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夜,青女浮光,霜华漫地,晚杏浓似雪。云起凉思,荻花半落,娟娟晚风,相望亦如琼。
魏无羡躺在一片碎银娇黄之中,引颈而叹,抽气道:“好冷......”
浓露沾衣,薰风入樾,黄叶流萤千回舞。蓝忘机直起身脱下雪白的外衫,轻轻垫在他光裸的脊背之下,柔声道:“还冷吗?”
想君思我,思君入梦;恋君咫尺,咫尺相思。此生无复夷陵梦,东南西北共随君;对月空忆十三载,花开花落两忘机。
蓝湛......
魏无羡眷恋地望着面前这一双净若琉璃的眸子,哑声道:“冷,我好冷。”
山浅浑雪色,云林淡月痕。流光处,寻花风月,琼晕摇岸影,忽闻嘤嘤之声,半月临肩,漫眼横波,时而昏昏气促,金流瑶池,时而蜂狂蝶浪,雪腻酥香,飘飘然如临仙境,不知今夕何夕矣。蓝忘机倾身附在那片冰肌玉骨之上,轻声道:“当真?”
叶纷飞、君应有语:人惊山鸟,夜知情重,幽坡一躺赏“春色”,自疑身在画屏中。
魏无羡气息散乱,他伸手搂住蓝忘机的脖颈,微微挺起上身,伏在耳畔低语道:“......咫尺之间,天涯之远。蓝湛,你不要离得那么远,我一个人怎么能‘暖’的过来......”
蓝忘机反问道:“如何‘暖’?”
魏无羡道:“千金难买此一场,少壮不努力,老大不小了有心无力。含光君慢慢耍......莫负‘春光’好啊......啊、啊啊......”
两情浓,喃喃燕语,依稀耳中。人窈窕,冤家俏,星眸合处,一笑倾城凡心动。蓝忘机双手搂住他的背,“恨”声“责问”道:“艳词浪语,红颜祸水,该罚。”
魏无羡笑道:“蓝湛,做人得讲道理!你说我是‘红颜’祸水,那你是什么?堂堂姑苏蓝氏二公子,人称泽世明珠的含光君,竟然栽在我这个祸水手里,丢不丢人啊。”
蓝忘机正色道:“不丢人。”
魏无羡对此嗤之以鼻,唉声叹气道:“二哥哥,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姑苏蓝氏立世百年,素来雅正端方,三千条家规说抄就抄,说加就加,最后就教出你这样一个‘登徒子’来?”
蓝忘机道:“登徒子宠其妻,使有五子,一无纳妾,二无朝三暮四,怎为好色者矣?”(出自战国·宋玉《登徒子好色赋》,文末有注释)
魏无羡被他这番理直气壮的言论顶得无话可说,恼怒道:“不好色总该守规矩吧!‘君子好美,求之以礼’,蓝湛你瞅瞅,这荒郊野外、乌漆麻黑的,逮着我往死里折腾像话嘛.......”
然而话音未落,就听蓝忘机道:“像话。”
“......”
魏无羡抬手捏住他的脸皮,犹如团雪一般,愤愤地左右揉捏,“蓝二哥哥,你的雅正呢?”
蓝忘机倒也不恼,任他随意搓揉、撒欢出气。又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地回道:“美人坐怀,柳下不惠。既媚君姿,何以‘雅正’?”(媚:喜爱)
魏无羡闻言顿住,然后爆发出一阵震天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既媚君姿,何以雅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老天爷啊!快让我看看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咯!哈哈哈哈哈哈......蓝湛啊蓝湛,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何以雅正?何以雅正!我这辈子死而无憾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蓝忘机被笑得耳尖泛红,于是板着脸照着他的屁股狠狠拍了一记,无奈道:“别笑了。”
“好好好,我不笑。快让你魏哥哥香一口,尝尝这甜嘴儿是不是抹了蜜?”魏无羡怕惹狠了他,当即敛了笑声,心疼地搂着蓝二公子狠狠啃了一口,高兴道,“说真的,蓝湛。你下次说情话哄我的时候,能不能事先打个招呼?再多来几次,我非被刺激的犯心病不可。”
蓝忘机轻咳一声,应道:“习惯就好。”
甜言软语知君心,吹嘘生趣见情深。两小无猜情不隐,竹马青梅意更真。
须臾,魏无羡的手指缓缓地攀上那如玉般的脸庞,情海情天之间,流转两世的情愫融汇在胸,他骤然红了眼眶,道:“蓝湛,我听师姐说,幽莲本不为人香,但士为知己者死。今生能遇到你,不枉在这人间走一遭......二哥哥,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情深处,难别离。花前月下,月老祠前,红绳一牵,青丝缠住生生世世的缘,蓝忘机道:“魏婴。”
魏无羡:“嗯”
眉宇间一汪水波微敛,蓝忘机垂眸道:“这世间......可曾有无比妙法,能教人生生世世心魂相守?”
有,当然有。
“从心为情,缚情为咒,持咒问心,生死不离......”
魏无羡伸手从散乱的衣物中摸出朱砂,轻轻染满蓝忘机修长的手指,“蓝湛,人间最苦是深情,你可要想好了......情咒易结难解,从此以后你我同生共死,不论是上天入地,还是刀山火海,你都甩不掉我了。”
蓝忘机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沉然道:“想好了。”
魏无羡道:“死不悔改?”
蓝忘机道:“不改。”
“好......”
人情忌殊异,世路多权诈,幸得君垂怜,无恨亦无悔。魏无羡握紧他的手,一笔一划,慢慢在自己的心口绘下一朵赤如血色的九瓣之莲:
生当长相思,死当复归来。
努力爱忘机,永不负君意。
(情咒的咒词改编自苏武《留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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