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监看着二皇子和文贵妃跪在景祐帝的宫门前, 上前道“贵妃娘娘和殿下还是回去吧,陛下休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
二皇子只觉得内监在敷衍他,但是他也知道他母族获罪对他影响极大, 他只觉得内监是看碟下菜, 以前见他的时候殷勤的厉害, 现在倒是敢敷衍他了。二皇子想要发脾气, 文贵妃在一旁拉住了儿子,虽然文贵妃自己也在宫中骄纵跋扈,但是她在后宫见得多了, 自是知道人情冷暖, 现在绝不是儿子能够发脾气的时候。
“那本宫就和二皇子在这跪着, 一直跪到陛下醒来见我们为止。”文贵妃拉住了儿子,沉声道。
内监见到二皇子和文贵妃执意如此, 也不再劝说, 转身进了宫殿。没有内监喜欢二皇子和文贵妃,这两人平日里仗着身份嚣张跋扈, 没少为难他们这些宫人。
要他说, 这两人也是不聪明,陛下这个时辰哪里是睡觉的时候, 这明显敷衍二人的说辞, 只是为了让两人回宫,不要跪在殿门前, 给二皇子和文贵妃留些颜面, 只是这两人不想要罢了。
进了殿内后, 内监听着棋子落在棋盘上清脆的响声, 不敢抬头, 只对着景祐帝回禀道“启禀陛下,贵妃和二皇子还跪在殿门外,不愿意回去。”
景祐帝听到内监的话头都没有抬,只一心盯着面前的棋盘,手中拿着黑子不知道落在哪里,因为棋盘上黑子的败局基本上已定,景祐帝叹了一口气,对着对面陪着他下棋的太子道“你也不知道让让朕”说这话的时候,景祐帝的语气中并没有任何不满,嘴角还有着笑意。
内监不敢抬头,只看着景祐帝对面一身蓝色长袍的太子的衣角,再想想在殿门前还跪着的二皇子和文贵妃,心想这就是两个皇子之间的差距。
“下棋若是不尽全力,倒是儿臣欺君了。”太子对景祐帝的话没有任何诚惶诚恐,也没有赔罪,依旧笑得温润。
景祐帝听到后叹了一口气,道“你从小在棋艺上就天赋过人,先帝时期你尚且年幼,却能够以幼子之身带着你母亲和兄长守住府中,让我安心前朝之事,你长大些便替我处理朝政,面面俱到,我常与你母亲感叹,我这一生无异于高位,手段心性都不适合做帝王,但是我却生了一个真正的有帝王之才的儿子,也算是上天助我良多。”
说这些话的时候景祐帝用的是“我”而不是“朕”,像是在以一个寻常的父亲在和自己的儿子对话。
看到太子不说话,景祐帝接着道“你二皇兄被文贵妃惯坏了,倒是到底是朕的儿子,我不求你和他冰释前嫌,但是我也不想要看到你们兄弟真的反目成仇,无论他做了什么,你最后留他一条命,他走上这条路,也是朕对不住他,是朕给了他希望。”
在历代的帝王中,景祐帝算得上是一个慈父,只从他对太子和永淑公主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但是同样对待二皇子,景祐帝依旧有心照拂,即便这个孩子在性情上让他不喜,但到底是他的孩子。
太子听到景祐帝的话,沉声道“他若是不将主意打到永嘉身上,我也并没有想要对文家下手,而且我并没有冤枉文家,上面所列之罪状,全都属实,文家这些年仗着贵妃和二皇兄在京中可是没少作恶。”
景祐帝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老二是触到太子的逆鳞了,他也觉得二皇子是活该,在京中好好地折腾就是,何必要将手插进江南去找永嘉的麻烦吗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
对于文家的情况,景祐帝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到底是顾念二皇子和文贵妃的面子,一直没有发落。其实早在二皇子选择和章家联姻的时候景祐帝就知道二皇子的心思了,他没有阻止,反而推波助澜,为了推动变法,为了大魏,他选择放纵老二的野心,结果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景祐帝对二皇子到底还是有些愧疚。
“我知道文家罪名属实,你在我身边长大,我还能不知道你的为人”景祐帝知道以太子的骄傲,是绝不会随意给人罗织罪名的,太子不屑于在这样的事情上冤枉二皇子。
“这大魏很快就要交到你的手中。”景祐帝对着太子道“老二只是被惯坏了,心性其实并不坏,到时候你让他下半生当个闲人就好,给他留条命吧。”
“可以,只要他不犯忌讳,儿臣会善待他的。”太子对着景祐帝答应道,但是潜台词也很清楚,若是二皇子犯了忌讳,就如同这次一样,他也不介意再敲打一下二皇子。
“那就好。”景祐帝知道这样的事情不能所求太多,就如同他当年和先帝的那些皇子,最后那些皇子也全都被他处死,家眷圈进,太子愿意给二皇子留条命,已经算很好了。
和太子谈完条件,景祐帝似乎才想起来和他回禀二皇子和文贵妃情况的内监,对着内监道“让他们回去吧,朕暂时不想见他们,文贵妃禁足宫中自省,二皇子禁足府中十天。”
景祐帝的话看似是惩戒,其实太子明白景祐帝只是不想让二皇子和文贵妃再过问文家的事情,不让二皇子为了文家再做什么傻事,端的是慈父之心。只是二皇子和文贵妃能不能领悟到景祐帝的慈父之心就不知道了,不过依照二皇子的脑子,估计不仅不会感激景祐帝,恐怕还会怨恨景祐帝。
事实上和太子想的一样,二皇子在得知自己和文贵妃都要被禁足后,气得厉害,想要冲进殿内找景祐帝,但是却被内监拦下了,之后二皇子在外面喊冤了近一个时辰,见景祐帝还是不理他,最后才愤然离去,还叫着不公
得知二皇子的所作所为,景祐帝长叹一声,也不再太子面前提起二皇子的事情,只和太子讨论起国事来。
另一边,薛夷光收到太子的来信后,看到太子在心中谈及的盐商一事,目光十分犀利。盐铁一事,历来是国家命脉,便是到了后世盐铁不是官营,但是也同样被国家密切关注和调控。
盐商的问题在她所控制下的苏州倒是不显,因为随着这两年苏州的发展,大部分的苏州商人的重心都在纺织业上,掺和进盐商一事的倒是不多,但是金陵等地却是不一样,根据薛夷光上次去承宣布政使司所在的金陵时就听到过于清平等人向她诉苦,盐商在金陵等地颇为跋扈。
虽说自古以来,商人地位低下,在大魏论地位商人比之官员差了太多,但是架不住这些人有钱啊,自古以来凡是涉及盐铁两样营生的商户,那都是富得流油,有的时候都可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可见这些人有多少钱财。
有钱能使鬼推磨,所以这些人在江南势力庞大,再加上盐商和水运息息相关,所以盐商通常和漕运牵扯甚多,这些人相互勾连,势力不容小觑,让当地的地方官十分头痛,他们不得不对盐商还有各码头的漕运帮派慎重相待,甚至有些时候还要迁就这些人。
出去漕运,盐商和朝中也有很大的关联,没有一个盐商是没有背景的,因为没有背景的盐商就是块儿大肥肉,是个人都想要咬上一口,这些人盐商无法和权贵抗衡,所以他们就只能找权贵当靠山。而且在大魏,当盐商,是需要盐引的,也就是售卖盐的凭证,没有这个就没法卖盐。
这样的“盐引”,没点路子,又怎么可能拿到。所以盐商的问题实际上错综复杂,和其背后的权贵,自身的财富,漕运的帮派都息息相关。太子要拿盐商开刀,但是最后对付的又仅仅只是盐商吗
从涉盐的权贵,漕运的帮派,再到各地的官员和盐商,牵一发而动全身,太子这是对江南的又一次大清洗。
薛夷光叹了一口气,就是不知道这处在漩涡中的二皇子到底打算如何行事,若是二皇子真的牵扯到盐商一事,估计等太子处理完盐商的事情,这二皇子一系会彻底倒台。
薛夷光自然也想到了景祐帝正值壮年的事情,不过她倒是不担心此事,她相信太子行事有分寸,没道理她能想到,太子想不到。
“请孙大人过来。”薛夷光对着梧桐吩咐道。
梧桐应是。
孙理来得并不慢,和薛夷光见了礼后,薛夷光也不卖关子,问起苏州的盐事,她对这方面的了解不如身为同知的孙理。孙理虽然不知道薛夷光怎么会对盐事感兴趣,但是也还是回答地十分详细。
另一边,二皇子被禁足在府中十日后,气愤难当,叫嚣着以后和太子势不两立。
这些话传到二皇子妃章氏的耳中后,章氏对着自己的陪嫁丫鬟淡淡一笑,“不用理会。”随后又感叹道“若不是我章家已经疏远二皇子,恐怕这被弹劾的就是我章家了。”她祖父现在最后悔的应该就是将她嫁给二皇子了,不过走错了路不可怕,重要的即时止损,只要章家在一日,她和她的孩子就能保住命。
在二皇子结束禁足后的第一天,裴邵便带了一个打扮富贵的中年男子进了二皇子府。
一个月后,江南的盐价开始大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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