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铁狮子胡同九贝子府东院妙音阁

    “妾本那溪水畔边住,花落花开如梦,亦不知桥边红药为谁而生……”

    妙音阁的戏台与看座之间,以水相隔。戏台上的吴侬软语经过中间的水面,传到看座之上时,更为悦耳清亮。

    胤禟微闭着双目,悠闲地听着戏台上的女伶咿呀地唱着。

    戏台上的刘氏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九爷他当初从扬州带回了那么多女伶,虽说九爷几个人的曲子都会隔些日子听一听,但是这九贝子府上,最得宠的便是她一人了。

    众人也皆知晓九贝子爷最爱的便是扬州城的娇美女伶,府里更是养着一群,其中相貌最貌美,嗓音最勾人的刘氏正是倚仗着胤禟的喜宠,在府内府外都颇为显摆,处处都压着嫡福晋董鄂氏的风头。

    许是因为扬州女伶以及胤禟宠妾灭妻的缘故,本正当青葱好时光的董鄂氏成日地缠绵于床榻之上,这更是将女主人管家之权交到了刘氏的手上了。

    刘氏原本就憎恨董鄂氏是占着嫡福晋的位置,得了管家之权以后变本加厉地刁难着董鄂氏,且加上胤禟不喜嫡福晋董鄂氏,一直待她是不闻不问。如此而来,董鄂氏在九贝子府的日子可以说是一天比一天难熬。

    京城中但凡知了此事的人无不感叹董鄂氏当真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了。

    胤禟正惬意地听着小曲,这边从前院那边刚得了消息的赵正,急地好似那热锅上的蚂蚁。

    前院的人来妙音阁传话,说是嫡福晋她在前院聚众打牌九,前院的家奴们几乎已经是全都凑过去了。

    说起福晋,赵正觉得也是奇怪了些。福晋打进了贝子府,从来都是循规蹈矩,不越雷池半步,性子也是文静尔雅,甚至可以说是懦弱怯懦的了,身子更病洋。然而,近些日子起,具体说是哪日,赵正他也不知,这福晋不单是身子无恙了,性情也大发地变了。

    若是在这之前,他是怎么也不相信,福晋她会在前院同府里的下人们打起了牌九。

    赵正犹犹豫豫地在妙音阁的门口来来回回地踱起步子,究竟进不进去告诉九爷啊?进去吧,不仅会惹了刘氏,也会扰了九爷他听曲的兴致。可若是不进去,福晋同奴才们打牌九的事情,怕是会传扬了出去,对爷与福晋皆是不好。

    在戏台上极尽妖娆的刘氏,眼尖地看见了在门口处徘徊不定的赵正,神色凌厉不满地刮了他一眼,示意赵正不许进来打搅了胤禟对她唱的曲儿以及她的兴致。

    这支《扬州春慢》是胤禟最喜好听的曲子,亦是刘氏的拿手之艺。可是,刘氏片刻的分神,还是被听了多次的胤禟听了出来。

    胤禟微微蹙了蹙英挺的剑眉,慵懒地睁开了眼睛。刘氏见胤禟这般模样,赶忙正了正神色,模样认真地继续唱曲儿。

    “停了吧。”

    声音淡淡的,似不在意地,轻撩地说了句,令人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爷,妾身后面还备了曲子,爷再听听?”刘氏挽留道。

    胤禟兴致阑珊,扬了扬手,从紫檀木雕云纹方椅上起身,扔下了句话:“改日吧。”

    胤禟出了妙音阁,迎面看见来回踱步的赵正。

    “……爷”赵正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想好,该不该同主子说。

    “何事?”胤禟边走边问道。

    赵正躬着身,随着胤禟往前面走,答道:“爷,福晋她在前院……打牌九。”

    胤禟听着赵正说的话,眉头紧蹙,道:“打牌九?”

    赵正忙说“是”。

    “同谁?”

    听不出说话之人的喜怒。

    “……府上的奴才们。”

    赵正虽然告了福晋的状,但心里还是为福晋她捏了一把汗。九爷是各位贝子爷中脾气不好惹的主儿,福晋在前院聚集家奴打牌九,属实是胆大包天。

    “谁?”

    胤禟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什么。

    赵正听见主子这般问,现下噤了口。

    胤禟斜看着不做声的赵正,心中是明白了,他并非听错了什么,董鄂氏她确实是在同府上的奴才们,在前院一起打牌九。

    说起董鄂氏,他都快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一位嫡福晋了。

    胤禟迈步往前院的方向走了去,说来他也是觉得奇怪,董鄂氏是何时性情大变的?他从来也没有想到温和守礼的董鄂氏会做出这般出格的事情来。

    京城中无人不知九贝子腰缠万贯,家大业大,各式生意买卖都有所涉猎,这一点与他喜好扬州女伶一般妇孺皆知。

    胤禟穿过工匠们颇为费心思的精巧构思的缦回廊腰,又过了道汉白玉的长石桥,眼看着再走不到百米,过一圆拱石墙门即到了前院,却看见两抹身影从不远处的圆拱石墙门走了出来,背对着他在的方向,依照着样子来看,主仆二人是在说说笑笑,应该是心情愉悦。

    胤禟心想:难道是董鄂氏她牌九赢得不少?

    瑜音同青禾边说笑着边朝着自己的住处沁兰馆的方向回去,全然不觉身后有目光正落于她身上。

    “福晋,您明明今日输了不少银子,您怎么还这般开心?”青禾觉得自家福晋自从生病昏睡了几日醒来之后,性情真的是大变,而且越发使人琢磨不透了。

    瑜音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嗯,确实没错,今日她的确是输了不少钱。

    “青禾我问你,输了银子且闷闷不乐,与输了银子但并不闷闷不乐,这两者之中,哪个更好一些?”瑜音笑对着青禾说道。

    青禾想了想,回道:“输了银子但并不闷闷不乐,好一些。”

    青禾总觉得主子问她的这个问题,哪里有些不对,可是一时之间怎么也说不上来不对之处。

    “所以啊,我这般开心,何错之有?”瑜音背起了手,优哉游哉地踱步往前走。

    青禾在原地思索着点了点头,突然,她想通透了,究竟是哪里不对。因为,输了银子本就是一件令人不快之事啊!

    特别是,对于福晋来说!不对,特别是对于生病醒来之后的福晋来说。福晋先前对银钱之类,并不怎么上心,天天只留心女红刺绣之上,然而,生病醒来之后的福晋对银钱格外地上心。

    她首先是将沁兰馆所有的家当物什清点清楚,之后又将一些用不到的首饰家具去典当铺换了银钱,而且将所有的银钱都整理收拾存放在一个小紫檀木方箱里。

    如此在意银钱的福晋,今日输了这么多的银子,绝对不会是心情愉悦高兴的,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终于反应了过来的青禾,忙追上自己主子,强烈的求知欲驱使着她上前去一问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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