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余笙没有去拒绝“沧海一声笑”。
相反，她还迅速制定了第一次模拟约会的方案。
本来她还毫无头绪，多亏祝雪给了她灵感——
那天上班，她停好车后恰好碰到走路过来的祝雪，两人一起进了图书馆。
路上，祝雪叽叽喳喳得像是活泼的小鸟，一早上就有说不完的话一般：“小阮姐，我打听到了，听说物理学院的那个天才还是一枚不折不扣的大帅哥呢！”
阮余笙问：“什么天才？”
“你不记得了吗？就是我上次吃饭时提到的那个呀。”
祝雪提醒道：“年纪比我还小但已经是博士的高智商男生，已经有好多篇SCI的一作了，据说这次他的研究成果刚在国际上拿了青年专项大奖，已经去德国领奖了！”
阮余笙听得漫不经心：“噢，是吗？那确实很厉害。”
祝雪说：“图书馆最近打算弄一个年度展览，内容是今年各个系在学术方面的高光时刻，其中物理学院交来的照片里就有他，图书馆的同事昨天偷偷传给我看了，真的是惊为天人，小阮姐，你想看不？”
阮余笙对这方面并不感兴趣，笑道：“不用了，等展览出来的时候我再去观摩，我喜欢把惊喜留到最后。”
“好吧。”祝雪收回本来想给她看手机的动作，“说起来，小阮姐，万圣节快到了，图书馆会搞活动吗？”
阮余笙好笑地说：“图书馆又不是游乐场，怎么会搞万圣节活动？”
祝雪道：“也可以搞点科普展览啊，或者相关书籍展板推荐什么的嘛。”
“你啊，这番话要是被图书馆的同事听到了，非打你不成，净给他们增加工作负担。”
不过说起万圣节，阮余笙倒是灵机一动。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模拟约会。
A市的新光游乐园每到万圣节都会开始为期两周的万圣节主题，期间游乐园内的装饰与项目全都充斥着与节日相应的氛围。
这种场合最受学生党的欢迎，看着一拨又一拨年轻稚嫩的面庞，阮余笙再次在心里感叹自己真的老了。
曾几何时，她也是游乐园的常客，但自从工作后她就没怎么来过这儿了。
她兑了票后，没等多久，就轻松地在人群中看到了鹤立鸡群的小傲。
男生的身高优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极具有辨识度的外形和气质，只见他今天穿着一件湖蓝色的衬衣和卡其色风衣，穿着风格依然简约优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比同龄人的打扮稍显斯文沉着。
由于外貌的出众，人群中自然少不了打量或偷瞄的目光，但男生面无表情，既不得意，也不烦恼，就好像浑然不觉似的。
他也很快看到了阮余笙，朝她走过来，礼貌地说：“于梦梦老师。”
阮余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笑道：“模拟约会开始，叫我梦梦就好了，不用加老师，把我看你成你的同龄人。”
小傲十分配合：“梦梦。”
这时，阮余笙听到几个女生在路过他们时的话语：“那个男生真的好高好帅啊！”
“唉，本来还想鼓起勇气问微信号的，没想到有女朋友了。”
“他女朋友也好漂亮……”
“看起来很般配，酸了酸了。”
阮余笙心想，谢谢妹子们的肯定。
说明她保养得还可以。
她扬了扬手中的两张票：“走吧，门票我已经兑好了。”
小傲点了点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排队检票完后，只见园内洋溢着节日的气息，到处都是南瓜笑脸，还有穿着奇装异服四处游荡的工作人员。
阮余笙伸手把他往自己身旁一拉，解释说：“并排站，方便说话。”
小傲问：“说什么？”
“聊天呀，什么都可以说。”阮余笙努力打开他的话匣子，“万圣节主题其实上周就开始了，上周末本来想约你的，但你爷爷说你有事不能来。”
小傲点头：“嗯。”
阮余笙问：“之前来过新光游乐园吗？”
小傲：“没有。”
阮余笙有些惊讶：“那你去过其他类似的地方吗？比如说欢乐世界什么的。”
“没有。”
“那你坐过旋转木马、摩天轮、过山车这种娱乐项目吗？鬼屋去过吗？”
“没有。”
阮余笙不死心：“小学初中的春游秋游不会去吗？”
小傲：“没参加。”
阮余笙：“……”
好吧。
这人二十一年以来的生活，简直和她的工作一样，是几乎为零的社交。
阮余笙笑道：“那今天是你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玩，很值得纪念！”
小傲问：“为什么？”
“嗯？”
“为什么值得纪念？”
阮余笙眨了眨眼：“人生短暂，只要是第一次做的事情，都值得纪念，因为这是你这个独一无二的个体所存在的痕迹。”
小傲淡淡地说道：“那要纪念的事情不会太多了吗？”
“对啊，正是因为如此，生活才会处处充满意义和惊喜。”阮余笙拉着他的胳膊，“那边有免费化万圣节妆的，我们去看看吧！”
阮余笙说的是离入闸口不远的化妆摊位，这个摊位在平时是没有的，只有游乐园开始万圣节主题时才会摆出来。
摊位有五名化妆师替人化特效妆，每名游客可以凭门票免费选一个万圣节妆容图案，让化妆师为自己化上，如果想要更复杂的图案的话也可以另外付费。
两人入园早，排了十多分钟后就排到了。
阮余笙给自己选了一个嘴角裂口的图案，帮小傲选了个横贯鼻梁的刀疤图案。
上好妆后，她走到小傲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
小傲回头，那道暗红色的伤疤不仅丝毫没有有损他的英俊，反而为他的面容添加了一丝不羁。
阮余笙想要吓他，冲他做了个鬼脸，怪叫一声：“哇啊！”
小傲平静地看着她，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
失败。
阮余笙也不泄气，指了指自己两边嘴角的妆：“怎么样？逼不逼真？”
小傲：“本来就是假的。”
“……”
这话说得一点也没有毛病。
阮余笙拿住镜子，自己打量起来：“哇，偶尔化一次这种妆，还挺好玩的。”
小傲说：“如果你喜欢的话，平时不可以自己化吗？”
阮余笙笑了：“那太奇怪了，会被围观的！”
小傲像学生问解题思路一样问：“那为什么现在可以化？”
阮余笙耐心地说：“有些东西只有在特定的时期特定的场合里存在才能发挥作用，也不会显得奇怪。我们刚才脸上画的这些东西，是有万圣节特征的，而这是万圣节主题的游乐园，所以就算化这样的妆，也不会显得奇怪，甚至还能帮助我们更加融入氛围中。”
接着，她又举例道：“就像过年的时候，父母长辈给压岁钱一样呀，同样是给钱，平时给就是零花钱或者别的，只有过年时放进红包里给的，叫压岁钱。”
小傲：“我没收过压岁钱。”
阮余笙顿了顿：“你……你父母不给吗？”
小傲语气如常：“我母亲去世了，父亲不常回家。”
阮余笙愣了下，歉意道：“对不起，我不该提你的伤心事。”
小傲道：“没事，这是客观事实。”
阮余笙知道打探别人私事不好，但还是好奇地问：“那你爷爷呢？他也不给你压岁钱吗？”
小傲反问：“他为什么要给我？”
阮余笙一时语塞。
之前她就想过，小傲会是这么个性格，多半是和家庭环境有关。
下次找个机会，跟他爷爷谈一谈好了。
阮余笙看向男生的目光多了几分怜爱，她温柔道：“那等明年过年，我给你封个红包，发压岁钱。”
小傲看向她：“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阮余笙哭笑不得，“小傲，你要知道，很多事情只有‘想’和‘不想’，‘喜欢’和‘不喜欢’，不是事事都有可以言说的理由的。那我问你，大家都能拥有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能有？”
小傲道：“大家都会有吗？”
阮余笙怕戳伤他，柔声道：“是呀，你之后也有了，你的压岁钱被我承包了！”
小傲不置与否，一双幽黑的眼眸看起来有些困惑。
阮余笙没有弟弟妹妹，但却分别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对她很好，她的父母也都健在，从小到大她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家里也总是热热闹闹的。
多亏她生长在这么一个温暖的家庭，她才能无论过去受到多少伤害，至今依然保持乐观的态度。
了解了小傲的情况后，她想让他也感受到温暖，而不是继续做一个不知冷暖的人。
阮余笙向来深知景区礼品店都是坑人的，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进礼品店买了两个发箍。
她把发箍戴上，是一对红色的恶魔角。她指了指自己头顶，问：“小傲，可爱不？”
小傲点了点头：“嗯。”
阮余笙用手势示意他低下头。
小傲不发一语，在她面前俯下身来。
阮余笙将另一个发箍给他戴上，只见发箍上是一只举着猫掌的金眼黑猫公仔，表情十分呆萌，旁边还紧挨着一个南瓜。
“好了。”阮余笙松手，往后退了一步。
小傲直起身，抬头摸了摸发箍上的公仔，问：“是什么？”
阮余笙打开手机的内置摄像头，镜头将二人都框在了里面，她微笑道：“是一只可爱的小黑猫，你要是不喜欢戴的话也没关系，取下来就行了，不用勉强的。”
“黑猫都长这样吗？”
“嗯？”
“我见过一只和这个很像的黑猫。”小傲盯着手机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但他没把发箍摘下来。
阮余笙狡黠一笑：“难得这样打扮一次，你不介意我自拍一张吧？不会发出去的。”
按以前的流程，她尽量避免与客户合照。
但或许是现在她融入万圣节气氛了，也想捉弄一下这个总是风云不惊的男生，看看他在镜头前会是什么样子。
小傲果然顿了下：“为什么要自拍？”
“因为想和你一起自拍啊。”阮余笙口吻自然道，“要是你不愿意的话，就拒绝我，没有关系的，你不喜欢拍照吗？”
小傲犹豫了一下，道：“我不知道。”
阮余笙道：“那就拍一次，试了后就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了，要是拍完后你不想留着那张照片，就跟我说，我会删掉的。”
她在鼓励着小傲学会表达自己。
小傲点了点头：“好。”
阮余笙说：“那摆好表情，看镜头喽！1——2——3！”
“咔擦。”
手机定格下女生的温柔笑容和男生面无表情中眼神里的一丝不自然与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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