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or4?”
顾之景看着白板上斐越写上去的团名,稍稍扬了一下眉,好奇,“怎么念,Color four?”
下午两点,办公室内。
飞跃娱乐仅剩的四个练习生难得乖巧地排排坐好,看斐越拉了块白板过来,给他们一点点写出道计划。
斐越闻言停笔,回头看了一眼四个人各不相同的精彩表情,心里咯噔了一下。
“对,不喜欢?”
斐越自己还是挺满意这个出道名的。
Color 4,Color four,代表团内的四个人。
谐音又是Colorful,多彩的,精彩的,精力充沛的意思。
正是这四个平均年龄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最好的写照。
“没有没有。”
江余手里抱着个靠枕,靠在沙发上鹅鹅鹅一阵狂笑后道,“挺好的,Color4,缩写是C4,那要不然以后团粉名字就叫C4炸弹吧?”
斐越:“……”
顾之景不由微哂。
他和江余刚好相反,想法又浪漫又少女的:“团应援色定彩虹色行不行!到时候开大型演唱中控灯光会一定很壮观很漂亮!”
江余实名反驳:“不要,彩虹色好俗!要定就定要五彩斑斓的黑!”
顾之景迅速接话回顶:“那我要五光十色的白!”
“如果还要设个人应援色就经典四色吧,红蓝绿黄。”
在他俩插科打诨中,许临源终于接过话头,笑起来:“这个配色,我们是要当天线宝宝呢还是去打UNO啊?”
顾之景依旧兴致盎然:“不行吗!出道后第一个代言我都想好了,彩虹糖金主爸爸愿意看看我吗!”
“这怎么还舔上饼了!”
江余跟着剧透,“我就不一样,我要彩虹六号的代言!!斐哥,能拿到吗!能吗能吗!”
斐越:“……”
他忍无可忍,终于看向从刚才到现在一言未发的盛迟:“盛迟,你觉得呢?”
突然被cue的盛迟:“?”
他是没想到公司最大的负责人想个团名还和下面练习生有商有量的,不禁失笑,摇摇头道:“我都可以。”
“盛迟说好那咱们就定了。”
斐越止住顾之景和江余继续满嘴跑火车,继续往下一边写企划一边道:“团的LOGO我已经去找人设计了,其他的我也都会准备好。”
“首张出道EP曲是之前就准备好的,我打算继续沿用,或者你们谁会编曲的可以自己再改改,我记得临源是央音毕业的?那我过几天把demo发给你,如果觉得没问题的话三天后去录音棚。”
江余一脸兴奋:“我们什么时候都有录音棚了?!”
“租的。”
斐越顿了顿,警告他们,“就一天,很贵。你们最好给我录出一个好一点的版本。”
“我看下时间安排,嗯……明天拍出道公式照。”
“然后我这几天会拍一个出道前的存档纪录片,你们准备一下。”
“团综的场地我还在联系,应该也会安排上。”
斐越说正事的时候语气陡然严肃起来,连带着下面四个人也跟着正经了不少,认真问了点关于出道规划内有的没的的问题。
最后轮到盛迟。
他沉默片刻,终于问出最想问的问题:“那出道时间呢?”
斐越翻了一页企划表:“暂定的是十月十号,有点赶,但应该也来得及。”
做娱乐圈这行的,或多或少有点迷信说法。
比如演员拍戏之前要算风水,开机仪式要烧香,歌手发歌之前要算时间,而斐越虽然没这么讲究,却也想给日后的出道团凑个十全十美的好意头。
十月十号出道。
顾之景在心里算了下,那就是还有半个多月的准备时间。
还有半个月,他就要彻底摆脱过去的练习生身份,正式踏入娱乐圈,成为一个小小的,正统的偶像了。
斐越将所有企划说完,最后问:“都没问题了吧?”
底下四个人摇头。
“如果没问题。”
他合起企划书,笑,“那我祝我们的Color4,出道顺利!”
—
一切终于又回到了按部就班的正轨上。
平心而论,斐越的企划还是做的很完善的。
所以面对这一次的变故,受到的冲击虽大,但出道团计划到底还是迅速紧锣密鼓地重建起来了。
只不过虽然有了新的投资人。
飞跃娱乐全公司上下还是透着一股子穷的响叮当的小作坊味道。
拍摄出道公式照的场地还是原来那个,简陋狭小,练习生穿的衣服也是某宝上临时买的,还有点不太合身。
斐越说反正拍完一切交给后期修,总能修出个像样的图来。
但就这样的廉价衣服他们拍完了还不能直接扔掉,得留着,万一下次有机会还得循环利用。
心酸得要命。
然后是拍摄出道纪录片。
纪录片主要内容是他们出道前训练的日子,每次考核的努力付出,准备出道的过程,以及个人的一些想法。
考核与练习室这些之前都有镜头留档,而个人想法则需要现在拍摄,给每一个人单独镜头,用以介绍自己,讲一讲自己对于出道的想法,期待之类。
这会儿站在镜头前的是顾之景。
开拍之前,他还有点紧张。
但一旦站过去,面对镜头的时候,他一抬眼,桃花眼自然地弯出漂亮星光,就像是一个已经历经无数相同场面的成熟爱豆。
“我叫顾之景,十八岁,是Color4的一员——”
顾之景拍摄的时候,盛迟就在他旁边坐着等。
他看着十八岁的顾之景,忽然想起了他曾经的日子。
他十八岁的时候在哪儿呢。
似乎就是那一年,SPC对他承诺,只要他努力,在二十岁那年就能得到出道机会。
所以他不要命地拼,一天在练习室内待十六到十八个小时,无视所有冷眼与排挤,一个人咬着牙从从激烈的竞争和冰冷的评判标准中爬出来。
他终于爬了出来,但没有喝彩和鲜花迎接他。
只有人把他重新推到低谷,说,你再来一次吧。
未公开的练习生什么都得不到,没有人看得到,没有人会关注,过去和回来的路都空空荡荡。
是他一个人走的。
现在忽然身边有了一个人陪着。
又有镜头记录下他们训练的日子,记录练习室内掉过的汗水眼泪和发青发紫的膝盖损伤,记录出道考核前的每一次拼命每一次竭尽全力,记录每一滴没有白费的努力。
这很好。
盛迟曾经觉得自己也许是衰星。
他到哪里,哪里就出事。
三次出道,三次遭遇变故。
他也怀疑过自己是天生命不好,还是老天爷不想让他继续走这行。
只有在这一刻,盛迟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那个十八岁在练习室咬着牙,吞下血泪,往上爬的那个少年。
终于在二十一岁那年如愿以偿。
—
出道前那一个晚上,斐越带着他们喝了点酒。
江余酒量不行,醉得一塌糊涂,被其他三个人扛回去的时候嘴里还在喊“Color4明天就爆!”“Color4给我红!”之类的胡话。
而顾之景虽然没喝醉,却再一次失眠了。
想到明天就要出道,他辗转反侧睡不着,最后干脆起床,晃晃上铺的盛迟:“你看今天夜色多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盛迟:“……”
他本来没什么心思。
可是喝了点酒的顾之景脸红扑扑的,望向他的眼里带着潋滟水光。
盛迟实在没办法拒绝。
十月份入了秋,白天天气依旧很热,只是一到晚上,寒风四起。
所以出去之前,盛迟从自己衣柜里扒拉出一件厚厚外套给顾之景套上。
飞跃娱乐的宿舍没租在闹市区,白天都没有什么人路过,晚上更是空空荡荡,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顾之景和盛迟坐在公司前那条小路旁边。
顾之景被冷风吹了吹,没清醒过来,反而更晕了。
他仰头去看昏黄的路灯,眯了眯眼,随即一时脑热,咕叽咕叽、半真半假地说起自己被家里赶出来,不过隐去了其中缘由。
他说着说着眼眶陡然发红,蹭在盛迟的身上呜呜咽咽。
盛迟安静地听,最后捏捏他的后颈,像是在安抚一只醉酒的猫咪:“回去了吧?”
顾之景不要。
他非要坚持再坐会儿。
最后迷迷糊糊地靠在盛迟肩膀上睡着了。
他仿佛有种执念。
觉得明天一出道,他就是大明星了,什么都和过去的自己割裂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那个顾家的小少爷一去不复返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是的。
出道哪儿有那么顺啊。
盛迟叹口气,温柔地把他的大衣的帽子往下压了压。
不过这一次,面对未卜的前途,他心里倒是格外的宁静。
大概是因为终于有人陪他,无论往上往下,无论是好是坏,总有人在自己身边和自己一起扛的缘故了。
盛迟最后不记得两个人是怎么回去的了。
只是直到后来很久很久以后。
他还在怀念。
那天凌晨,空荡无人的街,暖黄色灯光,以及依偎在自己旁边,软乎乎像个小团子一样的顾之景。
那是他前半程艰辛人生中。
拥有过最好的一瞬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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