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眠第一次这么不要命的飙车,她连头盔都没有戴,衣服也没有换,活脱脱得像个半夜赶着投胎的鬼一样,等不及要赴黄泉路。
眼看就要到了仓库门口,雾眠慌得失了方向,一头撞到了门前的树丛里,连车带人摔得雾眠人仰马翻。
等她从摩托车底下钻出来的时候,车轮子都还在转悠,雾眠只感觉到小腿和后腰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疼,也来不及多想,赶紧跑到了仓库里。
仓库里有四层,每一层都要十几个空屋子,0244给不出具体位置,雾眠只能一间一间找。
雾眠只觉得自己两条腿都要跑断了,下面三层找完发现都没有的时候,雾眠气炸了,她狠狠咬了咬牙,向着四楼继续前进。
四楼的气息似乎都是不一样的,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厚,雾眠每前进一步心就越下沉一点。
隐隐约约中,雾眠听到了音乐声——像是小提琴的奏乐,欢快而跳跃。
还有人伴随着轻轻哼着小调。
雾眠跑到那扇门前,打开了门。
她有幻想过金光日会是什么样子的,却没有想到是这般狼狈。
他躺在冰凉的铁台上,光打在他不着片缕的身体上,洁白的肌肤绽放出了无数鲜艳的血色花朵,他的四肢被束缚着,脸上全是已经干涸掉的血迹。
他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那可怜的呜呜声都被掩盖在了乐曲里。
那一刻,雾眠把他重合了。
把他和那些放在台上被肆意□□的女孩,和那些死在他的鱼线下的女孩,重合在了一起。
我为鱼肉,你也为鱼肉。
我成屠夫,你仍是鱼肉。
他感觉到有人进来了,他想要扭头,可是被固定的脑袋无法动弹半分。
站在他一旁的是江伊伊,她的动作并没有因为雾眠的到来而停止。
她正轻轻□□了一把刀,像是拔出过生日时切蛋糕的刀,刀从肉腻里滑出,声音纤细而撕裂。
在她的身边还有一辆小推车,推车上已经满是血迹。
“你来了。”江伊伊并不意外,她侧头看向雾眠,说道:“要近距离看看吗?你好像挺喜欢他的。”
江伊伊一只手握着刀,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了金光日的脸颊,目光温柔而动情,仿佛在安抚心爱的情人。
她把刀慢慢抵在了金光日的下颚上,轻轻摩擦着,很快血珠渗出。
“你等的人她来了。”江伊伊对着金光日轻声说道,“可是我等的人就一直没有来,你也得负责任……”
“江伊伊!”雾眠颤抖地喊出了她的名字,站在门口不敢动弹半分。
她第一次在任务世界里感觉到了深深的害怕,害怕她的刀用力,害怕她杀了他。
哪怕她能够肯定,金光日不会死。
“我们可以聊聊……”
雾眠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她也知道这句话有多苍白。
江伊伊的目光那么疯狂而悲伤,却根本不是在看金光日,雾眠觉得同样悲伤,好像事情本该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其中一定发生了很多事,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你也喜欢说废话。”江伊伊笑了,明眸皓齿,灼灼动人,“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的,徐雾眠,你特别可爱,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很像。如果我伤害了金光日,你会为了他杀了我的,我也是这样的人啊……我们都是怀着目的处心积虑的人……”
江伊伊侧头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透。
话音刚落,她的刀又在金光日的肩膀上狠狠地划了一道,金光日似乎没有力气挣扎了,他只是痛苦地呜咽着。
“你的出现打乱我的计划,不过也托你的福,还是完成了,甚至更加顺利……”
雾眠觉得自己的心也是痛的,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接着说道:“这不太是我想看到的结局,我以为你是好人。”
“真可笑,你我应该都不信这些的……不过,我的确利用了你,而你是真心帮我的,抱歉了……让你失望了……”
最后一句话,江伊伊说得格外轻柔。
现在可以使用炮竹吗?会误伤到金光日吗?
报告主人,不会,需要执行吗?
再……再……等等……
江伊伊伸出手指,一点点按压着刚刚伤口的位置,金光日痛苦地痉挛着,扭曲而无助。
“停手。我他妈叫你停手!”雾眠吼到,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忍受不了这些的,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在自己面前这样,她也是会痛苦的。
江伊伊没有再说话,她举起刀,粘着血迹的刀刃闪着死亡的冷光。
执行!
在江伊伊举起刀的那一刻,雾眠在心中发出了命令。
她不希望江伊伊死,但她更不能接受金光日死。
嘭!
雾眠的脑子里炸响了,她看着江伊伊把刀放在了自己的脖颈,轻轻一拉,鲜血四溅,金光日的脸瞬间像是被喷了红色的油漆,狰狞而淋漓。
她是笑着倒下的,死时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个已经破碎的相框上。
一切都好突然,她扬起的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雾眠压下心中的突然爆发的难受与恶心,不敢再多想。
她跑到金光日的旁边手忙脚乱地帮他解开身上的束缚,撕下嘴上的胶带。
他是清醒的,目光灰暗而死寂。
雾眠不敢多看他,他浑身上下全是伤口,雾眠甚至不敢下手。
“不怕,很快就有人来了……”雾眠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她找着身边的工具帮他处理着身上最重的伤口,目光下意识地瞟到那个部位,只见血肉模糊,雾眠不敢再多看一眼。
突然一股大力狠狠推到了雾眠,她的小腿受过伤,直接摔到在了地上。
耳边是金光日突然暴虐的吼叫:“我不要你看我!我不要你看我!滚开!”
他像疯了一样,挣扎开她的手,因为剧烈的举动各种伤口再次裂开,他像是爆浆的血人,像是被刮鳞的鱼,艰难地想要逃离。
灰暗而死寂的目光中爆发出惨烈而疯狂的恨意,面色阴鸷,灰白的嘴唇难以控制地颤抖着,血一层层从他的嘴里涌出,他看她,像是在看魔鬼。
雾眠被那样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哪怕很久很久之后,她都无法忘怀。
金光日的双手想要遮挡住那隐私的部位,却又难以实现。
雾眠冷下心,厉声说道:“你做梦吧你……叫我滚,下辈子。”
她好歹也是跟着徐文祖学过医的人,最简单的处理包扎还是行的。
雾眠有些艰难地站起来,她强制地把金光日摁回了台子上,重新把他束缚住,然后为他处理着最为要紧的部位和伤口。
“你滚开!”
男孩的声音已经撕裂了,破碎不堪,而又愤怒难遏。
雾眠脱下外套,罩在了金光日的脸上。
她不想再看那张脸了,那张充满恨意而灰败的脸,这不是她认识的骄傲的金光日。
“你滚开!”
“徐雾眠你不要碰我!”
“你不要碰我!”
“别看!”
“我求你了,不要看……”
“我求你了,不要碰它好不好……”
“徐雾眠……”
到最后,他哭了,他看不见她的脸,只有一束光模糊地映在了外套上,他的哭喊与愤怒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空间的寂静令他绝望。
他觉得自己好痛,每一个地方都在痛,他不希望她看到这一切。
伤痕累累的,脆弱害怕的金光日,这不他所希望的。
他不希望。
到了最近,金光日闭上眼睛,放弃了挣扎,任由雾眠摆弄着他。
雾眠也不好受,那样骄傲的男孩此时像个玩意儿一样红果果地躺在台上,被她束缚着,屈辱地摆弄着。
她应该守护他,而不是伤害他。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你不会有事情的,我保证。”雾眠说道,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哭腔。
“我不该跟你吵架的。”
“我应该早点来的。”
“我们还能和好吗?”
同样没有了回应,金光日一动不动,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甚至连一件遮羞的衣物都没有。
雾眠想要背他下去,却因为受伤的部位,她不敢动他。
直到救护车到的时候,她都没有勇气揭开他脸上的外套,再看看他。
医生到了,他们带走了金光日。
警察到了,他们带走了江伊伊。
最后只有雾眠一个人还在原地了。
她只穿着单衣,胳膊上腿上都是血迹,她半弯着腰,后腰疼得要命,她不敢碰它们,因为血把伤口和衣物黏在了一起。
摩托车也坏掉了,那么金贵的东西说坏就坏了,只剩那个前轮能转。
三月,春天来了。
她的生日也快来了。
可是为什么她一点也感不到开心呢
她坐在台阶上,半夜的风凉透了,手边也没有烟。
可拉倒吧,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雾眠欲哭无泪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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