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过夜店吗?”
李啸威突然抛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楚歌正坐在秋千上看牛皮书。他刚翻过一页关于“非正常转化”的讲述,闻言抬起头瞥了他一眼。
“我去没去过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喜欢半夜跑出去。”
“……那我也不会跑到那种地方去。”
“给你的东西看了吗?”
“看了。”
李啸威走到对面的墙前,把飞镖一个一个拔了下来。楚歌眯着眼一看,全都是十环。太阳落到了半山腰,前院很快就会被孩子们占领,于是楚歌合上了牛皮书,在孩子们下课前往屋内走去。
他问李啸威:“你到底是通过什么渠道获取这些信息的?”
“‘秩序’里自然有相应的信息来源。”
回到阁楼里,楚歌从书架上抽出了李啸威给他的“材料”——说是案件综述也不为过。
三个月内,十二起失踪案,均是年轻男女,清一色貌美,不管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他们行踪上的交叉点:无一例外出入过某家夜店。
夜店位于市区繁华地段,这几年风头正旺。说他们被金主包养然后刻意消失的声音挺多,因为他们大多沉溺于纸醉迷金,正是最“叛逆”的那一类。与父母不合,失联就失联了,少有人在意,最早的报案接入点居然是他们其中某一人的炮友。
而楚歌仔细看过一遍就懂了。
有理由消失,无人挂念——这些人都是被筛选出的“人形血袋”。
夹在纸张里的照片掉在地板上,楚歌蹲下来将它们一一拾起。的确都是些年轻漂亮的面孔,用的化名也都是花。
雏菊,青兰,紫馨,白英。
楚歌盯着这四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
虽然有过心理预期,但楚歌毕竟是第一次来夜店这种地方,震耳欲聋的音乐敲打在他胸口,心跳的节奏都被影响。生理不适加上心理不适,楚歌一点也不想往那些群魔乱舞的人群里钻。
再看同行者,李啸威倒是伪装得有模有样。
明明只比楚歌大半年,但是李啸威挺拔健硕的身材和很有成熟男人味的气质,已经让他人群中脱颖而出。他们刚坐下,领座的女人就上前找他搭讪。
楚歌立刻拉开距离,假装不认识他。
他打量着周围。
什么颜色的灯都有,舞池里光怪陆离,不是所有人都衣着暴露,嗜酒成性,但他们谁都可能是隐藏着的牛鬼蛇神。
一抹紫色的光落在楚歌的左脸颊上,玻璃酒架里的他看起来与平常很不一样:
条纹衬衫,银色耳扣——他从学校里找了个很会招蜂引蝶的男生,模仿他的装扮。违和感在这种地方消失,这身打扮居然与他的气质融合,他的厌恶变成初生牛犊的拘谨,觉得烦躁所以解扣子的动作也带上了暧昧的影子。
午夜里的地下城,时间被忽略,情绪被放大,欲念深浅不一,出卖什么的都有,目的也千奇百怪。所以当他得知这里有“双方自愿”的饮血派对存在时,他一点儿也不奇怪。
今夜的目的:融入这里,然后获取信息。
“小帅哥,你一个人吗?“
“嗯。”
“看你的样子,第一次来?”
楚歌挑了挑眉,“我,什么样子?”
1/3杯长岛冰茶使楚歌的喉咙有点发烧,这样的剂量刚好,他松开咬变形了的吸管,对上了调酒师的视线。调酒师银灰色的中发别在耳后,鼻梁上挂着一幅金丝边的平光镜。
标准的斯文败类模样。
虽然对话刚开始就带上了调情的腔调,但是楚歌身上并没有那种身经百战的妖娆气息,依旧是干干净净的。从未被染发剂污染过的黑色头发,薄薄一层搭在额前,再往下,眼神澄澈,从眉目轮廓到身体线条,满满的少年感。
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楚歌不知道调酒师先生一看就懂了。
男人附身凑近了一些,朝楚歌暧昧地一笑。
“那种……很矛盾的样子。”
“矛盾?”
“嗯,本质很单纯,很干净,但是你没有一直当乖孩子,你在压抑很多东西,被使命或者秘密环绕使你失去了自由,所以其实你会喜欢这里,你需要适当的放纵。”
调酒师刻意压低声音,延缓了语速,给人以心里一悸的感觉。楚歌被他说了一愣,既觉得好笑,又有种被戳中了的惶恐。
“你会看面相?”
“没有,随便一猜。我猜的对吗?”
“或许吧。怎么称呼你?”
调酒师弯起眼眸,“叫我Alex吧,你呢?”
“林可。”
“好的,林可。”Alex笑道,“有什么我可以为你服务的吗?来一杯Bloody Mary?”
楚歌可不会真的把自己灌醉。他顿了顿,直白地说道,“其实我是来找人的,你可以帮忙吗?”
“找谁?”
“有花名的姑娘们。”楚歌意有所指道,“你认识她们吗?”
闻言Alex把在手中转动的量杯放下,双手撑着吧台,一脸玩味地望着他。这个人知道些什么——楚歌在这一秒如此肯定道。他搭在腿上的手攥紧又松开,勾起一抹微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而Alex露出一个遗憾的笑容。
“相信我,我比她们更适合你。”
噗。
烟雾缭绕的夜店深处,有人没忍住嗤笑出声。
谢七羽吧嗒一声合上镜子,细长的眼线勾得他那双桃花眼更加抓人。他翘着二郎腿坐在高脚椅上,宽大的衬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肩颈处雪白的皮肤。他对着周围的一圈男男女女俏皮地一笑,十足的妖精模样。
他笑盈盈地按着手机键盘,给某人捎去了则好心提醒。
「你再不过来的话,你那个小情人要被Alex吃得渣都不剩了。」
“宝贝儿,在看什么那么开心?”
“你猜呀。”
旁边的男人朝谢七羽凑过来,作势要搂他,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就喜欢把人勾得上火,又不给人吃到,然后欣赏他们一边跪舔他一边急到跳脚的样子,多有意思。
他晃着杯子里的冰块,喝完小半杯可乐,舔了舔嘴唇,问向旁边的男人们。
“你们有谁是O型血吗?”
其中有一人刚要回复就被一股蛮力拎到一边。明明都是成年男人却像小鸡仔一样被拎开,男人刚要发作,就见来者飞快地把小妖精拽走了。
谢七羽被不轻不重地摔在洗手间的水台前,他面前的是一匹脸色极差的狼。
李啸威低吼道,“怎么又是你?”
“又?”谢七羽一脸无辜地反问,“为什么要说又?学弟,我来夜店蹦迪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李啸威瞪着他,“你只是来玩的吗?”
“不然呢?像你们一样来坏别人好事的?”
“无耻。”
和以往一样,李啸威对他的态度再差,谢七羽还是一点都不生气。他撑着手臂跃坐在水台上,倾身把两条细白的胳膊挂在他肩头。
“你情我愿,何来无耻?”
他在他的颈动脉处嗅了嗅,凑近他耳边,犹如一对耳鬓厮磨的爱侣。
“别误会,我不像他们那样随便什么人的血都行,我只爱O型,比如说……像你这样的。”
李啸威再度把谢七羽甩开。
“他们在哪?”
“你不去守着你的好朋友了吗?”
“派对,在哪?”
谢七羽望着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
李啸威一直觉得谢七羽是个很神经质的人。等他突然不扮可爱了,不笑了,眼里的阴森确实是有震慑力的。他不知道谢七羽到底活了多久,但是作为大魔王的左右手,他要弄死他就是一眨眼的事而已。
可即使被震慑了一瞬,他还是敢这么跟他说话。
李啸威再次重复了一遍:“那个吸血派对,在哪?”
“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插手这个事比较好。”谢七羽难得认真地说,“你们改变不了什么的,甚至还会把事情变得更糟。”
“三个月十二起失踪,这还不够糟?”
“十二条人命就叫糟糕了吗?”
他仰头看着他,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你是没见过真的地狱吧。”
李啸威还想说什么,却被谢七羽抬手一推。这下他是用了两分劲的,李啸威的背重重地撞在了一边的墙壁上。周围往来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样的事情,还以为这种拉扯是调情。
谢七羽在口哨声中眯起了眼睛。
“你可以自己去玩你的侦探游戏,结果是好是坏没人管你,但是你别把楚歌搭进去,不然后果不是你和我能担得起的。”
“我不是——”
“或者,你是故意的?让他看看血族有多‘作恶多端’,然后未来到了关键时刻,他就会选择站在你的阵营?”
这种咄咄逼人的样子也很适合谢七羽,他就像一只刺猬。
李啸威不说话了,而谢七羽还没说完。
“多少年了,你一直守在他身边,可他眼里根本没有你……真可怜。”
李啸威第一反应是说,我对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他转念一想,为什么要跟这家伙解释?从前谢七羽也没少故意恶心他激怒他,他一向没有做出什么额外反应。
但是此时他突然反骨上来。
“那你呢?你陪在范希身边多少年了,或者说,几个世纪了?”
李啸威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
“……他有正眼看过你吗?”
谢七羽大概没想到他会回击,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击。
他整个人僵住了。
然后下一秒,他的眼睛里倏地腾起了杀意。
说是要去洗手间,但是已经十多分钟了,李啸威还没有回来。
楚歌坐在吧台前有一句没一句地和Alex聊天,也开始有别的客人来找他搭话了,甚至还有人邀请他一起跳舞。
他实在不想接受这些人的示好,在Alex揶揄的眼神中,他脸色越来越黑……
直到楚歌的目光游走过舞池,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位穿着旗袍的女子。
旗袍上绣着雏菊和白英花一闪而过。
楚歌立刻走下吧台,迈入其中。
舞池里比他想象中的还挤一些,几乎是人贴人。楚歌向里面探去,可没等他走到那两人附近,他就被人从后面拽了回来。
他第一反应是李啸威,而他一回头,他却在乱七八糟的光线下,看到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范希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握着他手腕的手没有松开,反倒是又用力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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