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尘心道:自下山以来,一路见闻,果然与书中写的不同。这山外世界不仅民风开放,连作恶也如此张扬。正合了那句老话: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杀人者非但不逃之夭夭,反倒主动将自家名讳曝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案子是他犯的,真是狂妄至极!
常府宅院的内墙被人泼了火油,已经快烧穿了,东倒西歪塌了一大片。庆幸的是,这常氏府邸不与这条街上其他铺面相连,倒免去了池鱼之祸。不一会儿,城南的火头便惊动了当地的潜火义社,打更人更是惊慌失措,不停地敲着手中的铜锣,边跑边喊道:“走水了!走水了!常家走水了!快来人啊!常家走水了!”
栎阳城虽然不大,但因世代都出“富商巨贾”,建的倒是十分完备。城中高处修有“望火楼”,楼上有人轮班眺望,楼下还建有房屋数间,屯驻水铺和义社百余人,专管烟火事务。话说潜火义社的管事正在婆娘被窝里铁马金戈,一听常府出事,差点吓软了一半。他三两下匆匆完事,火速套上衣服,便和百十来号弟兄一起,拖了麻搭、火叉、梯子、铁猫儿和大小桶,都奔来城南救火。
然而正要冲进院中救人时,却被一柄白色的拂尘拦住了。
晓星尘道:“阁下稍安勿躁。这宅院快塌了,你们进去也是填命。小心待会儿出不来了。”
管事自然不是真心救人,他还欠着常氏八十两赌资,若是常家的人都死绝了,这笔债也就一笔勾销。见有个来路不明的道人阻拦,他便使了招儿借坡下驴,将矛头对准晓星尘,喝道:“你是谁?为何鬼鬼祟祟地在常府附近晃悠!这常家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晓星尘微微蹙眉,有些反感道:“我不过是碰巧路过,怎么就变成了纵火的凶犯?”
管事不忍放弃这个冤大头,若是擒了道人,屈打成招,便可以理所应当的升迁,还能得百两赏金。于是他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小小年纪,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晓星尘道:“我若是凶犯,放完火就逃了,为何要在这里等着被你抓住?”
管事理亏,心里发怵地很,仍嘴硬道:“不管怎么样,你行迹最可疑,必须带回去跟官老爷说清楚!兄弟们,给我抓住他!”
说完,一群潜火兵一哄而上,可他们那点花拳绣腿哪里是晓星尘的对手,几拂尘抽下去,一人赏了一脸红痕,全都抱着脑袋躺在地上打滚。
那管事被打得最重,却贼心不死,大吼道:“你是谁!有本事报上名来,等老子伤好了削死你!”
晓星尘本不想理会,可走了几步,又转了心思,指着常府那面被烧焦的牌匾,笑道:“薛洋。”
听到这里,魏无羡总算知道“薛洋屠了栎阳常氏满门”这条消息是怎么传开的了,且不提薛洋有没有杀常慈安,单那块牌匾,就足以给他定罪。而晓星尘心情不佳时回的那句“薛洋”,更是神来一笔,稀里糊涂地使这件事变成一桩铁案。
只不过管事要捉的“薛洋”,和赤锋尊要找的薛洋,不是同一人罢了。
魏无羡无奈道:“师叔为何要说自己是薛洋?”
晓星尘道:“我当时想着,横竖薛洋与此事有关,抓来审一审也好。反正我不是薛洋,他要抓也抓不到我头上。”
后来,事情的发展正如晓星尘所想的那样,虽然栎阳城委托仙门百家通缉薛洋,但因众人对薛洋的相貌描述不一,发出的悬赏画像各异,有的虎豹环眼,有的清瘦吊睛,还有的说薛洋其实是一道士,但这一说法很快就被兰陵金氏打脸。金子轩亲自拟一薛洋画像出来,遍发仙门,却又遭栎阳抵制,栎阳那名潜火义社的管事坚称薛洋是个白衣道士,还发了毒誓,但很快就被雷劈死了。
至此,薛洋其人更加神秘,简直到了百姓谈之色变的程度。唯恐提起他,全家遭天谴。
理清楚这件事,魏无羡又伸手指向摊在地上的薛洋,问道:“那师叔是如何碰到这小流氓的?”
薛洋刚因大骂魏无羡被禁了言,正愤愤不平的挺尸装死。一听魏无羡叫他小流氓,气得跳起脚来,呜呜呜地争辩,但很快便被根细细的琴弦点中麻穴,继续挺尸。
蓝忘机收手,淡淡道:“师叔继续。”
晓星尘看薛洋无事,这才放下心来,道:“我是在常府外的草垛里,发现他的。”
原来那日他教训完管事和潜火兵之后,并未走远,而是抄小路绕到了常府后面。晓星尘胸怀救世之心,遇到难事能帮则帮,他本是要入府救人的,谁知半途杀出个糊涂的管事,打落了他的计划。
修仙之人的五感超出常人,散出灵力探查一番之后,发现常氏府内已经没有了活人。得了这个结果,晓星尘不免有些失落,虽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到底是活生生的人命,能救一条算一条。然而,正要离去之时,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飘来,藏在一团团的烟雾中,时隐时现。
晓星尘的手,悄悄地搭在霜华的剑柄上。
“别动。”
一柄沾满血污的利剑架在了晓星尘的脖子上,“再动我杀了你。”
晓星尘不躲不避,气定神闲道:“你杀不了我,但我可以杀你。”
身后那人目露凶光,嗤嗤道:“就凭你个弱不禁风的臭道士,想杀我?”
晓星尘笑道:“不难,你受伤了。”
那人道:“少废话!”
晓星尘道:“要试试吗?”
身后之人杀心骤起,可还不待他动手,晓星尘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肘击中他的腹部,然后反身扭住他的胳膊,将他按在草垛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口出狂言的偷袭者却是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少年,看上去还略有些稚气,晓星尘打量他一阵,问道:“你是谁?”
少年闭口不答。
晓星尘略一思索,沉吟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少年目光诡然地盯着他,笑道:“道长不如猜一下。”
晓星尘忽然道:“猜中有赏吗?”
少年道:“赏你全尸。”
晓星尘点头道:“嗯。值得一猜。”
少年完全不惧自己还被人擒着,哈哈大笑,道:“趁孟婆汤没凉,道长快猜吧,猜完好上路。”
晓星尘道:“那我猜了。”
少年的另一只手趁机悄悄伸进怀中,抽出另一把寒光森然的短剑,期待道:“好。道长千万别让我失望。”
晓星尘却道:“你是薛洋。”
少年愣住。
晓星尘道:“看来我猜对了。”
薛洋道:“道长好眼力,不过你猜错了。”
说罢,一剑挥出,直冲心口。奈何晓星尘早有准备,一招便缴了他的剑,又将他两条手臂如扭麻花一般扭到身后,紧紧按住,从容道:“既然你有心让我猜错,那我怎么猜都猜不到答案。”
薛洋被识破了倒也不恼,嘻嘻笑道:“何以见得?”
晓星尘心思细密,故意激怒他道:“你刚屠了常氏满门,自然要杀我灭口。”
谁知薛洋听后,立马翻了脸,咬牙恨道:“谁跟你说是我杀了常氏满门?”
晓星尘道:“牌匾。”
千算万算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薛洋疑惑道:“牌匾?”
晓星尘道:“常府的匾额上写着:杀人者薛洋。”
薛洋忍不住骂道:“放屁!”
晓星尘却道:“我猜人也不是你杀的。”
这回轮到薛洋好奇了,他倏然变脸,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激动道:“道长英明,我被歹人陷害了!”
晓星尘虽然涉世不深,但也知道这薛洋不怀好意。单就这翻脸无情又笑脸相迎的本事,留在外面也是个祸害,不如顺水推舟,看看他到底唱哪出戏。于是佯装被他糊弄过去,提议道:“你受了重伤,不如先跟我走,路上好有照应,待我查明真相后定还你一个清白。”
薛洋为人狡猾,脑子转的飞快,横竖现在自己伤重难行,不如傍上这个冤大头,先活命再说。他一边在心里鄙夷这小道士好骗,一边感激道:“那就有劳道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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