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祁怀垂着头,她神色淡然,薄唇微动,“并无。”

    在这个世道,权势胜过一切。

    她并不是不甘,而是心中有气,但她气的又不是易元一句话就否定了她的胜局。

    而是……

    沈丘辛拧着眉注视着祁怀,藏在衣袖内的手无意识的攥了起来。

    为何易元会突然向祁怀发难?

    难道是因为他的缘故?

    沈丘辛此次之行,除了来参加这场名存实亡的盛宴外,他主要的目的就是劝易元收手,但他担忧此事会让祁怀在内的其他人受到波及。

    殿内寂静无声,垂着眼眸的聂辰目光微微有些无神。他既诧异又无法接受祁怀真的可以胜过名家,在他的印象里祁怀明明不学无术,她着实不该……

    聂辰不能否认,祁怀在胜出的那一瞬,他曾心生妒恨,若没有祁怀,此时被万众瞩目的便该是他。所以在易元“下令”不允许祁怀胜的时候,他心中竟有一丝窃喜。

    聂辰有些晃神,他自称君子,但在祁怀的这件事情上……他做不到。

    *

    祁怀微不可查的抬了抬眼眸,恰好看到易元手背上那一道灼痕,常年避光的肌肤十分的惨白,就更加显得那道灼痕红肿渗人,隐隐约约中似有血丝藏在皮下。

    易元身患顽疾,他从不能见光,若是见了光,他的皮肤便会不受控制的红肿腐烂。

    易元曾因此被人嘲讽为“见不得光”。

    当初祁怀的任务是辅佐易元坐上楚国国相的位置,她不但要让易元坐上那个位置,还要让他坐稳那个位置,所以她才决定不远万里去江南药谷求药。

    可是,她的系统太不靠谱了,在她正要翻越药谷的时候,因为系统的断线重连,她对她的这个身体失去了控制,因此她跌落谷底,成了谷底毒物口中的碎肉。

    而易元自然也等不到她回来了。

    祁怀敛下心神,她上次虽然“死”了,但药她的确是替易元求到了,她想找个机会,在不暴露她身份的情况下,将药交给易元。

    *

    易元收回目光,他单手背在身后,病态白的皮肤在大殿阴影的笼罩下,更是显得诡谲极了。

    易元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他微微颔首,凉薄的说道,“好。”

    他垂眸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手背的伤痕,而后抬步走出了大殿。

    暗卫撑着伞跟在易元的身后。

    就像大部分人说的那般,易元权倾朝野,但却连站在光下都做不到,他始终都是见不得光的。

    祁怀直起身来,她回眸看想沈丘辛,示意叫他不要担心。

    沈丘辛紧绷着的身子松了下来,他眉间的红痣总是有着说不完的忧愁。

    若易元真的要继续为难祁怀的话,沈丘辛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殿内其他人再看祁怀的时候,眼中便有了别样的目光,或好奇祁怀可以让易元发难,或幸灾乐祸,或打算明哲保身……

    公孙宿轻抚衣袖,腰身微弯,神情冷傲的从祁怀身旁走过,似是有些轻蔑的看了祁怀一眼。

    祁怀并未在意,她向从高台上走下的沈丘辛行了一个礼,“老师。”

    “切莫放在心上。”沈丘辛欲想安慰祁怀,但话到了嘴边,终是化成了一声叹息。

    祁怀淡然道,“我会的,老师。”

    比起易元毫无缘由的故意针对她,她更在意她的任务失败后,她就一点奖励都拿不到了。

    祁怀轻垂眼眸……

    *

    微风卷起淡淡的花香从湖面划过,清澈见底的湖水中空无一物,没有游鱼,亦没有亭亭玉立的荷花。

    阳光洒在飞檐上,投下一片密密麻麻的阴影。

    易元侧卧在湖心之上的凉亭下,他衣襟半敞,闭着眼眸。

    一侧的伯鸾把玩着手中的青玉酒樽,眼眸微弯着,似是真的从的得了乐趣。

    易元听到声响,他睁开眼眸,便看到杨振出现在湖对面。他收回视线,似是闲聊般问道身侧的伯鸾,“伯鸾掌门,真的有不死之术吗?”

    伯鸾身为唯一拥有赤子之身的人,他恐怕是这天下最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人。

    伯鸾手中的动作一顿,他抬眸想了想,轻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花香,“我亦不知。”

    “或许有,但常人很难达到那种境界吧。”

    与易元常含醉意的眼眸不一样,伯鸾清澈如水的眼中勾勒着的是灵动,他好似不受尘埃沾染。

    易元坐起身来,墨绿色的衣衫滑下半个肩头,玉冠被他随手扔在了凉亭的一角,“若是用千人的性命……可否换得一人死而复生?”

    易元望着微启波澜的水面,淡淡的说道,仿佛这世人的命于他来说不值得一提。

    伯鸾这次没有回话,而是目光澄澈的望着易元。

    易元自顾自的笑了一下,“听闻秦王邀请伯鸾掌门前去秦国就是为了这不死之术。”

    “为此,秦王不惜以伯鸾掌门的师侄的性命作为要挟。”

    伯鸾闻言,苦恼的皱了一下眉,干净如玉的面容写满了忧愁,“正有此事,可是此事难于登天,更何况是起死复生……”

    微风吹碎了伯鸾的话语,易元静望着湖面,亦不知道他有没有将伯鸾的听进去。

    “大……大人……”

    杨振喘着粗气,挪步走进了凉亭,身上的衣襟湿透了大半。

    易元没有回头去看杨振,“不过是去处理些尸体,怎么成了这般?”

    杨振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衫,见没有异味了,他才无奈又有点抱怨的说道,“大人,您知不知道,这个月想要取您性命的杀手比上个月整整多出了两倍!”

    “下属瞧着照这样发展下去的,下个月那河道上恐怕就都是尸体了。”

    易元轻语道,他晃着手中的酒樽,“这么多人,竟无一人可以取我的性命……”

    ——祁娘,你说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

    ——而我,却想寻这么一面“危墙”。

    “杨振,”易元指腹摩挲着酒樽,酒樽中的浊酒映着他微醺的面容,

    “你今夜替我去请一人来此。”

    杨振好奇的问道,“大人想要邀请何人?”

    易元鲜少会邀人来此空湖。

    易元唇边笑意一淡,“祁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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