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是换婚, 她嫁的是嫂子的老光棍哥哥,互为姑嫂。
这样的情况在娶不到老婆的地区挺流行的,说白了, 就是为了家中的男丁换回一个传宗接代的女人。
至于这两个女人的意愿没人在乎, 没有关心,他们养女儿本来就是用来干家务和换钱的。
只是, 当知夏看到大着肚子的翠花, 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结婚才一年多,但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昔日俏丽活泼的女孩子, 眼中再无光亮, 一脸的麻木。
“翠花姐, 我给你带了礼物。”
几本言情小说, 这是翠花曾经最爱看的,只要一有空就抱着不放。
翠花轻抚着封面, 眼神充满了怀念, “回不去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很轻,知夏只听出了一份淡淡的悲伤。
“翠花姐, 你过的还好吗”
翠花坐在椅子上,嘴唇动了动,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好字。
她太难了,结婚就催着要娃,男人还天天喝酒,醉了就打人。
好不容易怀上了, 婆家人就不停的在她耳边说, 一定要生个儿子。
她的压力太大了, 大到晚上失眠,但就算是这样,依旧天天做家务侍候男人。
她轻轻叹一口气,抓了一把瓜子塞给知夏,“吃吧。”
翠花的家人都在屋前晒太阳打牌,怀孕的翠花就坐在屋内,四下无人,她看着小姐妹忍不住说了几句掏心掏肺的话。
“知夏,听我一句劝,别傻乎乎的把钱都上交,自己留一点。”
她就是太傻了,一点都不给自己留,被父母夸了几句孝顺,就高兴的不得了。
其实啊,她就是个大傻子,一转头就被父母卖了。
她当时是有恋人的,一起打工的工友,两人约好一起打拼,建立属于自己的小家庭。
可不管她怎么苦苦哀求,依旧改变不了被当成交换货物。
知夏看到了她的怨,她的痛,她的无望。
翠花穿着肥大的棉衣,脸却只有巴掌大,毫无精神。“还有,要嫁就嫁外面的男人,千万别回来嫁人。”
这里的男人懒惰成性,又爱赌钱,还爱打老婆,嫁给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没有指望。
知夏默了默,心情沉甸甸的,她摸了摸内衬里的钱,心思转了几转,“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过的不好,那就换个环境吧。”
她说的很含蓄,但翠花听懂了,重新再来吗
翠花不禁苦笑,不可能的,她本来就是换亲,要是跑了,哥哥嫂子怎么办
她做不到不管家人的死活,只能委屈自己。
她一方面被父母洗脑了,一方面太善良,这样的人注定会悲剧。
知夏看着活生生的人,做不到无动于衷,“有时候应该自私些,只为自己而活。”
翠花愣了一下,“知夏,你变了好多,像变了个人。”
知夏神色不变,不动声色的解释,“出去后才发现世界那么大,那么精彩,我一直在学习,想融入外面的世界,别的不说,我挺羡慕自由恋爱而结婚的人。”
原来如此,翠花完全能理解,她也曾经出去过,也尝过自由恋爱的滋味。
知夏跟她聊了很久,最后,轻轻握住她的手,“翠花姐,我希望能帮上你。”
翠花心里大动,但抚了抚大肚子,无奈的苦笑,她认命了。
又坐了一会儿,知夏起身告辞,翠花送她出门,坐在屋前的众人抬头看了一眼,翠花的大哥笑嘻嘻的开口,“知夏,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定下婚事了我有个哥们家里有钱,愿意出五万块彩礼”
知夏听而不闻,默不作声的越过他们,快步离开。
这些废物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这什么态度这么没礼貌,我要告诉曾叔,让他狠狠打一顿,女人啊,就是贱,不打不行。“
“就是,多打几次就学乖了。”
翠花听着丈夫和大哥的话,心底泛起一丝恶心,忍不住扶着肚子狂吐。
知夏走在洼洼坑坑的土路上,崎岖不平,走的很是费力。
政府不是不给修路,但村里的人直接说,把修路的钱给他们,他们自己来。
嗯,钱一到手就分了,路也就没修。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她远远就看到小妹站在院子里,伸长脖子东张西望,一脸紧张不安。
知秋看到她,眼睛一亮,飞奔过来,“二姐,二姐。”
她跑的喘不过气来,嘴巴微张,紧紧拉着知夏的胳膊。
知夏牵着她的手安抚,“别急,怎么了“
知秋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知夏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她让小妹站在院子里,自己走进家门,屋子中央的饭桌上摆着好几道菜,空酒瓶堆了不少,三个男人喝的醉熏熏。
曾母贤惠的炒着菜,让知春打下手,只是知春全程都心不在焉,不停的看向大门口。
知夏一进去,立马引来三个男人的视线,曾父喝的满面通红,借酒壮胆。“知夏,你过来,认识一下,这是你的男人。”
他指着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胡子拉渣,身板结实,皮肤黝黑,贼眉鼠眼的。
知夏早知曾父不是东西,但没想到这么不是东西。
她脑海里有这个男人的记忆,远近闻名的名人,别人都叫他陈胡子,是个杀猪的,娶过二任老婆,每一任都死了。
他说是生病去世,但大家私底下都怀疑是被他打死的。
曾父居然想将女儿嫁给这样的男人,简直丧心病狂。
“他给了你多少彩礼”
陈胡子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知夏,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最后色眯眯的眼神落在胸前。
他答应出十万彩礼呢,比一般人家都要高。
这也没办法,一般人家都不肯将女儿嫁给他,肯嫁的他又看不上。
“这不是你该问的。”曾父不知喝了多少酒,一张口就是一股酒臭味,“明天就办婚事,我们已经说好了”
早点将这个丧门星嫁出去,留在家里他实在不放心。
知夏微微蹙眉,看向另一个男人,“这个又是谁”
这个就是娶了知春的胡瘸子后来还把知春打死了。
曾父红光满面,一想到要进账十几万,他就满心的欢喜。
“这是你大姐夫,明天一起办婚事,这叫双喜临门。”
知春的脸色刷的全白了,让她嫁给一个瘸子
“我看啊,你们都要坐牢了,还双喜临门呢。”知夏冷冷的嘲讽,“买卖婚姻要判几年呢对了,我还是未成年少女,罪加一等。”
这村子的人没读过多少书,更不懂法律。
他们有的是野蛮,粗暴,闭塞,保守,还有几千年流传下来的陈旧规矩。
曾父狠狠瞪了她一眼,居然跟他说洗律,他就是这家里的法律
“你不要胡闹,你快要嫁人了,以后要懂事些,好好侍候男人。老陈,我这个女儿有些不懂事,你就多费些心思。”
陈胡子很满意知夏,虽然瘦了些,但这脸好看呀。
“放心,叔,我最会管教女人了,我死去的老婆可温顺听话了。”
他用手指着知夏,趾高气扬,“你听好了,成了我们陈家的女人,就要守我们陈家的规矩,每天包办所有的家务”
知夏像吃了绿头苍蝇般恶心,这些都什么玩意啊。
“原来是个脑子有病的,跟我爸果然是一路货,你们一起搭伙过日子吧。”
老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举起拳头就挥过去,“还敢犟嘴,找死。”
他打惯了,不顺他的心意就揍。
知春大声尖叫,“二妹快闪开,他是陈胡子啊,打死两个老婆的陈胡子。”
她们姐妹从小就为这个家着想,全心的付出,为什么会落到这种下场
她一颗心都凉了。
知夏不闪不避,默默拔出一把菜刀,锋利的刀身闪烁着冷冷的光芒。
老陈的的拳头悬在空中,错愕万分,哪个女人会随身携带菜刀
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么彪。
曾父不禁急了,十万块呢,“老二,看来你还是这么不懂事,老陈,我帮你一起揍她,小胡,你也搭一把手”
三个男人还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吗今天非打服了她,让她知道,谁才是一家之主。
眼见三人就要动手,知夏对着几个男人冷冷一笑,忽然一扭头冲向外面,从鸡窝捞起一只鸡,重重一挥刀剁了鸡头,鸡血喷了出来,全喷在知夏的身上。
她也不擦,继续剁剁剁,将十几只鸡全都剁了头,一只不留。
眨眼之间,刀起刀落,十几只活蹦乱跳的鸡全死了。
她动作利落极了,又狠又准,刀刀致命。
她身上那一股杀气,让人胆寒。
现场一片寂静,鸦雀无声,酒意都被眼前的一幕吓醒。
知夏转过身,沾满鸡血的小脸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丝邪恶的笑。
“我剁鸡可以,剁人更可以。”
这眼神,这笑,像极了恶魔,让人毛骨悚然。
寒风里,几个男人抱住自己索索发抖,陈胡子吓的尿裤子了,一股尿骚味扑鼻。
知夏阴森森的视线扫向陈胡子,“姓陈的,你还想娶我吗包半夜剁头哟。”
被知夏盯上的陈胡子吓的魂飞魄散,疯狂的摇头,“不不不,我什么都没说过。”
他扭头就跑,跑的比兔子还快,恨不得立马消失。
知夏冷笑一声,又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孬种。
“还有你”
胡瘸子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升起,后背发寒,“我要娶的是你大姐,不是你。”
“先问问我手中的菜刀答不答应。”知夏扬了扬菜刀,眼睛闪闪发亮,“试试”
杀鸡儆猴,她倒要看看谁不怕死。
胡瘸子感觉这是一个变态,没办法说理的变态,“曾叔,这事”
曾父气的要死,十万块就这么错失了,好生气。“这事轮不到她作主,我说了算,我就不信她真敢剁人”
知夏二话不说,挥起菜刀砍向胡瘸子,挟带着一股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的气势。
胡瘸子嗷的一声,扭头就逃。“我不娶,不娶了。”
谁敢娶这疯子的姐姐反正他是不敢了。二万块钱哪里买不到一个女人
知夏看着他跑远,微微摇头,不是她不想讲道理,而是没办法讲道理。
这些人是听不进去的,只有拼谁更狠。
她手握着菜刀,眉眼萧杀,“大姐,去收拾东西,我们这就走,记住,证件都带齐了,收拾几件换洗衣服就行了。”
等曾父反应过来,联合全村人,她纵然有千般本事,也要遭殃了。
总不能真开杀戒吧不行的,她有底线。
知春面有忧色,迟疑了一会儿,但还是照妹妹的话做。
她不想让妹妹嫁给那样的人,那会毁了她的一辈子。
知秋扯着知春的衣服,眼泪汪汪的,“二姐,你们现在就走”
“你”知夏犹豫了一下,她是不打算回来了,将这孩子留在这里,她的未来依旧会很惨。“你也去收拾东西,跟我们一起走。”
知秋兴奋的尖叫一声,迫不及待的跑进屋子,她看都没看父母一眼,也没有犹豫。
她想离开这里,离的越远越好。
她想跟二姐在一起二姐会保护她的二姐会给她吃鸡腿
曾母急的直跳脚,拼命阻止,但知夏极为强势,手握菜刀动不动就吓唬一下。
曾父用尽了招数,拿亲情说事,软语相哄,甚至大声喝斥威胁。
但对于心智坚定的知夏来说,没有什么用。
“这就是你们想了一晚上的对策把我们嫁出去换彩礼就一了百了想什么美事呢我要是不好过,所有人都别想好过,我会拖着所有人一起死。我前不久在书上看到几种杀人手法,比如悄无声息的在饭菜里下毒,比如半夜放火”
她最会吓唬人了。
她板着一张脸,浑身都是杀气,说出来的话又这么吓人,谁都会当真的。
曾家夫妻面无人色,扑突一声瘫倒在地上,为了小命着想,再也不敢阻止。
两小时后,姐妹三人顺利走出村子,走的远远的。
一直喝酒压惊的曾父终于反应过来了,大叫一声,冲向村长家,得把那三个丫头抓回来。
集合全村之力抓人,带回来后直接绑住手脚,直接扔去婆家换钱。
让婆家盯死了,关在屋子里不让出来,过个几年生了孩子也就认命了。
对,就这么办。
村长也不允许出一个叛逆,以后女人们有样学样,可怎么办
他一声令下,整个村子都出动了,撒下天罗地网。
可惜,他们的对手是知夏,智商超群,胆量过人,眼界更是无人可及。
她一出村子就拦下正经过的电动三轮车,花了大价钱租下,没有去火车站,也没有去长途汽车站,而是杀去了省会机场。
到了机场也不耽搁,在柜台买了三张最近航班的机票,是去京城。
过了安检,全程高度紧张的知夏长长吐出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微翘。
总算是安全了。
永别了,小山村。
在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展开地毯式搜罗的村民们,甚至编了一个感人的故事,请求工作人员帮忙找人。
但不管是满世界的搜,还是查车次,都一无所获。
曾父就不明白了,他们开着摩托车追出来,没道理追不到人。
这一路上也没有见到人啊,这是怎么回事到底躲在哪里但不管如何,她们都要来这两个地方的,等着吧。
一伙人在火车站和汽车站守了三天三夜,才意识到,他们的方向不对。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从此,海阔凭鱼越,天高任鸟飞。
京城机场,现代化的机场时尚又漂亮,人头攒动,人流如织,旅客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知夏置身其中,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这才是正常的世界。
她微微侧头,看向拘谨又不安的姐妹,“姐,小妹,欢迎来到新世界,这一次我们要活的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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