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并没有轻易放过徐老二。
他把槐树的同僚们叫到身边, 低声交待了几句。小伙子们笑嘻嘻地去办了。
那边,徐老二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稳, 自家房门就被踹开了。
小伙子们装出一副流氓相, 把他家能砸的全砸了一个遍凡是稍稍值钱些的, 都是槐树买的。
完了还吊儿郎当地威胁“燕郡王说了, 以后离程虞侯远点, 要让他瞧见了呵, 汴河那么长,淹死个把醉汉不奇怪吧”
徐老二捂着刚刚包扎好的手臂, 脸色煞白。
司南原本就想吓吓他,让他别去打扰槐树和于三娘, 不料, 这徐老二太不经吓,竟然连夜逃出了汴京, 再也没回来。
走的时候把家里值钱的都拿走了,单单丢下媳妇儿子,还有一封休书。
李氏带着儿子哭哭啼啼回了李家。
李家早就没人了, 只有一间被洪水冲塌的破房,收拾收拾勉强能住。
于三娘知道后,悄悄给她送了些钱, 又找来相熟的泥瓦匠,给她把房子修好, 并答应她每月送些钱粮,让她带着徐大头安安生生过日子。
这一切, 她都是瞒着槐树做的。
于三娘不是圣母, 这样做只是为了槐树。
她也有一个不着调的亲娘, 懂得做儿女的那种既怨恨,又割舍不下的感情。她不希望将来李氏死了,槐树再后悔自责。
其实,槐树都知道。
他没阻止于三娘,也没拆穿她,而是默默纵容着她做的一切,同时对她更好。
槐树并非对李氏抱有什么期待,而是领了于三娘的情,不想让她的苦心白费。
两个同样经历过苦难的年轻人,就这样含蓄又默契地心疼着彼此,一起努力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这是后话。
眼下,解决完徐老二,司南就拉着唐玄到郡王府主持自家孩子的婚事去了。
接亲的队伍绕着汴京城走了大半圈,两个人到的时候刚好赶上新人进门。
远远地就听到小伙子们扯着嗓子起哄“抱起来抱起来”
这是在让于三娘抱槐树。
正常男女结亲,都是新郎把新妇从花车上抱到二门,倘若是女婿入赘,为了顾及新郎的面子,谁都不会如此调侃。
今日情形却是不同,槐树一点都不怕丢脸,同僚们乐得起哄。
于三娘性子大方,并没有羞恼不悦,反倒挽起袖子,作势要抱槐树。
大伙一通笑。
槐树也笑着,反手把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向二门。
二门外站的是满庭芳的姐妹们,蝶恋花带着,把一个红彤彤的火盆放到槐树跟前,脆生生道“迈吧”
原本,这火盆是为新妇准备的,多半是嫌新妇身上有不好的东西,怕她把晦气带到夫家。
这回,轮到娘子们出一口气了。
槐树半点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抬脚就迈了过去,完了还好声好气地给姐姐们发红包。
小娘子们掩嘴笑着,纷纷羡慕于三娘,遇到个靠得住的良人。
进了正厅,就要拜堂了。
正经的拜堂并不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这么简单。
只听礼官高声唱诺“一拜东方甲己木拜”
槐树跪,三娘站,一个叩首,一个屈膝。
拜完起身。
礼官再唱“二拜南方丙丁火拜”
夫妻两个再拜。
礼官又唱“三拜中央戊己土”
如此,需得把四面八方都拜一遍,才算拜完了天地。
一对新人,每一拜都要向第一次那样规规矩矩,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敷衍。
倘若有一丝差错,不仅不吉利,宾客们也是要念叨闲话的,甚至会当作笑料说上大半辈子,直到他们的儿孙辈成亲。
于三娘十分紧张,怕连累槐树,更怕丢郡王府的脸。
槐树察觉到了,故意往旁边跌了一下,险些踩到她的裙摆。
宾客们哈哈大笑。
于三娘诧异地偏过头,对上槐树含笑的眼。
错他先出了,就没人笑话于三娘了。
于三娘又气恼,又感动,在众人的笑声中垂下头,心头泛起丝丝甜意。
拜高堂的时候,上首的座位是空的,郡王府的老管家摆上三个牌位。
嗯三个
槐树抬头看去,惊讶地发现,除了唐大将军和公主的牌位,还有一个写的是他父亲的名字程良。
老管家笑呵呵道“公主和将军若是知道,亲家是唐家军旧部,不知道有多欢喜。”
槐树看看牌位,又看看旁边的唐玄和司南,满心的感动不知如何表达。
他压下眼中的酸涩,哽咽道“请两位兄长上坐。”
司南原本正笑眯眯地看热闹,冷不丁听到这话,连忙摆摆手,“不成不成,别胡闹。”
槐树却坚持。
司南于他而言,如兄如父,没有司南就没有他的今天,他值得这一拜。
于三娘也是这样想的。
她放下矜持,走到司南身边,拉着他坐到椅子上。槐树也恭恭敬敬地把唐玄请了过去。
所有人都在劝。
大家都认可这对新人的做法。
如果司南都当不得这一拜的话,那就没人当得了。
司南无奈,只得受了。
唐玄知道自己就是顺带的,不过没关系,能和他的少年一起坐着就好,宛如一对老夫夫。
恩爱到白头的那种。
槐树和于三娘比方才拜天地时还要恭敬,还要郑重。因为上面坐着的,才是他们真正要感谢的人。
闹洞房,向来是最热闹,也是最令人期待的。
年轻人们的新鲜劲还没过去,无论郎君还是小娘子,不闹于三娘,只揪着槐树闹。
尤其是那些军中的同僚,抓着红枣栗子往他身上扔,边扔边调侃“虞侯加把劲啊,赶紧给嫂嫂生个大胖小子”
小娘子们顾不上害羞,一个个笑弯了腰。
赵灵犀笑得最欢。
一边笑一边叹气,狄臭蛋要是同意入赘就好了,兴许她还能理直气壮地养上一窝小男宠
于大娘和于三娘也在笑。
姐妹两个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闹到自家妹子的洞房。
笑着笑着,就红了眼圈。
于七宝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二郎让他干啥他干啥。
几个小崽子分成了两派,一派以二郎为首,站在于三娘那头,一派以小崽为首,站在槐树这头。
二郎武力威胁,帮娘家人要红包。
小崽舌战群崽,替槐树守红包。
闹了半晌,小崽突然说“二郎哥,我觉得不对,红包不是师父哥出了再给郡王爹爹吗争来争去还是在咱们自己家啊”
崽子们
还争什么争
吃席去
二郎把装红包的匣子一抱,拉着小崽到角落里“分赃”去了。
决裂还不到一刻钟,崽子们就重归于好了。
洞房闹完了,男男女女一起到前院吃席。
这场喜宴的特殊之处就在于,于三娘不必独自在洞房里待着,等侯夫君喝得醉醺醺,还得满怀期待又娇羞地跟他“睡一觉”。
不用
槐树去前面喝酒陪席,小娘子们也攒了一桌,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出门的时候,于大娘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连忙道歉。对方久久没言语,也没离开,只定定地站着。
于大娘疑惑地抬头,对上一张清秀的脸。
是个年轻男人,正一脸紧张地看着她,脖子根都红了,竟然有点可爱。
于大娘扑哧一声笑了。
崔木头更慌了,脑子飞快地转着,嘴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小狗子看不下去,扯着崔木头的衣角说“师父,这个是大娘姐姐,就是七宝的姐姐哦”
又转过头对于大娘说“这是我师父,虽然不爱说话,木工活却一级棒,上次二郎送给七宝的那个七孔球就是我师父做的。”
于大娘恍然,屈了屈膝,温声道“原来是崔先生,多谢了,那七孔球当真精巧,想来费了不少心思吧”
崔木头绞着手,满脸通红,“不、不算什么,你做的鞋才好”
说着,不由把脚往前伸了伸。
他脚上穿的这双刚好就是。
不像寻常男子那样布满灰尘,或者干脆磨了边、开了线,而是涮洗得非常干净,鞋面没有一丝褶皱,鞋底还是雪白的,显然非常珍惜。
于大娘心中升起一丝异样,不由有些脸热,忙告了声罪,匆匆离开了。
崔木头看着她的背影,那颗木头心难得颤了颤。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小狗子敏锐地觉察到,这件事应该报告给师父哥。
司南正在为别人的爱情举杯豪饮。
没喝几杯就醉了。
唐玄拉着他回主院休息。
司南走着路还不老实,揪了路边的牡丹花,单膝跪地,“小玄玄,你愿意嫁给我吗”
唐玄站在他身后,无奈又好笑。
司南拍了下面前的大树桩,“说话呀,说你愿意”
唐玄把他转过来,眼含笑意,“嗯,我愿意。”
司南眨眨眼,看看树桩,又看看他,警惕地把手缩回去,“不对,你一定是假冒的,那个才是我的小玄玄。”
唐玄捏住他的下巴,亲了亲,“你再仔细瞅瞅,我有那么矮吗”
司南再次看了看树桩,又看看他,终于确定了,笑嘻嘻地把花塞到他怀里,醉兮兮地念叨“无论贫穷富有,无论风霜雨雪,无论天崩地裂,就算手机没电、没有ifi,我都会爱你,爱你,最爱你。”
说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唐玄。
唐玄已经愣住了。
明明知道眼前是个小醉汉,还是忍不住感动。
他的少年说爱他。
最爱他。
刚刚感动了没一会儿,就被司南踩了一脚,“到你了。”语气很是不满。
唐玄非常认真地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一字不差。尽管不知道什么叫手机,什么叫ifi。
司南笑弯了眼,“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唐玄低头,亲下来。
司南张牙舞爪,“不对,我说的是我,我才是新郎。”
唐玄一把抱起他,大步走进卧房,亲个够。
那是不可能的。
就在俩人借着酒劲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老管家像个幽灵似的飘出来,严肃警告“今日府中大喜,月老在天上看着。小主子与南哥儿无媒而合,会惹怒星君,断了这份姻缘。”
然后就有了俩人分床而睡。
司南睡在床上,唐玄睡在床下。
其实外间就有一架宽敞的屏榻,和床一样舒服,唐玄嫌离司南远,不肯去,干脆在脚踏上打了个地铺,抬抬头就能看到自家少年。
老管家不放心,在俩人中间竖了一道巨大画屏。
丝绸做的屏面,透着缕缕月光,隔着绣屏看过去,隐隐露出少年可爱的轮廓。
像个蚕宝宝似的蜷在被子里。
蚕宝宝并不老实,睡了一会儿突然把手伸出来,打在屏风上,撑出一个小鼓包。
唐玄抬手碰了碰,想握住,却不能。
鼓包动了动,稍稍往下挪了挪,像是在邀请他。
郡王大人忍了忍,没忍住,随手扯了支羽箭,往屏风上一划,抠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然后把司南的手从洞里挖出来,十指相扣。
终于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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