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耳光下去,包厢里的几个人都被吓到了。
房间内倏地变地很安静。
孙向阳看陆沉寒嘴角边的血,手指暗暗抖了抖,差点没拨急救电话。
“冉景,你先别激动,这事有误会。”
“误会个屁,你们肯定是被他瞎编的那套给糊弄了过去!我猜都猜的到,他一定是跟你们说只是去送套被人错位拍照对吗?”
孙向阳被这一问给噎着了,迟疑道:“差不多...是这样。”
冉景这叫一个气,看着陆沉寒顿时觉得怒意横生,忍不住扬起手又扇了个巴掌过去。
可这次却没轻易得手,反而被人冷不丁给半路截住了。
抬头看了眼,才发现这人是宋煜。
高高瘦瘦,白玉的皮肤,表情寡淡,因为用力下颚处的肌肉紧绷生硬,透着些强势。
“你让他自己说清楚。”
声音不咸不淡,但却莫名有分量。
冉景有些忌惮,只能收回手。
陆沉寒点了根烟深吸了口,目光瞥向一侧,漫不经心道:“说什么,可不就是错位照么,不然呢,我还能真陪个男人睡觉?”
冉景直勾勾地盯着他,“那避孕套的型号尺寸你怎么解释,那就是你自己平时经常用的。”
陆沉寒滚动了下喉结,看上去很不耐烦的样子,“姓王那孙子正好跟我用一个号我有什么办法。”
冉景发狠咬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最近你聊天记录里都是些跟他的暧昧短信。”
陆沉寒几不可见地蹙眉,“他是导演,难道我能不回吗?”
冉景忍不住嘲讽,“那他是导演,让你陪他上床你能不陪么。”
陆沉寒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别太过分。”
冉景冷笑,“这时候知道要面子了,你在饭店洗碗时每天偷吃那些客人剩下的东西时怎么不要面子?”
陆沉寒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别胡说。”
冉景看着他,“胡说什么,我那天去找你都看到了,这个月来你省吃俭用连晚饭都舍不得吃,无非就是想那姓王的塞个红包给你个角色罢了。可惜人家不缺钱只想着跟你上床。你知道的时候一定高兴坏了吧,毕竟你又穷又窝囊,也就只剩下那张脸了!”
陆沉寒攥着拳,面色铁青,“说够了没。”
冉景气势咄咄逼人,“没有,不光这些,我还知道姓王的是个受,你们男人表面上装的嫌弃但实际却最喜欢找这种刺激,怎么样,那天晚上你可是爽翻了吧?”
陆沉寒沙沉着嗓子,“你跟我在一起那么久,应该知道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冉景红着眼眶看他,“是,我知道你不是同性恋,但那又怎么样,我一想到你瞒着我跟一个男人上床就恶心地想要呕吐!”
陆沉寒半叼着烟,眯着眼吸了下,“是你自己想太多,不管你信不信,我没跟他上床。”
冉景呛然笑了下,“你要我怎么相信,来之前我才查了你的前天的短信记录,那个姓王的问你愿不愿意被潜规则,你当时答应了不是么。”
陆沉寒滚了滚喉结,一口一口地抽着烟,沉默了很久,薄唇微启,“我确实答应了,但是进到房间就后悔了,什么都没做。”
他说的诚恳,连身上那股子痞味都连带着褪去了,看上去不像是假的。
冉景眼里有痛,“证据呢?”
陆沉寒嗤笑一声,像是对自己的嘲讽,“没。”
冉景嗓子间难受的很,有股说不上来的辛苦酸滋味,“就算是那样,你当初答应的时候是怎么想的,难道当什么狗屁演员就比你自己的尊严来的重要吗?你为了能演戏就能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么?”
陆沉寒把烟掐了又点了根,瞳孔黑沉深邃,“难得一次罢了,谁还没点野心。”
冉景眉眼有苦涩,“关键是你根本没那个天赋不是么?我早就说过你不适合演员,你为什么不听,你说说你这几年来都干过什么,成天就是去餐馆给人洗碗打杂,每个月就赚那么可怜巴巴的两千块钱,还不够付你爸养老费的。”
陆沉寒指尖夹着烟,低着头就这么看它燃烧着,“我知道我没用,但我喜欢演戏。”
冉景言辞犀利道:“喜欢又有什么用,只会害了你,除了不切实际之外还浪费了你大半的人生。”
陆沉寒默默抽了会烟,开口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会放弃。”
冉景被他气笑了,流着泪抹了把脸,站在那就那么看着他,几年来第一次有了想说分手的冲动,但却始终没舍得说出口。
记得俩人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大学军训快结束的时候。
那时候班级集体合影,他剃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侧轮廓有着介于男孩跟男人之间的英挺,身量修长,带着些漫不经心的痞,就那么近距离地站在了她旁边看着她很淡地笑了下。
那一眼,她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少年英气,直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目,配着那张瘦脸,扑面而来便是心跳的节奏。
从那时起,冉景就知道自己爱上这个男人了,并且开始追他。
这一追便追了四年。
陆沉寒对自己的态度一直都挺冷淡的,直到毕业的时候他身边的兄弟都有了伴才真正开始接受她。
她虽然不知道让他改变心意的原因是什么,但还是满心欢喜地当了他的女朋友。
他们一起租房一起生活,到现在已经是第三个年头,虽然过得很苦,但她也都坚持下来了。如今要她轻易说分手谈何容易?可现在发生这种事让她又怎么能不去介意?难道就让她眼睁睁看着他被这种糜烂的娱乐圈规则所腐蚀跟那种脏兮兮的人搅和在一起吗?
冉景胸腔里难受的几乎难以呼吸,脑中思想疯狂挣扎,矛盾集于一身,咬着唇站在那良久,闭了闭眼,索性转身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这一走,包厢里便又安静下来。
除了烟草燃烧的声音外,没有一个人说话,死一般。
不管怎么样,今天的这些对话有很多都是最隐私最不耻的。
平常有哪个能想到陆沉寒竟然会为了省钱去吃那些不知道是不是馊掉的剩菜剩饭。
寒酸,卑微,可怜,这种往常根本不会用到自己好哥们身上的词,今天都被用上了。
不仅陆沉寒难办,他们这几个听到的人也很难办。
相处这么久,他们知道他这哥们向来是最要强的,现在如果提出说要帮他之类只会让他觉得受侮辱,但什么都不说又会觉得没义气,简直是骑虎难下。
过了近十几分钟,狭小的房间里还是没人肯先开口。
陆沉寒也一直沉默寡言着,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烟雾缭绕着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孙向阳憋的难受,迟疑了很久,才开口道:“沉寒,别看我这样,平常还是有点积蓄的,你要是…”
他话还没说完,立刻就被陆沉寒给打断了。
“不早了,散了吧,我明天还有份工要打。”
他说罢便站起身,装作没事人似的,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出去,留下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
许是因为太过难堪,陆沉寒走的很快,花了十分钟便走到了平时要花半小时才走的到的车站。
临近深夜,只剩最后一辆末班车。
陆沉寒掏出烟盒,就默默地站在那等。
晚风徐徐,将他的短发吹得凌乱,夹杂着薄薄的烟雾,看上去透着一股子颓废感。
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是犯浑了,但他当时看完剧本之后实在太想演那个角色了,那种欲念太过强烈,以至于甚至忘记了本该遵守的某些道德底线。
今晚也算他自作自受吧,从今往后,估计他都很难再去面对那几个人了。
但他就是喜欢演戏,这有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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