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得不说，温芯叶是真的很怂。她满腹的愤怒和委屈，在听到康颖然声音的一瞬间，全都变成了紧张。
温芯叶向来是个很想得开的人，不论自己的生活过得怎么样，快乐最重要。她认为妈妈给了她力所能及的生活，她就心怀感恩地接受。
可直到这一刻，温芯叶突然意识到，纵使自己从未有过攀比之心，可让她昂着头站在顾言斯身边去面对康颖然，这太难了。
康颖然是个被人捧在手里长大的公主，而她只是个稀松平常的普通人。
在此之前，温芯叶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可自从她站在顾言斯身边，以顾言斯另一半的身份去看待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还有很多东西都十分欠缺。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门不当户不对。
温芯叶下意识躲开顾言斯过来拉自己的手，朝着斜后方退了一步。
这时，温芯叶才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康颖然。康颖然是一如往常的淑女模样，她看起来是刚从沙发上站起来，此刻头正轻轻向一边倾着，透过顾言斯看向温芯叶。
康颖然眼里不带有丝毫的坏情绪，只是浅浅笑着，毫无侵略性。
真是个美好的女孩，真是个美丽的女人。
明明她比温芯叶要小好几岁，骨子里的女人味和成熟，却远远高于温芯叶。
康颖然还不如恶毒一点。
温芯叶气馁地想。
见温芯叶表情闪烁，动作局促，康颖然的表情突然变得浓重了些，妆容精致的脸上充满着自信。
她粲然一笑，灿烂明悦：“你好，芯叶。”
温芯叶微不可见地咬着牙，她越过顾言斯走进办公室里，朝着不远处的康颖然点点头：“你好。”
温芯叶感觉自己的面部表情有些尴尬，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面对她。
顾言斯并未发现温芯叶的异常，只是转过头对着康颖然，面色不耐：“还有事吗？”
闻言，康颖然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对了言斯，你要不要带芯叶一起去？”
一起？什么一起？
温芯叶不知所措地看向顾言斯。
“我自有打算。”顾言斯语气冷淡。
康颖然点点头：“大家都那么久没见了，你结婚的消息一出，倒是忙坏了我，一个个去解释。正好，带上芯叶，也省得我一直重复说那些话了。”
康颖然慢步走到温芯叶身边，拿起她的手：“他的朋友们都很好相处的，我们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约着一起去看星空。”
她顿了顿，视线看向温芯叶的小腹：“不过我们要在山顶露营一晚，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大概是康颖然的眼神和语气刺痛到了温芯叶，她下意识吸气，可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满意她的行为，她的吸气毫无效果。
现在温芯叶的肚子才刚刚有些隆起，她一吸气，反倒是像身材管理不当的小肚子。
“那我先走了，你们商量。”
康颖然朝着两人微微点头，越过两人离开。
温芯叶下意识回头，却见康颖然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轻轻擦拭自己的手。
温芯叶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满是汗。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冲了上来，温芯叶在衣角蹭了蹭自己的手。
顾言斯并未发现温芯叶的异常，只是表情淡漠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不用管她。”
“我不可以去吗？”
温芯叶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自己都被自己的要求吓了一跳。
“嗯？”顾言斯皱眉，他顿了顿“你想去？”
“嗯，你的朋友，我都还没见过呢。”温芯叶酸溜溜地说道。
“我们会在野外的帐篷过一夜。”
“没关系，海边都去过了。”温芯叶坚持。
“好。”顾言斯应下。
……
每年的夏末，正是凤朗山最适合看星星的时期。凤朗山位于近郊最好的风景区内，山脚下是别具风情的农庄，从山坡一直到山顶，都可以搭着帐篷夜宿。
凤朗山海拔不高，风景怡人，又是观星最佳地点，便成为顾言斯每年都和朋友一起来的地方。
凤朗山本就气温低，到了夜晚更是寒气逼人。考虑到温芯叶的身体原因，顾言斯还是让司机开了房车过来。
房车稳稳停在农庄内，温芯叶伸手拉开车门……两张俊俏的大脸出现在面前。
“滚。”身边的顾言斯略带笑意的声音赶走了那两张脸。
温芯叶听得出来，虽然顾言斯嘴里在骂，却并无责怪之意。
顾言斯从左边下车，绕到右边来把温芯叶扶下车，指着刚刚的两个人随口道：“付承禹，周瑾凡。”
大家互相问好，又互相介绍了自己的女伴。
唯一一个独身的，是康颖然。
今天的康颖然扎着一头利落的马尾，略施粉黛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她走上前来，略微叹气：“你们这样，显得我特别可怜。”
付承禹丝毫不顾自己身边的女伴，调笑道：“我昨天喊你当我的女伴，你可是非常严厉地拒绝了我。”
康颖然笑着打他：“少来，你让人家姑娘怎么办！”
周瑾凡给了付承禹一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顾言斯并不太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低声问温芯叶：“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顾言斯来之前就跟温芯叶说过，晚上大家可能会闹得比较晚。加上来的路上走了不少比较折腾的小路，温芯叶也确实有点累了。
“嗯，我看看再去休息。”温芯叶轻声应下。
凤朗山仿佛一座天然氧吧，刚下车的时候，温芯叶就感觉自己的肺部被干净清新的氧气给灌注，那些浊气全都随着呼吸排了出来。
这么好的风景和空气，她得先看看。
“看不出来啊，顾老大对老婆那么好。”周瑾凡打趣道。
“我也以为他这一生中，爱的只有自己和钱。”付承禹应和：“以前就是小打小闹啊！”
温芯叶正要琢磨付承禹话里的含义，就听康颖然语带严厉地说道：“不要说这些，他们现在都结婚有孩子了，提那些陈年旧事干嘛？”
温芯叶一愣，这才意识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她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本以为顾言斯和康颖然真的像别人所说，是商业联姻。这下看来，并不只有那样而已。
顾言斯看了一眼温芯叶，发现她表情，这才眉间紧蹙，出声制止：“再多话就分开上去。”
……
温芯叶在农庄转了几圈，她努力想让自己心中那说不上来的郁结给消除掉，最终还是无功而返，带着满腹的郁闷去了农庄的房间里。
这一觉睡得她有些迷迷糊糊的，做了些光怪陆离毫无意义的梦，又带着些许头疼慢慢转醒。
温芯叶睁开眼，略带黑印的天花板出现在眼前。山脚下的农庄多少有些潮湿，不像家里一般干净。
她看了看房间，只剩她一个人了。
温芯叶起身，开始在农庄里四处寻找顾言斯的身影。
整个农庄呈一个大大的长方形，正中间便是大堂了。温芯叶走出房间，穿过大堂，远远地就看到顾言斯和康颖然面对面站着，不知在聊些什么。
温芯叶下意识矮了身子，确保那两人都看不见自己的情况下，悄然走了过去。
她这才模糊地听见两人交谈的声音。
“……我不怪你，但你丝毫不和我商量就做了决定，还那么不可逆转。”康颖然声音有些颤抖，却极力压制着。
“我说过了，建议是你提的，我同意，并实施。没有任何问题。”顾言斯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那我说我后悔了行吗？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还不如早早就接受你，就在这里接受你。”
“……”
顾言斯的沉默，击碎了温芯叶残存的坚强。她不知道顾言斯会说些什么，也不敢听他会说什么。
温芯叶转身逃走，背影狼狈。
……
顾言斯很早就发现了温芯叶，在她佝着身子慢慢靠近的时候。不知为何，他心底生出了些许的恶趣味。
康颖然找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重复地说着想同的意思，要不是温芯叶过来，他都懒得再听下去。
拒绝过无数次的话，康颖然再问下去，也还是无数加一次的拒绝。
顾言斯直直地盯着康颖然，脑子里却是温芯叶表情夸张丰富的脸。
听康颖然说她后悔，顾言斯心底一声冷哼，面上却毫无波澜。他余光看到温芯叶仓皇离开，才正了色。
“随你后不后悔，反正和我无关。”
顾言斯信步沿着温芯叶离开的路线走，刚走出农庄没几步，就见温芯叶拿头顶着一棵树，双手垂下。
她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只是一下一下地轻轻随着律动往柱子上磕。
顾言斯唇角微微勾起，背起手走到温芯叶身边，低声道：“怎么了？”
温芯叶诧异回头，额间还有微微发红的印子。
他故意味道浓烈：“怎么？身体不舒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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