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香素来浅眠,沈青桠一离开,她就醒了过来。
沈青桠走前锁了门窗,却并未熄灭烛火,莲香见她房中亮光,打着哈欠走到房门口。
“姑娘,我方才听见门窗响动,是谁过来了吗?”
莲香喊了几声,屋内却无人回应,她心中一慌,试图推门入内,却发现门窗紧锁。莲香担心沈青桠遭遇不测,在外边一遍遍喊着“姑娘,姑娘……”。
沈青桠此时已经去寻管事让他去请郎中了,莲香这一声声的呼喊,她是半句也没听到。屋内的景衍反倒迷迷糊糊听了几句。
耳边不断响起喊声,他的意识稍有清醒,听到声响后试图睁开眼睛,一翻身却刚巧撞到伤口。这一撞猛地一痛,景衍疼得清醒过来。
他捂着胸口侧眸望向传来喊声的门口。那一声声的姑娘自然不可能叫的是他,至于是谁嘛。单看这房中摆设,他也猜得到自己是在何处了。
他无力起身,只能暂且留在此处,外间的人既然只是喊叫,必然是进不来的。眼下尚且安全,景衍也稍稍放心。
莲香喊了会子,一直无人回应,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去找人撞门。结果人刚到院门口就撞见了沈青桠同郎中和管家一同回来。
“姑娘去哪里了?可吓死奴婢了!”莲香见到沈青桠后慌忙上前。
莲香和沈青桠虽朝夕相处有了些情谊,却并没有多深厚的主仆情分。她虽也对沈青桠上心,但更多的是因为景衡之命,莲香奉命伺候沈青桠,若是她出了什么差错,她必是无法向主子交差。
沈青桠见她一脸担忧,自然也明白她担忧的真正原因。
“无事,不过是半夜腹痛,这才去请了郎中,你先去歇下吧。”沈青桠私心里并不信任莲香。这莲香是景衡的人,恐怕在她眼中,房中的那个男人就是个奸夫。沈青桠不确定这莲香会不会为了她主子做什么出格的事。
房中的男人身受重伤,这人命关天的大事,她可不想有什么不测。
沈青桠既然如此说了,莲香即便发觉不对,也不得不应声退下。
她走了后,沈青桠低声吩咐管家:“劳烦管家去看着那婢女,郎中你随我进去吧。”
话落,她推门入内,听到声响的景衍立刻合眼装昏。
“哎呦,这伤的可真是重,老夫几年没见过这么重的外伤了。”郎中絮叨着上前给景衍处理伤口。
他将沾染景衍污血的布巾递给沈青桠,“你家相公是做什么营生的?莫不是江洋大盗打家劫舍的吧?怎么被人重伤至此?”
沈青桠立在一旁接过布巾放入温水盆中清洗,“他啊,是个镖师。这走江湖的,哪有没仇家的。”
郎中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却也没再多问,他帮景衍处理好伤口,上完了外伤的上药后便离开了。
“习武之人底子好,你家相公这外伤虽重,内里却无大碍。你今晚上打着精神盯着点,莫要让他发热即可。若真是发热了便想些旁的法子给他退热,这外伤的伤药是在下私人所配,与旁的药材多有冲撞。”郎中临走时又叮嘱了几句。
郎中离开后,沈青桠将景衍身上血衣褪下,把人给搬到了床榻上,又找出早前他留在这里的里衣给他换上。
一番下来,香汗淋漓。
她捏着丝帕拭了拭额间轻汗,嘟嘟囔囔的道:“你也真是的,不知是惹上了什么人,弄成这副模样,我瞧着都心疼,你家里人知道了岂不更要担忧。”
心疼?担忧?装着昏迷的景衍心中苦笑。
世人万千,谁是他的家人?天下之大?何处又是他的家?
“罢了罢了,谁叫你生得这样好看,我就辛苦辛苦照料你一夜。”沈青桠无奈轻笑,拿起干净的布巾给景衍擦了擦脸上薄汗。
夜色渐浓,沈青桠打着精神看顾景衍,唯恐他再半夜发热。
鸡鸣声响,她才迷迷糊糊的趴在床沿便睡了过去。
景衍缓缓睁开眼眸,沈青桠那疲倦不已、略有憔悴的睡颜映入眼帘。
她发髻未梳,青丝尽散,一副累极倦怠的模样。这副不施粉黛的脸庞少了往日的几分妖艳夺目,却多了几丝烟火人间气。布裙外衫,未着珠钗,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装扮。
这处小院的内室的布置,也不像是公侯王府皇宫内院,反倒像是寻常富贵人家。
景衍鬼使神差的抬手将她鬓边一小撮头发掖在耳后,见她睡梦酣甜,他也不自觉的勾起唇角。
天光大亮时,沈青桠才缓缓醒来。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去碰景衍额头,想看看他有没有发热。
被人攥住手腕后,才彻底清醒回神。
“你醒了啊。”沈青桠见他清醒过来,还有力气攥着自己的手腕,猜想应该是无甚大碍了。
“嗯。”景衍沉声应道,却并未松开沈青桠的手腕。
“疼呢,你倒是松开啊。”
景衍听她喊痛,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攥着她手腕。他立刻松开,沈青桠瞥了眼自己微微泛红的手腕,横了他一眼。
“公子你瞧,你都给我捏红了的。你得赔我。”她扯了他的衣袖抱怨。
景衍垂眸去看,果真见那霜雪皓腕泛起了微红,他微窘,一时不知怎样应对。景衍活到现在,遇见的女人就没一个不怕他的,哪有像沈青桠这般拉着他衣袖来讨说法的。
他只能呆愣着把手腕递过去,“不如,你捏回来。”
“噗嗤。”沈青桠见状笑出声来。
她笑得花枝乱颤,景衍虽不明白她为何发笑,却也跟着眉眼微弯。
待她笑意渐歇,景衍抬手给她系好外衫的衣带,低声问,“相识至今,还未问姑娘芳名呢。”
沈青桠歪头笑答:“枝枝。花枝的枝。”
“枝枝?倒是个可爱的名字。”
“那你呢,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有婚配啊?”她笑音烂漫,好似只是少女探问情郎。
景衍摇头轻笑,“在下褚琰,京城人士,未有婚配。小娘子可还满意?”
沈青桠眉眼弯弯的起身离开,临到门口回首冲他笑道:“公子生得这般好,我自然是满意的。”话落提裙跑开,只留景衍一人在房中。
景衍摇头轻笑,暗道,果真是个小姑娘。
他以为她不过是涉世未深的少女,难免会对初次云雨的男人抱有少女绮思,才会问他可有婚配。殊不知,他碰上的是个七窍玲珑心的妖精,她问他可有婚配,不过是怕给自己惹上麻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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