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玉树的男子, 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汗, 不复以往的淡然,反而眉心紧蹙望着她问听闻你与容淮和离了
花晓半眯双眸, 目光徐徐落在封璟的眉眼, 颔首道“对啊。”声音低软, 语气却很是随意。
封璟容色微紧,心底竟升起一丝薄怒, 他朝她走了两步,垂眸望着她的眼睛“为何不同我说”
这半月来,日日想着那夜之事,梦里怀中还拥着她香软的身子, 醒来却空洞一片。
“说什么”花晓反问, 眉心微挑,“两年前, 王爷当众悔婚, 让我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而今, 王爷还要让我再被人耻笑吗”
封璟怔住,脸色苍白。
那些过往所做之事, 再次钻入他的脑海中,他望着她, 猛然惊觉, 自己都做了什么
他为着当初心中的那份“喜欢”, 当众悔婚, 却无视了另一个女人的八年。而今,报应果真来了
花晓见他神色不定,徐徐开口道“王爷若无旁事”
话并未说完,便已被封璟拥入怀中,不像那晚轻轻搭着她的肩头,反而双臂如铁般,将她禁锢在他怀里。
“这一次,绝对再无人敢耻笑你。”封璟声音微哑。
花晓安静靠在他怀里,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声,眉心微挑“王爷,我记得上次问你,是否后悔悔婚,你还说我未免太过自作多情。”
抱着她的手一顿,封璟微微松了几分“这一次,可以了。”
“可以什么”
“自作多情。”封璟的声音有些低沉,心底隐隐几声喟叹,有很久他未曾有过这种充盈之感了。
无欲无求久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寡情淡然,而今方才察觉,他仍有所欲。
却在此刻,身后一声长剑出鞘之声响起。
花晓眉心微挑。
封璟双眸却蓦地一紧,松开花晓,大手轻轻将她推离原处,转身避开了刺来的一剑。
只是,在他望见那双眸赤红的少年时,微微皱眉。
少年并未多说,举剑再次刺来。
“慢着。”花晓慢条斯理阻止了他,“要打别在我这儿,出去。”
秦御一怔,转眸瞪着花晓“你护着他”少年的星眸隐隐泛红。
方才,隔着半掩的房门,他便望见门外相拥的二人,手中长剑紧攥。
他即便在府中,也是不知她和离一事的,过去半月,她从未见过他。
那个女人曾说过,封璟的怀抱很有安全感,他不知安全感是何物,可她说,她不会喜欢小孩。
然而他不会永远都是小孩的。
而今,她还要这般护着那个叫封璟的男人
“你不是他的对手。”花晓睨他一眼,转头看向封璟,勾唇一笑,“这是我养的仇家,整日找我寻仇。”
秦御脸色微白,却仍旧固执的站在原处,望着那二人。
仇家封璟凝眉望着那少年,虽年纪轻轻,但一看便武功不低,只是他望着花晓的目光,莫名让他心底有一丝不悦。
不像是仇家,更不像姐弟,反而像男人看着女人一般。
“你终是女子,府上藏着这般大的少年不好。”封璟微顿,转眸看向花晓,却在望见她有些凌乱的发时一顿,似是刻意般,忽视一旁的少年,上前将她唇角的碎发拂至耳畔。
他鲜少在人前做这般亲密之事,可余光望见那少年脸色煞白,心底竟有了几分快意。
花晓任由他的动作,垂眸掩去多余的情绪,以往悔婚时,不觉得她是女子,而今倒是关心起她女子的清誉了。
“那少年生的好看,养在后院也赏心悦目不是。”她随意道着。
封璟喉咙微紧,目光幽深望了她很久,蓦然作声“想出府吗”
“什么”花晓反问。
“用不了多久,我还你真正的自由之身。”封璟笑了笑,声音极轻,“没有软禁,没有禁卫,可好”
“你想要什么”
“”封璟这次未曾回应,只是敛了笑,目光平静盯着她。
虽无声,却像已诉说了答案。
花晓垂眸。
“等我。”封璟最终离开了,离去前,若有所思望了眼秦御。
等在门口的张平匆忙跟上。
“派人好生盯着秦御些。”他沉声道。
“是。”张平忙应,应完却突然想到什么,睁大双眸道,“王爷是觉得,那秦御和长公主有私”情。
却未说完,已被打断。
“用不了多久,便不是长公主了。”封璟声如呢喃。
“那是什么”张平满眼困惑。
封璟脚步一滞,良久启唇,语气浅淡却一字一顿道“王妃。”
公主府。
系统封璟好感度 10,当前总好感度60
花晓听着系统的报备,轻抚了抚脸上的面具,满意一笑,转身便要走进房中,余光望见一旁的秦御,不由蹙眉“小孩,你今日莽撞了。”
秦御望着她,抿唇不语。
花晓却并未过多耽误时间,转身走进房中。摘下面具,仔细对着铜镜打量着脸颊上的印记。
秦御凝望着女人的背影,他看她看的最多的,似乎就是她的背影了。
她留给他的,也永远只有背影。
他知道,她说得对,他打不过封璟,他今日的确莽撞了,心中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封璟可以让她得自由之身,而他呢
“喂。”终究,他缓缓走进屋去。
“什么”花晓依旧仔细的、一点点的打量着每一寸脸颊,半分目光未曾偏移。
“你和容淮和离了”秦御沉默片刻,沉声问道。
“那只是好听的说法。”花晓低笑一声。
“不好听的说法”
“我将容淮休了。”
秦御闻言,却丝毫未曾惊讶,这种惊世骇俗的话,仿佛本就应该从她口中说出一般,他在她身后站了很久,最终缓缓走上前去。直到嗅到她发间的皂荚清香,方才停下脚步。
“你可有什么心愿”他低低问道。
“心愿”花晓饶有兴致的重复一遍,突然转过身来。
秦御一惊,他本就离她极近,而今她转身,二人身子似要碰到似的,只是,没等他心中的紧张提起来,便已被一盆凉水泼下。
花晓说“我的心愿就是,天下美人都归我所有”眼中晶亮如星。
“”秦御顿住,继而脸色铁青,“除了这个。”
“除了这个”花晓失望垂眸,想了想最终挥挥手随意道,“那就天下太平好了。”
天下太平。
秦御望着重新背过身去的女子的背影,双眸一紧,低低道“好。”
夜深人静,皇宫。
烛台上数十盏烛火亮着,映的寝殿内亮白如昼。
殿内紫柱金梁,金碧辉煌。
一袭龙袍的男子坐在坐在殿前,发间明黄色丝带垂落在肩侧,神色紧绷,双眸漆黑,手中把玩着一柄嵌着红玉石的匕首。
当初,就是这柄匕首,结束了先皇的命,让他坐上了如今的皇位。
只是他怎么也未曾想到,老皇帝竟会将兵符留给一个女人。
花晓。
皇宫门口,容淮谋逆时,手底下的人说“长公主和逆贼容淮在一块,若放箭,恐会伤到长公主。”
他连犹豫都未曾“放”
若为帝王者,至亲亦可杀。
从来如此。
若说唯一例外的,便是他对柳宛宛生了几分男女之情吧。
“怀安。”柔柔女声传来。
花怀安回神,手中匕首翻转,已经藏于袖间,他抬眸望向来人,眼神微缓,起身迎上前去“宛宛。”
柳宛宛走到他近前,轻咬朱唇,迟疑良久方才低低道“怀安,兵符一事,我很抱歉。”
花怀安双眸一暗,却很快眯眼掩去多余的情绪“无碍,宛宛,容淮本就是疯子,他未曾应你,也在意料之中。”
当初在宫门口,为一个女人束手就擒的容淮,终于清醒了吗
“怀安,”柳宛宛迟疑片刻,“对不起,我未能帮上你的忙。”
“你肯为我出面,我已然十分感动,”花怀安笑了笑,目光在触到柳宛宛唇角尚未恢复的伤痕时一暗,他眯眸,很快恢复如常,“若是连你都做不到,天下也无人能做到了。”
柳宛宛眼圈微红“怀安,先皇为何要将兵符留给花晓呢为何不留与”
她的声音逐渐停止。
花怀安的气场陡然冷凝,双眸如淬毒的冰。
“怀安”柳宛宛声音讷讷。
花怀安陡然回神,温柔一笑“你且先去沐浴一番,半月后,你可就是我的皇后了。”他半是期待半是调侃道着。
柳宛宛脸色一红“怀安,我今夜陪着你可好”自上次,她去见容淮后回宫,他再未碰过她。
花怀安眯眸,飞快扫了一眼她唇角的伤痕“今夜,朕尚需批复奏折。”
柳宛宛眸光一暗“怀安,你可是嫌弃”
“不要多想。”花怀安打断了她。
柳宛宛轻咬朱唇,良久安静颔首“怀安,我定会助你的。”
花怀安望着她,突然笑得温柔,他走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好。”
柳宛宛心口一跳,这是这段时日,他第一次碰她。
公主府。
花晓这几日一直呆在府中无所事事。
容淮不知所踪,秦御一直待在后院,不知在忙些什么。
她也懒得理会。
封璟倒是来过几次,有时什么都不说,只陪着她喝一盏茶;有时会在傍晚前来,在凉亭里拥着她。
只有一次,他问她“我若离京,你会否跟我走”
花晓想也未想,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不会。”
他低笑一声,将她拥在怀中,望着月色道了句“小没良心的。”便再未多言。
这日,花晓刚午憩完,正坐在铜镜前梳着头发,封璟自外面走了进来。
这段时日,他来的次数多了,便是守卫都懒得进来禀报了。
“怎么现在来了”花晓半眯双眸,没有回头,只望着铜镜里的人影。
“宛宛想要见你,”封璟沉默了好一会儿,“你若是不愿,我便将她回绝了。”
花晓拿着木梳的手一顿,继而勾唇一笑“你舍得回绝”
封璟皱了皱眉“我这便”
花晓却已将木梳放在桌上,打断了他“见见也无妨。”
封璟望着她,不语。
“怎么”花晓挑眉,“可是怕我对她不利”
“胡说什么”封璟反驳道,心里浮现几丝不悦,“我对宛宛,终究已成过去”
“我对王爷的过往情史,没多大兴趣,”花晓兴致缺缺道,“让她去主厅吧,我这就过去。”语毕,便要转身。
“你穿成这般,如何出去”封璟匆忙拉住她。
她莫不是当那些守卫不是男人不成
伸手拿过一旁的外裳,穿在她身上,又拿过玉簪,将她披散的发绾好,封璟方才抬眸,一眼便对上花晓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不觉后退半步。
“先去了。”花晓挥挥手,转身走了出去。
柳宛宛已经在主厅等着了,见到她来,沉默了好一会儿“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扰你,但我的确有话要说。”
“无妨,”花晓勾唇轻笑,“不知皇嫂来找我,有何要事”
“是有关公主的自由。”柳宛宛措辞片刻,方才道。
“我很自由啊。”花晓一摆手,“每日有人伺候着,吃喝不愁,烦扰了还有人送上门来解闷。”
“不是这个自由,”柳宛宛望着她,“公主甘心一辈子被困在这座金丝笼中吗永远见不得人,成为全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与笑柄”
花晓心中低笑,抚了抚脸上的面具,慢条斯理道“你继续。”
“我可以放你离开,”柳宛宛目光浮现一丝怜悯,“离开京城,天高海阔,任公主去哪儿。”
离开花晓缓缓抬眸,没有应声,只随意问“我听说,皇嫂前不久找容淮求兵符,碰了个软钉子”
柳宛宛脸色一紧“我不知公主和容淮说了什么,让他如今这般反常,可是,若公主离开了,我便有法子再得到兵符。”
反常花晓听着她这番话,嘲讽一笑,那个疯子若正常了,才真真是反常。
“皇嫂以为,容淮未曾将兵符给你,是因为我”
“”柳宛宛未曾言语,目光中却分明是这样说的。
花晓轻笑“听皇嫂的意思,我若离开,你还会去找容淮,并很有信心,将兵符从他手中要回来”
柳宛宛眉心轻蹙“封璟也好,容淮也罢,终不是公主能招惹的。当初,封璟让怀安定你的罪,容淮对替他挡了一箭的你置若罔闻”
“我知道,”花晓打断她,“他们都是为了皇嫂。”
柳宛宛沉默了很久“最近封璟常来公主府,我也有所耳闻,听闻他的腿脚如今完好,也与公主有关。可是,他素来无争,永远不会将你放在首位。容淮更是再无踪迹,连看都未曾看过你。公主不若离开,远离宫廷纷争。”
“我若是离开”花晓笑了笑,“那兵符名正言顺的所有者,便只有花怀安了吧。”毕竟,先皇将兵符留给了她
柳宛宛神色一变。
“原来,皇嫂来找我,是为着皇兄啊。”花晓半眯双眸,“你觉得花怀安很爱你吗”
柳宛宛眼神一紧,想到花怀安只是望着她唇角的伤痕,已经多日未曾碰过她了,心中一紧。可若是她能得到兵符,他定然会再次对她好的“很爱。”她颔首。
花晓笑了笑“好,”她道,“皇嫂,若他真的爱你,我自然会远离京城,再不回来了,成全你们一对好姻缘。”
柳宛宛微顿,终也站起身“好。”声音坚定。
她相信她与怀安的爱情。
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花晓望着柳宛宛离去的背影。
爱吗
最美好的情感,却也是最脆弱的。
身后,封璟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说了什么”他嗓音温和。
“唔,只说要我离开京城,远离你们这种永远不会将我放在第一位的人。”花晓轻笑。
封璟身子一紧。
花晓转身,双眸朦胧,笑的魅人“封璟,未来几日,柳宛宛也许会很伤心,你若放不下她,记得去好生安慰一番。”
封璟望着她“那你呢”
“我什么”
“需不需要人安慰”
花晓皱眉“失败的人才需要安慰。而我,正在完成梦想的路上一路狂奔。”
“介不介意,路上多带一个人”封璟问的随意。
花晓笑“介意。”
封璟双眸一紧,突然伸手想要将她的面具摘下。隔着面具,他永远看不透真正的她。
“摘了我的面具,可是要负责的。”花晓说的半真半假。
封璟手微顿。
花晓却已随意闪身避开了他的手“今日有事,王爷且回。”
封璟凝眉,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花晓当日光明正大去了一趟太尉府。
作为三公之一的沈钧沈太尉,掌管着京城军权,从来都是花怀安想要拉拢的对象。
而沈钧有一女,名叫沈轻水,一直对花怀安爱慕难当,用尽心机想要嫁给他,沈钧也一直想要将女儿嫁入皇宫,以巩固实权。
怎料沈轻水终究还是败在了柳宛宛的女主光环下,甚至还因此毁容,日日闭门不见,人亦有些癫狂。
花晓如今虽被软禁,但到底还是长公主。
今日竟能出府,且亲自登门拜访,沈钧还是出门相迎。
花晓并未多说什么,只说寻到了一味药,能治好沈轻水的脸。
无人知花晓用了什么法子,只是,当她从沈轻水房中出来的时候,沈轻水的精神稳定了许多,甚至就连脸上的伤疤,都消失不见。
沈钧备了重礼感谢,花晓却只挥挥手,什么都没收,回了公主府。
当夜,皇宫。
花怀安望着跪在殿前的暗卫“果真看见花晓去了太尉府上”
“属下看的清清楚楚。”
“沈钧是何反应”
“长公主去时,沈太尉还满是不情不愿,可出来时,沈太尉便恭恭敬敬、以礼相待的。”
果然是这般,花怀安容色阴晴不定。
花晓定然知道兵符的下落,若是不知,如何能让掌管京城军权的沈钧以礼相待
“皇上”
“摆驾太尉府。”
沈钧如何也未曾想到,今日府上竟然一连迎接两个贵客。
初初听闻“皇上来了”时,他还被惊得险些跌倒,如今被引到主屋,看到那坐在主座上的男子,顿时跪地“下官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你的确有罪”花怀安转身,一甩广袖,“沈钧,朕听闻,今日傍晚,你府上来了贵客”
“是”沈钧脸色一白,“是长公主曾来过。”
“长公主如今是戴罪之身,被软禁在公主府,来你太尉府作甚”
“长公主得到一味良药,听闻能治百病,又又听闻家中小女备受折磨,心中不忍,便给小女送药来了”沈钧忙道。
花怀安眯眸,望着沈钧诚惶诚恐的模样,他自然知道,沈轻水当初意图落水陷害宛宛,被他一怒之下毁了容,丢回太尉府,后来便没了消息。
“唤她出来瞧瞧。”花怀安道。
是真是假,看看沈轻水便知。
“是,”沈钧转头,“快去将小姐请出来。”
沈轻水出来时,穿了一袭白色纱衣,犹如身处烟雾缭绕之中,清雅绝俗,容色被白纱遮掩大半,只留一双美目在外。除满头青丝外,浑身白如雪。
花怀安微顿,他为柳宛宛遣散后宫,可柳宛宛唇角伤痕时刻提醒他,容淮曾对她做过什么,每每思及此,便心生芥蒂。
而沈轻水,他犹记得曾经她被他命人带下去时,她嘶哑大喊“皇上,我是真心喜爱你的”聒噪的紧。
而今,她却静若处子般温婉。
且花怀安目光自沈钧身上一扫而过,他若没记错,沈钧一直想要将沈轻水送入宫中,也许,这是将其拉拢过来的好时机。
“将面纱摘下来。”花怀安命令道。
“是。”沈轻水嗓音柔婉清泠,福了福身子,侧首将面纱摘下。
果真不复以往的满目伤痕,反而容色秀美绝艳。
花怀安双眸微眯。
一旁沈钧见状,匆忙道“还不快给皇上将茶满上。”
“是。”沈轻水低低应道,款款上前,身后白纱翻飞,在昏暗烛火之中朦胧如烟。
她端着一杯茶走上前去,却在对上花怀安的目光时,手被惊得一抖,茶朝前倾倒。
沈轻水低呼一声。
手背却被一只大手覆上,帮她稳住了茶杯。
“无碍。”花怀安嗓音低柔。
后宫。
柳宛宛坐在烛火旁,手中拿着银簪拨弄着雀跃的火苗,神色怔忡,不知在想着什么。
“娘娘,皇上今日未曾回宫。”宫女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声禀报着。
柳宛宛手一僵“那他可曾说过,去了何处”
“回娘娘,内侍说,皇上摆驾去了太尉府。”
太尉府柳宛宛心一紧,她仍记着,那太尉的女儿对怀安爱慕难当。
应当是她想多了,她心道,怀安只是去拉拢太尉罢了,如今兵符不在手上,不能将京城军权再落入旁人之手。
可为何心中总是难宁
花晓的声音蓦地在脑海响起你觉得花怀安很爱你吗
怀安很爱她的,他为了她遣散了后宫,十余日后,她便是他的皇后了。
他是爱她的。
可真的是这样吗
他为何要让她去找容淮要兵符为何要她劝封璟放下权势为何自她唇角被容淮咬出伤痕后便再不碰她
太多的疑问挤压在她的脑海中。
等他回来吧,柳宛宛想,等他回来,她再开诚布公的问他,她不希望因为一个误会,而让二人生了嫌隙。
可她等了三日,整整三日,才终于等到了花怀安的消息他回宫了,身边带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是沈太尉的千金,沈轻水。
柳宛宛望着坐在轿撵上的二人,沈轻水靠在花怀安的怀中,二人那般亲昵。
可是,当沈轻水望向她时,眼中早已没了当初的嫉恨,而是凉薄与嘲讽,全然没了当初对花怀安的爱意。
当晚,柳宛宛去找了花怀安。
他依旧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却陌生了很多。
“怀安,为何”她开口,几日未曾言语的缘故,她嗓音喑哑。
“为帝王者,本就不可能一夫一妻。”花怀安望着她,仿佛曾经为了她遣散后宫之人不是他般,“你放心,几日后的封后大典仍会继续,宛宛,你仍旧是我独一无二的皇后。”
独一无二的皇后。
他以为她要的是皇后之位,可她要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从他将沈轻水接入皇宫时,她已经不是独一无二了。
“我知道了。”她低语,转身走出了宫殿。
她太傻了,花晓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他都能利用的彻底,她怎会奢望他对她能荣宠一世
终究最是难测帝王心。
公主府。
天色大亮,长空破晓。
花晓伸了个懒腰,身上的白色里衣松松垮垮,隐隐露出肩头。
她未曾在意,只是将长发拢在肩侧,下刻却又察觉到什么,朝门外望了一眼,拿过面具戴上,打开房门。
却在望见房门外的人影时顿住,而后眉心一挑“小孩,你又来替我守夜了”她问的随意。
秦御正站在门口,闻言看向她,在看见松垮的里衣时,并未如以往一般羞恼愤怒,反而上前两步,迟疑片刻,伸手将她的里衣整理的端正。
花晓满眼不可思议“不得了了,小孩,你今日莫不是吃错了药”
“不是。”秦御望着她。
“那就是没吃药”
“”秦御终究再不回她的话,早该知,她话中没几句认真的,和她计较,不过是在气死自己罢了,“我让教我武功的师父离开了。”
“嗯”花晓疑惑,继而笑开,“你也要离开了”
“”秦御望着她的笑,再次沉默下来,良久他低头,声音极轻“你会记得我吗”
“你想听怎样的答案”花晓反问。
秦御猛地抬首,眼神中带着一抹极亮的光,却在对上她无波无澜的目光时顿住“你知道我想听的答案。”他声音沙哑。
“那你也该知道我的答案,小孩,”花晓朝他走了两步,并未回应,只道,“有去处了还是去找你的柳”
“去西北边境。”秦御打断她。
“边境不错,”花晓点头,“听闻如今虽也算海晏河清,但边境一带大小战乱时有发生,保家卫国,有志气。”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并非保家卫国”秦御声音极轻。
“什么”
“”秦御却再不应,只凝望了她一眼,转身便欲离开。
“喂。”花晓懒懒唤住他。
秦御脚步微顿。
花晓走进屋内,随意扯了块纸,写了二字,折叠起来,走出门去递给秦御“你性子倔,遇到危险便打开这张纸高呼一声,说不定能保你一命。”
秦御看了看她,又看了眼那纸,默不作声将纸接过,转身走了出去。
只是,终究未等到真遇到危险,走出公主府他便没能忍住,将那纸打开。
上面只书了二字救命。
轻怔片刻,少年唇角微勾,罕有的笑了一声,容色粲然。
这算是另类的道别了吧。
公主府内。
系统宿主,你在坑人啊
花晓斜倚门框,轻笑一声“小孩眼巴巴的望着我,眼里写满了快来坑我啊,我若不坑一下,都对不起他。”
系统
“再说,”花晓望了眼身上端正的里衣,“我这是在教他保命呢。”
系统沉默片刻,突然问命重要还是脸重要
“当然是”花晓顿住,想了半晌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没了命,再好看的脸也过不了几天便凋零了,可若没有脸,那命未免太过无趣。
封璟进门时,看见的便是她纠结的神情,她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随意模样,倒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纠结。
“在想什么”他走上前去。
花晓仍在皱着眉心思索着。
见她不应,封璟也不气,只走进屋内将她的衣裳拿了出来披在肩头“今夜陪我一同出席宫宴吧。”
“什么宫宴”花晓终于有所反应,侧眸看着身侧之人,明显兴致缺缺。
“皇上要册封沈太尉之女为妃。”
“这么快”花晓惊讶,本以为要过段时日,最起码封后大典之后,未曾想
果然,权势的诱惑,这般大吗
“沈轻水的脸与心疾,一夜之间全好了。”封璟一手将她的发拂至身后,拥着她的腰身,声音如夹杂着几分无奈,“又是你的杰作吧”
就像他的腿一般。
花晓低笑一声,并未否认“柳宛宛如何了”
封璟蹙眉,伸手掐了下她的腰,并未应声,只道“容淮见过你面具下的模样”
“嗯”
“秦御也见过。”封璟继续道着。
“”
“花晓,独独我没见过。”
“想知道为什么吗”花晓转身面对着他,手缓缓抚向他的心口,“因为,你的心,还未曾属于我。”
他太过识趣了,识趣到仿佛知道得不到,所以一开始便不会争取。
六十的好感度,不上不下,刚刚好。
封璟感受着她贴在自己心口的手,像带着一股股的热浪,到达心尖处,好一会儿方才平静下来。
他凝视着她,他无欲无求久了,也习惯了不争。
计较“秦御、容淮看过不戴面具的她”,已是初次,而今,却似乎有些不甘啊。
当晚宫宴上,花晓穿着一袭暗绯色宫装,裙幅逶迤在身后,雍容华贵。青丝如墨,轻绾发髻,金步摇步步摇晃,渐迷人眼,脸颊带着金色面具,挡住大半张脸,可双眸顾盼间英气与诱色参半。
她的出现惹来一众大臣的窃窃私语,可却又忌惮她身侧的渊平王,终也只将不满咽回了肚子里。
封璟神色很是平静,坐在上位的左手侧,一旁便是花怀安。
花怀安身旁,伴着沈轻水和柳宛宛二人,不同的是,沈轻水依偎在花怀安怀中,顺从体贴,柳宛宛只神色冰冷坐在一旁,脸颊瘦削,唇色苍白。
“在看什么”耳畔,封璟的声音传来。
花晓轻描淡写收回目光“在看我瞧见都心疼的可人,王爷怎么面不改色”
封璟循着她的目光望了一眼“这是她的选择。”
“你啊”花晓笑,“总是不争,好生没趣。”
封璟凝眉,还欲说些什么,花怀安却已举杯,与百官共襄盛举。
花晓顺势拿起酒杯,目光再次落在柳宛宛身上。
柳宛宛也看见了她,容色一白,手颤抖了一下,酒水洒出来些许。
花晓对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而后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
宫宴过半,处处尽是笙箫丝竹之声。
花怀安心底终究对柳宛宛是有情的,转头几次三番想同他说几句话,可得到的始终是柳宛宛的冷言相对。
一边是温言软语的娇弱美人,座下还坐着她那执掌京城军权的父亲;一边是冷若冰霜的憔悴妃子,无依无靠孑然一身。
又是在文武百官面前,他自然不会拉下脸哄柳宛宛,索性便冷着她。
过段时日,总会好了。
她总能意识到,他是一个帝王,绝无可能一生只有一妻。
柳宛宛听着曾经的枕边人,对着别的女子温柔以待,心中终究一片荒凉。
原来这就是帝王心。
权势,美人都比情爱要重要的多。
起身,她未曾知会任何人,走出了宫宴。那个帝王,也未曾察觉到她已离开。
看着这繁华若梦的皇宫,柳宛宛想到她曾对花晓说的话自由。
被困在金丝笼中的人,原来是她。
“皇嫂不会想要自尽吧”身后,女人的声音传来,慵懒肆意。
柳宛宛身形一僵“公主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你有什么笑话可看我只看到了一个可悲的女人。”花晓走到她身边,望着皇宫感叹道,“多大、多豪华的金丝笼啊。”
柳宛宛睫毛微颤“沈轻水,是公主安排进来的吧”
花晓思索片刻“她的脸,的确是我治好的。”
“你为何要这般”柳宛宛猛地转头望着她,双目通红,“你要将我的幸福毁了才甘心吗为何因为封璟还是因为容淮”
“你觉得,没有沈轻水,就没有别的女人了吗”花晓问的淡然。
“”柳宛宛僵住。是啊,就算没有沈轻水,可是终究还会有别的女人。
色衰爱弛,而今她色还未衰,他的爱便已经弛了。
“而且,我只治好了沈轻水的脸,入宫与否,是她自己的选择,”花晓望着皇宫里的灯火阑珊。
“她不爱花怀安。”柳宛宛声音死寂,如今的沈轻水,眼中再也没有当初对花怀安狂热的爱恋了。
“也许吧。”花晓耸耸肩,“那日,我对沈轻水说过一句话,如今想来,这句话同样适应于你。”
“你若是连自己都不怜惜,又指望谁来怜惜一个这样的你”
语毕,花晓转身,朝着那响着丝竹笙箫、灯火通明的宫殿走去。
“那你呢”柳宛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当初宫门口,你不也曾为那个不爱你的容淮挡了一箭。”
花晓皱了皱眉,轻叹一声“那时痴傻,如今终于清醒了。”
再不停留,径自离开。
只是
花晓刚走到转角处,腰身一紧,身后一阵风声传来,再反应过来,她已被人重重抵在昏暗的墙角。
耳畔,是男子急促的呼吸。
下刻,一人埋首在花晓的肩侧,启唇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声音如抱怨、似委屈“那时痴傻”
熟悉的声音。
花晓垂眸轻笑一声“身负逆贼罪名,竟还敢夜闯皇宫”
“不闯皇宫,又怎能看见,晓晓你和别的男人相携前来,参加宫宴呢”容淮仍旧靠在她的肩头,声音喑哑暧昧,热气喷洒在她的颈部。
“而今我是自由之身,和任何男人往来,都合乎情法。”
“情法”容淮讽笑,“那哪日便改了这法,断了这情。”
花晓笑了笑,并未回应,只是手慢慢摸到他的手臂,五道凹凸不平的疤,她低叹一声“终究还是落了疤。”
容淮身躯一僵,终于从她的肩头直起身子,今日他穿着黑衣,容貌在月色下触目惊心的绝艳,如暗夜里悄然盛放的毒昙花。
他望着她,缓缓伸手将她脸上的面具拿下“封璟可曾见过你这幅模样,还有你后院那小孩”
“一个看过,一个未曾,”花晓低笑,“猜一下”
“我不愿猜,”容淮朝她靠近着,黑夜映着他眼中的嗜血,相得益彰,“好麻烦,那便将他们都杀了好了”
花晓双眸沉沉,目光似深情却又凉薄“秦御待我不同,不过是因着他见过的女人少;至于封璟,也只是因着我医好了他那条腿。”说到此,她朝容淮靠近了些许,二人唇齿近乎相接,呼吸彼此纠缠,“容淮,你呢你又是为何”
容淮望着眼前的女人,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嗅到了她身上的馨香,骨子里翻涌着强烈的渴望。
蓦地垂首,压在女人的唇上。摩挲着她的唇,舔舐着她的齿。一点点掠夺着她的呼吸,想要看她在他怀中软作一团,恨不得将她拆吃下肚。
只是,几次三番,启齿想要咬住她的唇角,却又不忍的松开。
然下刻,他的下唇蓦地一痛,花晓已重重咬了一口他的唇角,血腥的香气溢满二人的唇齿。
“呵”容淮喉咙深处挤出一声闷笑,极尽欢愉。
本该如此。
待得一吻作罢,他们二人唇上已是殷红一片。
容淮喟叹一声,重新靠在她的肩头,双眸艳若桃花,静默良久,他方才直起身子,为她将面具戴上“封后大典那日,我给你一个惊喜。”
“好啊。”花晓颔首,“我也给你一个惊喜。”
容淮低笑。
下刻他却又突然想到什么“再问我一遍,竟敢夜闯皇宫那句。”
“嗯”
“再问一遍。”
“身负逆贼之名,竟敢夜闯皇宫”花晓反问。
容淮凝望她良久,神色添了几分不自在,而后转身,身形飞快消失在夜色之间,唯余一句轻叹“我想你了。”
花晓望着远方漆黑的夜色,许久垂眸轻笑,转身朝宫宴走去。
宫宴门口,封璟正站在那儿,一身月牙白的官服,映着一旁的灯火,衬的他身姿卓尔不凡,恍若月华。
“不进去”花晓走上前。
封璟望了她一眼,目光自她的唇角一扫而过“不用了。”转身便朝宫门口走。
花晓耸耸肩,跟了上去。
张平驾着马车,在幽静官道上行着。
花晓靠着轿壁,闭眸假寐。
封璟目光清冷,借着一旁微弱的灯笼烛火,望着女人的神色,却只望见了那冷金色的面具,将她的一切全都隔绝开来。
“张平。”他蓦地作声,嗓音凉薄。
“王爷”
“停马,下车。”他沉声命令道。
马车停下,周遭一片死寂。
花晓终于睁眸,看向封璟“怎么”
封璟却缓缓弯腰,凑近到她眼前,一手轻抚着她脸颊上的面具,眉目冷冽,偏生语气温和“花晓,你觉得我对你好,只是因为这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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