行李箱看着很新,周围也没有人,所以我走上前,想看看里面有什么财物——我当然不是想独占它,但是捡到贵重物品送到警局拾金不昧可以得到奖励,而且这个行李箱要是在规定期限无人认领,里面的东西就会全都属于我,大概是这几天被房租困扰疯了吧,我近乎急切地跑到行李箱前,拉着它走向一个昏暗的路口。
行李箱很重,让我很疑惑,也充满了期待,我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却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扭曲的人!
那个人以一种不可思议地姿势蜷缩在行李箱中,像一团被随意拉扯挤压的面团,我差点被这骇人的一幕吓死,大叫着就要跑开,没想到箱子里的人居然还活着,对方连连道歉,然后向我求助。
“好心的人啊,救救我吧。”那人说,“我叫阿拉丁,是一个不幸被诅咒的魔术师,如果你能把我从行李箱里解救出去,我愿意支付你十万美金作为谢礼。”
十万……十万美金?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我瞬间就心动了,于是我向这位叫阿拉丁的先生提议,说送他去医院,但他慌张地拒绝了,他说他正在被仇家追杀,如果现在去医院,他这样特殊的病例一定会被传到仇人的耳中,阿拉丁先生请求我用手拉出他,在他再三保证不会因为强拉造成的伤害向我索赔后,我握住了他的手。
阿拉丁先生的姿势很扭曲,我花了很大的力气,也没能把他拉出来哪怕一毫米,我实在无计可施,只好悄悄把行李箱带回家,打算明天再和眼镜商量办法。】
【▇▇年7月31日晴
充满奇遇的一天!
为了得到阿拉丁先生说好的薪水,我放弃了今天的乐队练习,找眼镜上门帮忙一起解救,但困住阿拉丁先生的行李箱实在是太结实了,我简直无法用文字描述它的坚硬,我们尝试了很多工具,钳子、锤子、小刀,全都无功而返,在眼镜提议使用电钻的时候阿拉丁先生阻止了我们,他希望我们用最简单的办法解救他,我和眼镜只好努力拉扯他的四肢。我花了很大的力气,阿拉丁先生的身体仍然不为所动,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一直紧咬牙关的阿拉丁先生忍不住呻|吟出声。
一道金光在我眼前闪过,我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了一枚金币。
这是怎么回事?
阿拉丁先生也看到了那枚金币,脸色瞬间就变了,好一会儿他才告诉我,这就是他的诅咒,只要他发出痛呼,身上就会冒出一枚金币,
“这是纯金的吗?”我问。
“应该是。”阿拉丁先生回答,接着强调,只要我把他救出来,就可以得到比这枚金币更多的金钱。
但我已经无暇他顾,房东今天下午就会上门,如果不能给出房费,我明天就要搬出去,我决定碰碰运气,带着那枚金币去街上的当铺典当,没想到当铺的老板仔细研究了金币的成色后,给了我两万五千日元!
这笔钱让我成功应付了房东,直到现在,我都感觉自己还活在梦中。
眼镜说明天再过来帮忙想办法解救阿拉丁先生,我同意了,就在这几天内解救出阿拉丁先生吧,然后用十万美金买一套小房子,我再也不想租房了。】
【▇▇年8月1日晴
今天依然没能把阿拉丁先生从行李箱里救出来。
经过两天的相处,我和他多少熟悉了起来,阿拉丁先生是一位非常英俊的男性,他皮肤微黑,五官深邃,眉眼很像那些ins上出名的中东贵族,如果能走在原宿的街头,大概会是很多女孩追慕的对象。
我试着向他询问被诅咒的缘由,他没有说,但向我介绍了魔术师这一奇妙的存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某种人类,可以通过传承、材料和语言施展普通人无法做到的奇迹,阿拉丁先生就是其中翘楚,他充满才能,对生与死也有着超乎常人的理解,可惜这份才能激怒了他的许多同行,使得他最后沦落到现在这样可悲的状况。
我很同情他,尽己所能地试着将他解救,可惜一天下来一无所获,期间阿拉丁先生因为痛楚又冒出了几枚金币,在他的允许下,我拿去置换了这个月的生活费。】
【▇▇年8月2日阴
今天也没有把阿拉丁先生解救出来。
因为忙着破坏行李箱,我们已经两天没有路演了,黑长直似乎感觉有些奇怪,被我敷衍了过去。
作为犒劳我们努力了一整天的奖励,阿拉丁先生赠与了我几枚金币。】
【▇▇年8月3日大雨
很遗憾,今天还是没能救出阿拉丁先生。
眼镜似乎因为多日来的无用功而对阿拉丁先生抱有些许微词,但还是看在有金币入账的份上没说什么,晚上出去吃饭的时候,他有些顾虑地向我表示,怀疑阿拉丁先生不是人类。
“没有人可以不吃不喝不拉活四天。”眼镜说,“他简直就像都市传说中的鬼怪,诱人堕落,然后收取代价。”
“也许我们该把他交给警察……”
我拒绝了,阿拉丁先生对我有恩,他施于的金币帮我度过了困难,我不可能让他陷入被仇人追杀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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