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正是金麟台七娘会,众人五更天便起了。魏无羡醒了个大早,披星戴月地跟在含光君身后,一面打着哈欠,一面困恹恹道:“二哥哥,兰陵金氏的七娘会破规矩真多,不仅要五更天起来准备,还要用竹篾纸扎糊一座鹊桥,有这功夫我早和你溜到后山逍遥去了,哪有空拜七姐。再说了,拜天上的神仙又不能保佑一定嫁个好郎君,五湖四海众生芸芸,人这么多,织女哪儿管得过来哟。”
蓝忘机捧着只双福如意耳宝月瓶,静静立在琉璃灯旁。银胎烧蓝嵌白玉,紫檀描金缠花枝,镶金嵌玉灯影移,一束金星落海棠。
瓶若满月,青花高低,小瓶插花宜瘦巧,不宜繁杂。然瓶内有细花三枝,天生五色,花枝斜冗铺散左右,覆瓶两旁之半,于雅气中横填许多俗气。
含光君颇为嫌弃的将那瓶俗艳至极的“兰陵”插花放在窗沿上,淡眉一挑,开口道:“依你之见,如何嫁个好郎君?”
话刚落完,魏无羡便背着手往蓝二公子眼前一凑,笑嘻嘻地逗他道:“小仙君!问我你算是问对人了,别的不敢说,嫁个好郎君我可是相当有经验!”
霎时间,桃花水涨,雪融酒倾红,蓝忘机道:“此话怎讲,何以见得?”
魏无羡一本正经道:“因为我嫁的人就是好郎君。四海之内,九幽之上,仙门百家,无出其右。虽然他性子比较闷,偶尔还很气人,话又少脾气又倔,但......是这世界上最最最最好的郎君!”
蓝忘机道:“既然他性子闷、话少、脾气倔,又气人,你还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好的郎君?”
魏无羡道:“那当然咯,因为缺点只有四条,其余一箩筐都是优点。”
蓝忘机道:“比如?”
魏无羡道:“长得好看,家世好,修为高,痴情专一,有钱贵公子,还会哄我开心。跟着他每天高高兴兴、吃香喝辣的,好不快活。”
谁知蓝忘机听罢,竟反问道:“只有这些?”
魏无羡奇怪道:“这些还不够多吗?”
蓝忘机道:“不够。”
魏无羡道:“哪里不够,优点挺多的。”
蓝二公子较真道:“可你明明说有一箩筐优点!”
所以言下之意是——
一箩筐优点,只有这些?
闻声而知雅意,既然含光君都这么说了,自然还要找出更多优点。那双灵动的眼睛一溜,无数情语浮上心头,魏无羡朗声道:“此君本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头玉硗硗眉刷翠,皎如玉树临风前。”
随着诗文跃起,蓝二公子的嘴角也越翘越高,大有一飞冲天之态势。
眼看渐入佳境,魏无羡再接再厉道:
“姑苏有秀色,静室青云端。眉眼若皎月,一笑倾城欢。常爱琴声晚,含光意绵绵。玉手拨素琴,指上霜飞鸾——”
正当两人你侬我侬之时,金光瑶突然托着一盘雕龙刻凤的蛋壳灯从南薰阁里走了出来,边走边摇头叹道:“两位小祖宗,干活也能打情骂俏,我真是服了你们了。”
魏无羡厚着脸皮道:“承让承让,正所谓谈情不怕天早,骂俏不分场合。忘羡搭配,干活不累,眉来眼去,效率翻倍。”
金光瑶笑道:“行行行,就你话多,就你嘴贫,我说不过你。只是你们两人且收敛些,待会儿姑娘小姐全起来了,看到你们黏黏糊糊的样子,大清早受不得刺激。”
魏无羡道:“我都和蓝湛从定亲到成婚都七八年了,还受不了刺激......不就是抢了她们的含光君嘛,至于这么小气。”
金光瑶道:“哪里只有含光君的问题?你看这《仙门金龟传》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若说世家子弟,最值得嫁的豪门便是‘姑苏蓝氏’,其次是‘兰陵金氏’、‘云梦江氏’、‘清河聂氏’,至于这待婚的贵公子,榜首是曦臣,其次是忘机、还有你......”
“敛芳尊,打住!打住!”
魏无羡急忙挥手打断,一迭声问道:“怎么大哥会在榜首?这著书立传的人难道不知道他是金氏未来的子婿?还有我和蓝湛,明明都成婚了,怎么也进了榜单!”
金光瑶笑眯眯地回道:“这《仙门金龟传》说白了就是意难平,越得不到的人就越好,一旦真的骗到手了,明月陨落,原形毕露,这才发现不过是常人而已。”
谁知话刚说完,一道温和如风又纯如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且听他叹道:“不过是常人而已啊......”
沾衣欲湿桃花雨,天上人间幽梦还。一叹三怨,委屈求全,可怜可哀,只听蓝大公子又道:“原来阿瑶把我骗到手以后,就嫌弃我明月陨落、原形毕露......”
“曦臣!我说笑的,阿瑶怎么会嫌弃你呢。”
自知话多失言的敛芳尊快速转身,轻声软语地赔笑道:“二哥,你起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阿瑶好去厨房准备些清粥小菜给二哥开开胃。这秋老虎正经挺厉害的,天热没有胃口,二哥这些日子又忙于修瞭望台的事,摸着都瘦了一圈......”
含情脉脉贴人语,这本是至情至性的体己话,轻描淡写地就将前面的事遮掩过去,奈何泽芜君死活不肯入套,偏学了那抱病的西子,又入了黛玉的潇湘馆,竟然捂着心口唉声叹气道:“我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几岁,嘴又笨不会哄阿瑶开心,说不定还遗传了叔父的心绞痛,想来是时日无多,配不得阿瑶了......”
装,你就装吧!
金光瑶心中“悲愤”,奈何面上半点不能显出来,只好顺毛哄道:“谁说你年纪大了,连二十五岁的生辰都没过,怎么会时日无多呢?二哥莫要东想西想,酸坏了身子,阿瑶给你煮碗桂花蜜枣汤,甜甜嘴如何?”
蓝曦臣继续叹道:“嘴甜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嫌弃。”
这下,敛芳尊可是彻底没辙了。
蓝曦臣和金光瑶甚少拌嘴,但每次热闹起来又很有趣,魏无羡看得津津有味,不禁从旁感叹道:他与蓝曦臣也算两世相熟,前世的泽芜君是翩翩佳公子,一言一行均为仙门楷模,却抱憾而终;这一世,泽芜君却不知为何变作八面玲珑的剔透人,鬼主意妙点子层出不穷,反倒活得肆意潇洒一些。想来那面古镜也有些神奇之处,不仅能时光倒流,还能改变众人命运,也算是善之善者,善莫大焉。
正这样想着,忽闻不远处一声巨响。但见那个长的像思思的婢女不小心打翻了茶盘,沾湿了衣裙,正楚楚可怜地站在回廊的拐角,如泣如诉地望着蓝曦臣,低声道:“是奴婢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没惊扰到泽芜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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