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尔瑟缩一下,她有点被那个眼神吓到。
那个像是猫锁定老鼠一样的眼神。
她又看看那男人的后脑勺,感到一阵似曾相识、感同身受的钝痛。
“他会很痛吗?”
薇尔迟疑地、有点忧虑地问道。
阿莫斯把棒球棍放在一边,拿出纸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认真地擦掉沾在手上的锈迹。
“你还是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干什么,对吗?”
他感到有点好笑。
“你伤害了他,你使他无法动弹,我们是多亏了你,才能把他带回去。”
薇尔的脸色有点发白。
阿莫斯老师要她这样做,阿莫斯老师是她的管理员,所以她服从,她应该……
阿莫斯声音柔软。
“你听从我的指令做事,并不代表着你没有做那些事。”
“薇尔。”阿莫斯蹲下来,和她视线齐平:“我们是一伙的。”
他甚至很温柔地摸一摸她的头。
“是你带给他疼痛,薇尔,如果没有你,我没有办法击中他的后脑勺,让他晕倒;如果没有你的声音,他的内脏不会碎裂渗血,当然,如果没有你,我们也无法阻止战争。”
“我们都很感谢有你的存在,薇尔。”
阿莫斯给她一个拥抱。
怀中的女孩儿身体僵硬如石雕。
“……阿莫斯老师?”她伸手抓住阿莫斯的衣服,把那小小一块布料抓得褶皱起来,声音茫然又无措。
“我做错了吗?我不想他受伤,我希望听阿莫斯老师的话……”
“你当然没有做错,你做得很棒。”
阿莫斯把她抱起来,让她把头埋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只是微笑。
剥开她的外壳,露出柔软内里,再让自己亲手渡上一层更坚硬的鳞甲。
杰森那个陆上人把她养得太柔软了,因此让她对自己产生依赖的途径变得更加具有局限性。
但是仍然有漏洞,漏洞是她很听话,太听话了。“那群人”把她训练成一只对主人言听计从的狗,却又太忠诚,导致换主的时候总对前任主人念念不忘。这有些棘手,但是解决办法也是有的。
利用她的善良和无知,把她限制在这个地方;利用她的言听计从,在不经意间让她做出自己认为是错的事情,她的奴性和自我意识的缺乏会倾向于服从自己,那么这次抉择之后她会继续削弱自我意识,她会意识到仅仅听从他会让她自己更好受一点。
阿莫斯轻轻拍打着她柔软的脊背,一边在浓郁夜色的掩饰下,凭借着海底人的怪力,手上抱着一个,身后拖着一个,踏进了海里。
他将不会是孤身一人地走下去。
*
头痛,很痛,比宿醉大概严重个三四五六倍的样子。
亚瑟抽着气坐起身,用手摸一摸自己的腹部,内脏的伤七七八八,凑合着还能用,感谢亚特兰蒂斯的血统,他还活着。
亚瑟伸着脑袋打望一下,伸出手,他才意识到身体很重。
他在海里面。
他啧一声,撑着身体站起来,没稳住,一个踉跄,海水托住他的四肢,无论多少次他都觉得这种感觉挺奇妙的。
不过现在真的没有玩儿的心情。
他打量一下周围,这很明显是个牢狱。
他想起来昏迷前的情况,整个人都不大好。
烦,很烦,他真的不想掺和海底这些事儿,饶了他吧,他有几个几百个弟弟都不关他的事儿,他不想要王位,谁爱要谁要,谁想被关在那上面关一辈子,他钓鱼喝酒打架不香吗?
要他管一整个王国?做梦。
“我倒是希望那是你做梦。”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来。
牢狱外走来一个身影,铂金色头发,银白盔甲。
亚瑟烦躁地摸摸头发:“啊,我说出口了?”
哦,所以他和湄拉被奥姆派的人坑了,也说不准,说不定湄拉也是他们那边的人,被坑的只有他一个。
奥姆神情带着厌恶。
“你根本不够资格统治亚特兰蒂斯,你只是一介守塔人的儿子,维科他凭什么会看好你?”
“如果你有在听我说的话。”亚瑟说。“我根本、不想继承、亚特兰蒂斯。”
很难说他对亚特兰蒂斯王位明显的嫌恶和他对这个王位积极的争取这两者之间,哪个更能激怒奥姆。
前者否定了奥姆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稳扎稳打为之几乎奉献了一生的人生价值,后者的傲慢则显示他有多不自量力、对这个王座有多轻视。
其实如果让亚瑟来说,应当是两者皆有的。
奥姆怒极反笑。
“好。”他声音阴沉,长期高居王位给了他非同一般的忍耐力和决断能力,使他即使在这个时候也能继续冷静地抛出砝码:“如果那个陆地上的那个垃圾场那么吸引你,那么我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毁掉它。”
亚瑟脸色微变。
要说湄拉在说奥姆打算对陆地开战,他还抱有一种将信将疑的态度,那么目前的海王——奥姆对他说出这句话,分量就是实打实的了。
他是真的这么在准备并且决定赋予实践的。
终于看到对方对这件事情的重视,主动权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奥姆终于稍微冷静下来,继续道:“我将会在三日后举行一场只有我们两人的单人竞技,到时候全体亚特兰蒂斯的人民都会到场。”
他显然是觉得亚瑟连一丝获胜的可能性都无,已经露出一丝胜券在握的笑容。
“而胜者,将会获得亚特兰蒂斯的王位。——你也只能靠它来阻止我了,我的,哥哥。”
他把那个“哥哥”咬字咬得意味不明,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厌恶,总归不是什么正面情绪。
谁想要这种弟弟,亚瑟头疼地想,谁想要谁要好吗,那个什么传说中的恶作剧之神,他经常一起喝酒的隔壁复联雷神的弟弟都(还)没说毁灭陆地呢。
奥姆走了,留他一个人在牢房独自焦虑。
他能怎么赢?他连一把熟悉的武器都没有,这独在异乡为异客的,他这边的人都没几个,谁给他准备?维科还是湄拉?
他对自己的武力值倒是自信,奈何身体状况实在没法在三天内恢复到最佳状态。用什么打?意志力吗?
亚瑟焦虑着焦虑着,外面突然传来被刻意压制的、水波翻涌的声音。
有人怯生生地露一小张脸,绿眼睛小心翼翼又愧疚地看一眼他,浅蓝色的耳鳍心虚地萎靡成一朵花苞。
亚瑟可熟悉那双眼睛了,这不一开口把他五脏六腑都震移位的那小孩儿吗。
想到他内脏的情况,他更头疼了。
本来能挨三拳,这下他肚子挨个一拳就能直接去世。
焦虑、迟来的愤怒和自嘲等负面情绪混合在一起涌上他的脑子。
于是他友好地朝那小姑娘打招呼:
“你他妈又来这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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