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半琴音(十六)

    别说陶故,连临时同阵营的葛俊威都懵了一下。

    平时温柔亲和的老师,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这会儿怼人犀利,还破路开车,车轱辘直往脸上碾,呼啦两印子。

    但莫名有种很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区区一具躯壳……”

    “那也是你的身体啊。”

    “……”

    陶故想说没有灵魂的躯壳怎么被对待根本无所谓,然而彭淮孝刚刚疑似ghs,现在这话好像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他皱皱眉,勉强接驳上彭淮孝更早之前的话头。“老师知道了什么内情?难道葛俊威不是凶.手吗?”

    桩桩件件,场场回溯,葛俊威可都脱不开影子。人是他杀的,尸是他碎的,证据确凿。

    尽管中途特地捏造的回溯没有发挥预想效果,只死了一个夏琳熏,但无论明面暗面,葛俊威“所做作为”清清楚楚,毫无辩白可能。陶故的问话如此理直气壮,刺激得葛俊威双眼赤红更甚。

    “是啊。”

    彭怀孝答得随意又模棱两可,落在一人一鬼耳中自有理解。葛俊威难以抑制地浑身发抖,咬紧牙关,指甲划破掌心溢出浅淡血.腥.味。明明严重濒临承受上限,他依旧勉力支撑。

    牧鱼突然问:“葛天阳还活着吗?”

    这个一直以传闻方式活在平阳高中的学校领导,葛俊威的父亲与保护伞角色。被人数次提及,又是副本直接关联人物,却从未曾露面。

    他还活着吗?

    葛俊威意识到什么,猛然瞪视陶故,后者饶有兴致打量着牧鱼,说:“活着又如何,死了又如何?”

    ——区别可大了。

    葛俊威实际是单亲家庭,一父一子已经构成全部。他憎恨陶故,憎恨周围环境,乃至憎恨自己无能,迟迟不敢死的关键正是葛天阳。

    他不知道自己死后能不能成为厉鬼,更怕父亲接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沉重打击。

    如此孝子。

    牧鱼道:“活着有危险,死了也有危险。”

    几乎所有厉鬼生前都经历过各种不幸,加上鬼气阴气不断侵蚀,鬼魂凝实的同时思想心态愈发黑暗,对摧毁世间纯粹的感情与光亮抱有很大兴趣,恶意满盈。若葛天阳活着,葛天阳会有危险;若葛天阳死了,葛俊威失去最重要的存活羁绊,谁遇到危险倒说不定。

    弑.父之仇,不共戴天。

    除非这个游戏副本偏爱陶故。

    “小同桌真懂我。”

    陶故又笑起来,满目疮痍的脸和苍白如雪的脖颈形成鲜明对比。他显出支离破碎的人偶模样,空洞的眼眶跳跃着惨绿火焰。彭怀孝拿到的头颅瞬间消失,葛俊威以距离优势突然坐到钢琴凳子上。

    “你怎么会……”

    “Do!”

    “Re!Mi!Fa!”

    葛俊威按琴键的神情凶狠,仿佛和钢琴有仇,一下一下重且有力。陶故原形完全辨不出表情,只突兀四分五裂,血水翻涌,齐齐往葛俊威处扑。

    “咔嚓!”

    彭怀孝银色大剪刀剪了个空。

    “Sol!La!Si!”

    “Do!”

    琴声急促,如战鼓疯擂。角落遗留的半瓶矿泉水陡然炸开,牧鱼站起身,一甩手将葛俊威连人带椅子钢琴抡到了另一侧,滑出血水笼罩范围。

    “你也不选择我吗!”

    森冷喝问自四面八方响起,牧鱼不做理会,随手掰下侧门铁锁拧成麻花,直接捅.进钢琴盖子,压得音符全盘变调。

    有血从里面流淌出来,滴滴答答。与此同时,隔空落下一个披肩发少女,手持匕首,双眸空洞无神。

    先前所谓回溯的回溯是假的。

    陶故设计用以混淆,进一步抹黑葛俊威形象,激发玩家愤怒情绪。但场景之中并非一切虚假,眼珠和两根胳膊仅仅附赠掩饰,最重最确切的是那颗心脏。

    很可能与厉鬼胸腔相通的心脏。

    现在牧鱼一棍子把它捅破不止,还牢牢钉在了钢琴上。

    陶故重新拼凑身体,胸膛一个明显缺口。他脸色阴狠,指甲暴涨,黑雾缭绕,厉鬼姿态强大而无情。

    他不会再留手。

    数十米距离不过瞬息,翻腾的血水将小大厅地面全盘浸染。葛俊威端坐钢琴之上,神情冷肃,无遮无掩。

    “告诉我,陶故!”

    “我的父亲,葛天阳,究竟是不是活着?”

    厉鬼手段诸多,纵使自己隔三岔五回家可见熟悉面容,此时的葛俊威脑海心弦皆紧绷,疑虑深重,已经逼近什么都无法相信的地步。

    甚至向厉鬼求证。

    牧鱼摇了摇头。

    “当然是……死了啊!”

    陶故嘿嘿冷笑,轻易给葛俊威添上最后一根稻草,后者瞬间沉寂。他笃定彭怀孝和牧鱼不再阻止自己,黑雾如绳索根根飞舞,恰恰与葛俊威周围爆发的黑色长发交接,绞成一块。

    是那个夏琳熏身边的长发女鬼!

    “嘶嘶……”

    同陶故类似,长发女鬼指甲修长,面容扭曲,鬼态尽显。她发出蛇一般的嘶鸣,猩.红舌尖舔.舐着唇瓣,长发蜿蜒摆动间,葛俊威仿佛干瘪的人皮,从钢琴凳子上滑落。接着,小大厅内空间剧烈震动,衣着不菲的高大少年浮空而立,红色眼眸俯瞰,看陶故和女鬼如看死人。

    虽然三个都已经是死人了。

    【公告:玩家冯欣欣已死亡。】

    【任务一:找出夜半弹琴的人并杀死(已完成)】

    【任务二:向校园易天帮施加报复(已完成)】

    【公告:D级夜半琴音副本已结束,评价SSS,存活玩家二……滋滋滋,异常警告!异常警告!】

    系统正在结算,牧鱼闪身避开彭怀孝横扫的大剪刀,对其手滑的措辞不置可否;陶初渝突然从彭怀孝背后出现,小巴掌一拍,整个活人直接消失。

    “?!”

    【公告:异常已排除。】

    【重新结算中……存活玩家一人,奖励积分三千,残缺琴谱一本,黑色铅笔盒一个。恭喜玩家通关第一个副本,背包格子已开启。】

    【即将为您传送至主神大厅,祝您游戏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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