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祁怀隐晦的将目光放在了坐在殿正中央的公孙宿身上。

    墨家长老希望她能在今日的辩合上胜过名家的公孙宿一次就行。

    今日辩合,便是拿着各自的学说胜过他人便可。

    祁怀并不急于和公孙宿一辩高下,名家向来有“白马非马”“离坚白”的说法,明明是一个事物同时拥有的两个特征,偏偏要将他们分开来看。

    她或许也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良久之后,那些自告奋勇的学士皆在公孙宿的诡辩之中败下阵来,公孙宿摸着胡子,嘴角的笑容不免有些洋洋得意。

    祁怀迟迟没有动静,墨家的周长老不由的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几眼。

    祁怀见无人愿意上前,便觉得此时时机已经差不多了。

    祁怀启步从众人之中走了出来,一身白衣胜雪,墨发仅用发带束起,祁怀的五官柔和没有什么攻击性,琼鼻高挺,薄唇微红,一双清明的眼眸。

    祁怀走到案台前,先是向公孙宿弯腰行礼,“墨家祁怀,见过公孙先生。”

    她是谁的学生并不要紧,重要的是她现在是代表谁站在这里,并且胜过名家。

    祁怀虽不知墨家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他们需要她今天为他们重新再造声望。

    公孙宿抬了抬眼皮,做了个请的手势。

    祁怀也不太在意,她掀起衣摆坐在案台之上,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气质也很柔和,可就是在别人的眼中,她年纪还是太小了。

    更像是年轻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妄图挣些名声一步登天。

    祁怀知道公孙宿可能不把她这种无名小辈放在眼里,她胎模环视了一周,直到那些喃喃声消失为止。

    “我有一事想要请教公孙先生。”祁怀说道。

    公孙宿垂着眼眸,“说。”

    祁怀含笑,“城南有一座木桥,公孙先生您认为一个正常人可以在半个时辰内走过吗?”

    祁怀问完,殿内与殿外一片哗然。城南的那座石桥不过几十步之远,半个小时何止是绰绰有余,就算走几个来回也是足够的。

    公孙宿摸不准祁怀的意思,在辩论中,每回答一次,说一次话,都有可能是对方要架在你脖子上的剑。

    公孙宿皱起了眉,“半个时辰内,确实可以走过。”

    祁怀嘴角笑意不变,“公孙先生说笑了,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在半个时辰内走过那座木桥。”

    刚刚才渐渐平息的哗然,又再下一秒惊起了风浪。

    “他莫不是疯了不成。”

    “就算公孙先生擅于诡辩,他也不至于说这种根本不合实际的话吧。”

    “别说一个正常人了,连街角的瘸子都能走过去。”

    “……”

    祁怀从怀中掏出了一双筷子放到了身前的桌子上。

    这下殿内殿外更加的议论纷纷,众人的目光更是死死的黏在祁怀的身上。

    “别当着我,一双筷子。”

    “筷子?真是好笑!”

    “……”

    沈丘辛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探究,直至今日,他也没有了解过他的这位徒弟。

    祁怀挽袖,她手指细长,没有任何薄茧。她拿起筷子,微微用力,筷子从中间断成了两半,然后祁怀又将其中的一截筷子再次掰断。

    祁怀拿起不足小指长的那一截筷子,“公孙先生,请问这筷子是否可以像这样一半、一半的永远分下去。”

    公孙宿恹恹的抬了抬眼皮,他猜不透祁怀想做什么,但他同时也相信祁怀做不出什么来。

    公孙宿:“是。”

    祁怀摩挲着筷子的截面,“如此,便再请问公孙先生,城南的那座木桥是否和这筷子一样,可以一半一半的永远分下去?”

    公孙宿微微泛白的眉毛一皱,“是又如何?”

    祁怀轻扬起薄唇,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受到其他人目光或话语的影响。

    祁怀目光含着柔意,“那公孙先生您怎么能说可以在半个时辰内走过木桥呢?”

    公孙宿听闻此言,总算是第一次抬眸正视着身前不远处的少年。

    “何意?”

    祁怀把筷子放在身边,她缓缓道,“既然木桥可以像筷子一样分成无数个一半……”

    “敢问公孙先生,谁可以在有限的时间内走过无数个一半的路程?”祁怀抬眸望着公孙宿,目光不躲不闪。

    “这……”

    公孙宿眼眸骤然一缩,他放在衣袖里的手也紧紧的握住。

    竟然大意了,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在给他布下陷阱,并一点点的推他掉进陷阱。

    殿内,因为祁怀的话,又引起一阵嘈杂,大部分学士皆因祁怀的话而觉得难以接受,祁怀说的每一句都没有问题,可偏生得出的这个结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一派胡言。”

    公孙宿脸胀的发红,他挥了一下袖子,“你……”

    他不能接受祁怀的说法还是其次的,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祁怀在诡辩这一方面胜过他,他们名家是以诡辩闻名的,又怎会容忍可以有人赢过他们。

    公孙宿想不出可以反驳祁怀的话。

    确实如祁怀说的那样,如果换一个方向思考,一个人的的确确没有办法在有限的时间内走过无限的路程。

    沈丘辛紧握的手慢慢松开了。

    祁怀……胜了,胜过一向以诡辩闻名的名家了。

    正当殿内质疑声不断的时候,殿内高台之上,传来一道略显空灵的声音。

    “我觉得她说的很对啊!”

    祁怀闻声望去,在众人之中,她的目光落在的一道略显仙风道骨的身影上,说话之人看上去年纪不大,却与一众有名的学士坐在一起。

    他身着白色的道服,蓝色的纹路点缀在他的衣袖口与领口,浅色的发丝被一玉冠束起。他样貌出众,气质温和,玉颜如琢,尤其是那一双眼眸,至清至纯,让祁怀想到了一个同样拥有一双澄澈的眼眸的少年。

    只是那位少年,并无半点道德伦理观念,他自杀戮中生……

    祁怀认出了说话之人的身份——道家天宗的掌门伯鸾,她曾听闻道家天宗掌门乃是“赤子”之身。

    “含德之厚者,比于赤子”。

    “赤子”,肉身无损不伤,不知男女交合之事,精气不散,阴阳调和,每一日宛若新生。此乃道家之人必生所求。

    简单一点说就是……

    祁怀对上天宗掌门伯鸾的视线。

    ——不伤不死,天人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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