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楼下的门铃响起,雾眠穿上拖鞋到了一楼,透过猫眼看去,昏暗的灯光下能够看到莉莉的脸。
她穿着黑色的衣服,正在收伞。
“雾眠小姐,在吗?今夜大雨,毛先生临时叫我来照顾你。”她的笑容得体而温顺,丝毫没有因为暴雨而影响半分。
雾眠吸了吸鼻子:“可是……你不是已经被辞退了吗?”
如果放着原主那大大咧咧骄纵蛮横的性格,遇到这种大雨肯定是怕极了,不管莉莉有没有辞职,她一定都会开门。
可是壳子里已经换人了,雾眠能清楚地看到莉莉眼中的昏暗与愤怒。
莉莉低骂一声,往日温柔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扭曲。
她不再与雾眠纠缠,拿出自己配好的钥匙开始在门上鼓弄。
这些天毛天顺根本不见她,不仅不见她,甚至还找人威胁她带着她强制打了胎。
虽然他给了她很大一笔钱,但是她不甘心,所以今天想要回别墅来绑架了他的女儿,威胁他见面。
哪晓得这小孩如此不配合,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雾眠立马去打电话报警,可是举起座机电话,才发现电话线已经被人切断了。
就在雾眠脑内风暴如何应对时,却听到了门口传来了一声痛呼,夹杂着大雨,十分不真切。
她打开门口的监控屏,看到的便是徐凯,用刀捅死了莉莉。
像是注意到了摄像头一样,他冲着雾眠招了招手,随后大力杂碎了摄像头。
雾眠沉默: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而这时,窗户的栓子松动,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只见爬进来的人是徐文祖,他的脸上布满了伤痕,浑身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弥漫着不安与危险的气息。
他张了张嘴,却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半句话也说不出,雾眠看着他的嘴型,读出了那一句:快跑。
雾眠苦笑,徐凯开门的声音愈发大。
她赶紧把徐文祖搂在了怀里,而就在那一刻,房间的灯光闪了闪两闪,随后一声细微的炸裂声响起,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暴雨疯狂,却无人知晓这里发生的一切。
别墅区本就远离市区,他们这里的独栋别墅外,更是给足了私人空间,很少有人打扰。雾眠和徐凯所在的区域,六栋别墅也就卖出了3栋,根本无法求助其他人。
雾眠咬了咬牙,抱着徐文祖把人塞在了衣物间的柜子里,关好门前雾眠摸了摸徐文祖的脸,说道:“你不要出声,也不要动,听话,我去报警。”
说完雾眠便关上了柜门,狭小的空间里,徐文祖坐在一堆柔软的衣物上,透过衣柜露出的小缝,窥探着雾眠的背影。
雾眠看着徐文祖刚刚弄坏的窗子,作出了决定。
她翻窗而出,声音的响动很快惊动了徐凯。
他提着刀,看了一眼黑暗的房子,嘲讽地笑了笑,随后朝着雾眠追去。
房子里的电话线被人切断了,雾眠没有手机,这个时候只能求助公用电话亭了。
雾眠的脚步沉重,大雨模糊了她的身影。
她狠狠地在心里说道:0244,我十分抗议,干这行也太没有人身保障了,我终于知道你之前的九十九个主人为啥都成功不了了!
0244:……
0244:抱歉主人。
雾眠: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
心里吐槽完后,雾眠刚好赶到了电话亭,她拨打了报警电话,不知为何却迟迟没有接通。
第二次,第三次,也都没有人接。
雾眠愤怒极了,妈的破警察局。
她的小手伸到睡衣兜里,握住了一把小刀——不管到哪个世界,哪怕是睡觉雾眠也会准备这些东西,防身来用。
她继续朝着下一处别墅跑去,希望能够找到可以求救的人。
但是,如果是徐凯先找到了她,她不介意……
0244:主人您不能杀人……
雾眠:狗屁。
自动屏蔽掉了0244的废话后,雾眠蓄势待发。
远远地,她终于看到了一个亮着灯的别墅,慌忙中她还摔了一跤,却顾不上地跑到了门前,大力按着铃。
大雨声吵闹至极,可是别墅内似乎更加疯狂。
雾眠捡起石头,朝着别墅一楼的落地窗砸去,这才引得有人发出惊呼——只是玻璃没有碎,石头没能砸进去。
可是那声惊呼,被更加疯狂的音乐声喧闹声淹没,像是大海中微不足道的一朵浪花。
突然,对于危险天生的敏锐感让她察觉到了危机,她握住刀,却还没来得及转身,一只针管狠狠扎进了她的脖子,这股刺痛让雾眠难以动弹,她是无比清楚地感受到了那股液体注入她的血管,一点点地流动到全身。
意识逐渐变得沉重,像是被人沉浸在沼泽中,想要挣扎却无能为力。
再次醒来时,雾眠在被放在了一个铁板上,手和脚被皮质的锁套束缚着,她难以提起一丝力气。明晃晃的手术灯照射着她的脸,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看,这里……眼睛……挖眼睛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然形状会十分不规则……”
“那样就不好看……”
声音幽幽地传来,眼前的灯光被人缓缓挪开,一个苍白的脸出现在雾眠的面前,男人额头一条长长的伤疤,像是刚刚被人割了一刀然后缝上了针,新鲜的皮肉外翻着,暴露在空气中——那她昏迷前用尽力气划破的。
“嗨,你好。”男人举起刀打着招呼,笑意盈盈。
雾眠偏过头,看见徐文祖站在了一旁,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的小脸都是鲜血,小小的身影站在了满是刀与手术工具的台子旁。
0244!救命啊!你主人要挂了!
雾眠像是砧板上的鱼,毫无反抗之力。
0244:主人,您的双手的锁套有些陈旧与松动,我可以帮您解开。
雾眠听得吐血,身体像是被麻醉了,难以动弹,她攥紧了手,让指甲扎破了皮肤,这样自己尽可能地清醒一些。
没过多久,雾眠明显感受到了手腕的束缚微微松动,锁套只是象征性地挂在了手腕上,从外面并看不出来,但是自己只要一使劲就可以挣扎出来。
雾眠的目光紧锁着徐凯,只见他一点也不着急,正用着一块干净的棉布擦拭着一把小巧精致的手术刀。他缓缓说道:“一会儿可能有些痛,你要忍一下哦。”语气听上去如此温柔,“文祖,你过来,我要演示给你看了……”
徐文祖听到徐凯的召唤,麻木而呆滞地走上前,他的身上都是血,仿佛从地狱里走出来。
雾眠微眯着双眼,却陡然感到寒光一闪,徐凯背对着徐文祖,而雾眠清清楚楚地看到徐文祖双手背后,正攥着一把小刀,小刀不是别人的,正是雾眠之前袭击徐凯的那一把。
徐文祖像是察觉到了雾眠的目光,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刹那间的灵动与平常这么大的孩子别无两样,他裂开嘴,两排整齐的牙齿还粘着淡淡的血迹。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伤害到徐凯?
雾眠感到十分震惊,她想要阻止徐文祖,却只能发出两声轻微的哼哼,这样的声响吸引着了徐凯,他安抚着似的把手放在了雾眠的双眼上,顿时雾眠失去了所有光亮。
“嘘。”徐凯说道,声音阴森而狰狞,“我费了好大劲呢……额……”
话音未落,雾眠的脸上感觉到淡淡的温热,顺着她微张的嘴,一点点流了下去。
徐文祖的手缓缓挪开,雾眠艰难地看到徐文祖正在一个半人高的椅子上,手中的小刀已经插在了徐凯的脖子上,没进去了一小半,徐凯的另一只手捂着脖子出血的部分,不敢妄然将刀□□。
他看着徐文祖的目光起先是震惊,而后是痛苦,最后悉数化成了狂喜,他发出一阵阵诡异的笑声,口腔里不停地有血沫冒出。他拉开了徐文祖的距离,笑着朝后退去。
徐文祖站在椅子上,说道:“她是我的。”
徐凯一点也不意外,他很是欣慰地说道:“很好,要学会护食啊……”说罢,徐凯大概摸准了位置,正打算拔下小刀,他接着说道:“刀可不是应该插在这里啊……”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这样做完,雾眠想是暴起的野兽,狠狠扑向了徐凯,女孩的重力全部压在了男人的身上,雾眠想都没想就把小刀剩下的一半全部插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雾眠没有了任何一丝力气,她残喘着,脑子里传来阵阵轰鸣,像是有一节节的火车在穿过隧道一般,放出令她难以忍受的巨响。
警告……
警告……
警告……
徐凯仰面躺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捂着脖子,刀把从他的指缝间穿过,他抽搐着双腿,却再也没有办法站起来了。
而此时,巨大的痛苦向雾眠袭来,四肢百骸像是被人拧成了碎沫,头疼欲裂,生不如死。
警告!主人违反“不得杀人”法则,即将启动惩罚。
倒计时三十秒。
二十九。
雾眠艰难地爬起来,扶着放着满是刀具的柜台向徐文祖走去,小孩站在椅子上,此时倒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十五。
十四。
她站到了徐文祖面前,疼得已经无法直起身子,小孩站在椅子上比她还要高出一个头。她伸手,掐住徐文祖的脖子,说道:“你……以后……不许杀人……”每一字,雾眠从牙齿缝里挤出来,脆弱而艰难。
十.
徐文祖察觉到女孩的不对,他问道:“你……怎么了?”他想要抓住雾眠的手,却发现雾眠的手变成了点点星光碎片,什么也没有握住。
九.
从女孩嘴里吐出的话也变得缥缈破碎,那双碧绿的眼眸透着无尽痛苦,“你答应过我的……”
徐文祖看着雾眠一点点虚化,第一次他尝到了一种东西,叫做恐惧,他急忙伸手想要想要抓住剩下的雾眠,可是他的手碰到哪里,哪里就变成了碎片烟沫,他什么也抓不住。
大约十秒钟后,徐文祖站在了地下室的房间里,昏暗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女孩的气息,没有了女孩的样子,没有,什么都没有了,连碎裂的碎片也没有留下一个,一切好像一场梦境,不复存在。
只有他脖子上残存的温热,提醒他,好像有人刚刚还在这里。
二十五年后,一间小有名气的牙医诊所。
牙医室内,一个小朋友正躺在椅子上,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害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紧紧抿住的嘴昭示着孩子的害怕与抗拒。
不过很快,小朋友便被桌子上摆着的一罐子千纸鹤吸住了。
男人拿着病历,缓缓走进来。
只见来者身段修长而不失高大,皮肤呈现出一种超乎常人的白皙,偏长一点的头发微卷侧分,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幅小巧的金框眼镜架在了男人高耸笔挺的鼻梁上,看上去斯文而优雅,男人眉目锋利,冷面白皮,薄唇如血,长得十分好看,像是从漫画中走出的贵族般,挂着从容优雅的笑容,看上去亲切极了。
扣得整整齐齐的黑色丝质衬衫外穿着一件白大褂,胸前的口袋处别着一只黑色的钢笔,黑与白的冲击透着一股禁欲与诱惑交织的美,让心生歪念又不敢靠近。
男人胸前的名牌上,正写着“徐文祖”三个大字。
徐文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温柔地坐到了小朋友的旁边。他翻看翻看病历,笑着问道:“小朋友叫金天对吗?”
正搅着自己手指的小朋友点了点头,徐文祖说道:“啊,是虫牙啊……那要拔掉了罗?”他的语气轻快而温和,没有半分不耐烦。“你喜欢那个千纸鹤吗?”徐文祖合上病历问道。
小朋友犹豫着点点头,徐文祖鼓励式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要是你乖乖拔牙,叔叔就送给你哦。放心,叔叔超级厉害的,一点都不痛的……来……啊……”男人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点点指导着小男孩如何去做,小朋友渴望地看着千纸鹤,慢慢张开了嘴……
傍晚,一个小护士探进身子,说道:“那我们先走了?今天麻烦徐医生了。”
“没事。”男人笑着回答道,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一股子优雅,小护士红了脸,小心地关上了门。
等人走后,徐文祖缓缓收敛自己脸上的笑容,他看着空空如也的罐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二十五年了,他一直不明白,那个人是否真实存在。
在她死后,对面那栋别墅也就空了,一切都像是梦一样。
还是说,这真的只是他脑子里分裂出的,用来对抗徐凯的一个幻想呢?
那双碧绿色的眼睛,让他魂牵梦萦。
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拿出一个蛋糕盒,往里面装放着针管,修长漂亮的手轻轻拂过冰冷的针管,动作如此温柔。
同一天的夜半,一处偏僻的公交站台孤零零得伫立在暴雨之中,豆大的雨滴劈头盖脸得砸在站台的挡板上,密密麻麻,隐隐的雷声一阵紧一阵松的滚着,雪亮的电扫闪过,黑云布天,把苍穹包裹的密不透风。
一个奇异的黑洞出现在了公交站台的地面上,紧接着一个女孩浮出了黑洞。女孩像是尸体一样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雨水浸湿她的衣服头发,没有一丝动静。
大约过了半刻钟,地上的女孩突然抽搐着动了起来,像是一只被搁浅的鱼,艰难地在坑洼里扑腾着,贪婪地呼吸着暴雨中被击打的空气。
雾眠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像是死了一次又再次复活了一般,身体里的每一寸骨头,每一分血肉,都正从巨大的痛苦之中艰难地缓解过来,她趴在地上,足足缓了有半个小时,大雨浇湿了她的全身,她蠕动着趴到公交站下可以避雨的地方,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团子,瑟瑟发抖。
脑海里刚刚的警告还挥之不去:
“0244号拯救者,违反基础规则不得杀人,给予抹杀……”
“请问是否使用之前累积的奖励,保命一次……”
“保命成功,本次角色寿命还剩下十五年,现在启动时空转换……”
雾眠的脑子承受着剧痛,眼前一片模糊,朦胧的黑色与残暴的雨滴让她难以集中精力。
0244?
雾眠呼喊道。
额……在……
0244的声音断断续续,时不时还穿插着电流被阻隔的刺耳声音,它好像也受到了不少惩罚。
主……主人……我要……我要消失一段时间了……系统……出现了新的问题……我会找人救……找人救您的……
0244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彻底消失在了风雨中。
雾眠抱着双膝,欲哭无泪,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可是所有的疑问,都被暴雨吞噬,无人回答。
我不会死在这荒郊野岭吧?
雾眠恢复了一点力气,她扒拉扒拉自己的小脸,手掌全是被雨滴稀释过的鲜血,徐凯和徐文祖的脸仿佛都还在她眼前,不曾消失。
雾眠艰难地站立了起来,方圆目光所及范围内没有任何的建筑物,更不要说人影了。雾眠也没有打算走远——以她现在的能力也不可能走远,她包裹着自己坐在长椅上,默默在心中为自己点了一根蜡。
而不知过了多久,远方终于出现了一盏光亮,一辆警车划破了大雨的封锁与黑夜的包围,慢慢地驶到雾眠面前,雾眠托着昏沉的脑袋热泪盈眶。
还是警察叔叔好啊……终于,雾眠看到希望后彻底昏死了过去,没有了动静。
等雾眠再次醒来,是在一个狭小而温暖的病房里,隐约还能听见两个人的谈话声。
“车警官,这个孩子就交给你了,没有办法核实她的身份,应该是一个混血儿……但是这么久了没有人出来认领,而且我们是接到的匿名报警,查不出来源,这个孩子跟之前那个国际儿童拐卖案很有可能有关系……”一个年轻一点的男人声音说道。
“没事,辛苦啦。剩下的工作交给我吧。”另一个听上去低沉而稳重的男声说道,明显年龄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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