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旅游业侵染,邻水镇的面貌还是较为淳朴,五层以上的楼都不常见,只有镇中心建起了几间酒店。六人辗转抵达镇上的时候夜色已深,旅店就定在汽车站附近。
一幢两层的小楼附带一个院子,说是旅店这更像是民宿。装潢上有些老旧,但整体干净整洁。按计划,他们不会一直住在这里,还会在林区露营。
穿着马褂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迎接他们,他话不多,不是热情寒暄的类型,但举止礼貌利落,直接将他们领去了房间。屋内比想象中大很多,看构造的确是按照住家卧室布置的,一楼的两间分别由楚歌和李啸威,范希和谢七羽入住,二楼留给了纪瑾瑜和艾莎。
楚歌到厨房转了一圈,看到厨具调料都有,便想着要不要自己做一顿晚餐。纪瑾瑜见状拆了箱子,冰袋里的食材倒是应有尽有。
楚歌拿起一盒拉面掂了掂,又翻出一袋便捷汤料包,利索地开始清洗厨具。
纪瑾瑜嘀咕着走开,“还不如住酒店呢?”
她没法抗议:人家前男友已经把这里买下来了。
另一人走过来,“要帮忙吗?”
是艾莎,楚歌继续手上的事情,淡淡地说了声不用。
她没有多停留,把厨台前的空间完全留给楚歌,径直上楼去了。
艾莎是那种,仅是对视就能让人不由自主脸红的美人。她和纪瑾瑜一个像冰一个像火,平日在校内都是让人觉得难以接近的存在。
当几个都不爱和人混在一起的人聚集,沉默变成了他们都认可的相处方式。楚歌跟艾莎没说过几句话,但她对待他除了礼貌之外,还有一份无言的亲和。
不是异性相吸的磁场力,而是一种让人觉得很怀念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呼之欲出。
沉默中最好能读懂更多。
厨台前只剩流水,包装袋,还有切菜的声音。客厅里,范希和李啸威面对面坐着,桌子上铺着一张很大的地图。范希征求意见般地与李啸威说了什么,谢七羽叼着根棒棒糖,往桌边一趴,也插嘴说上几句。
每当楚歌望他们那边瞥去,谢七羽都会敏锐地回视,朝他咧嘴一笑。
笑意里满是挑衅。
楚歌不介意把菜刀劈向火腿的声音弄得更惊心动魄一点。
“对了,不要加辣,不吃芹菜也不吃西蓝花!”
谢七羽倒是大大方方地就把口味喜恶说了。而他说的,好像都是范希的不吃的东西。
楚歌拧起了眉,再看他一眼都嫌多。心里居然冒出了“不要跟小屁孩计较”的念头……天知道这个小屁孩已经多少岁了。
当对吸血鬼身份的反感盖过他心里隐秘的不悦,楚歌不觉有异。
而柔软细腻的青苔藏在暗处,正在不可控地疯狂蔓延。
“炒面?”
范希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楚歌心里猛地一跳。
那感觉类似于上课走神的时候突然被教授点起来回答问题,或者是在楼梯上一脚踩空。潜意识里一直记挂的人于此时凑到他旁边,楚歌莫名心虚把头压得更低。
“很快就好。”
水煮开了,他揭开锅盖,水气扑向他,热腾腾的。
范希依旧没有走开。
“你介意我看着吗?”他又说,“我挺想学的。”
“随你。”
楚歌将鸡蛋搅拌好,再利索地切好青椒、洋葱和火腿肠,把面放进锅里煮上。面条煮到九成熟就好,捞上来以后再拿凉水冲,沥干后放入几滴香油拌匀——这是对他来说很简单的料理,但当楚歌把一锅面炒出来的时候,他从额角到手心都出了汗。
早些时候他面对范希就会觉得紧张,原来以为时间长了就会好,可这两天他又开始表现出仓皇。
楚歌捞了一根面条起来尝了尝咸淡。正常发挥,但不知道别人吃起来会不会喜欢。
说来,这还是读月里的孩子们之外,第一次有别人吃他亲手做的东西。
楚歌捏紧了筷子,垂下的手又抬起。
“尝尝咸淡。”
捞起一根面条,左手拢起垫在下面,将筷尖伸向了面前的人。范希很明显地顿了一下,随即楚歌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完全本能的举动,像是身体上刻下的习惯,却比他喂那些小孩子们时更熟稔亲昵。
冒着热气的面条悬在半空,楚歌没来得及收回手,范希已经低下头,倾身低头咬住了筷尖。
他嚼了两下,表露赞许。
“味道很好。”
“……那就这样。”
楚歌赶紧收回手,转过身来把面盛到盘子里。
噗通—噗通—噗通……
雀跃的响动落入了吸血鬼的耳朵里。
艾莎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她能听清,能看见,这是最后的宽慰。
她是唯一亲眼见证过一切的人,到现在那些时光也还历历在目。她见过苦中作乐,细水流长的故事,也见过他对他穷追不舍,然后轰轰烈烈坠入爱河的传说,现在这样若即若离,在远近间不断试探和取舍,也不失为一种浪漫。
可有人不这么觉得。
大家各自回房休息时已经将近午夜了。北方的六月夜晚的气温不高,楚歌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身上多余的热度就被吹了个干净。
没有高楼遮挡,远处的连绵的山脉清晰可见,夜空里闪烁着很多明亮的星。
都说大自然洗涤心灵,仅是走到这里,他也觉得身体里躁动不安的因子渐渐平息下来。
趴在隔壁阳台栏杆上的人撑着下巴远眺,和他在看同一处风景。小指上的尾戒滑过一道柔软的光点,他的轮廓嵌进了夜色里,可还是好看到是亿万中挑一。
风声,行车声,浴室里的水声,渐渐消失,世界都静音了。
要说点什么吗?
每一次都是对方引导着对话。楚歌本就不爱交际,但他在这个人面前的难以开口,和在别人面前的不想说话,不太一样。
“我……”
“老板~”谢七羽的声音响起,他一边拿浴巾擦着头发一边唤着奇怪的称呼,轻快地说,“我洗好了!你去吧。”
他踩着拖鞋吧嗒吧嗒走进了阳台,在看见楚歌的时候顿了顿,继而再次“挑衅”般地朝他笑起来。
“早点睡。”范希朝楚歌告别道,“晚安。”
“嗯。”
待范希转身回了屋内,楚歌抬脚就想往房间走。
不料谢七羽叫住了他。
“喂。”
那只是一秒钟之内的事情,浴巾掉在了地上,而谢七羽已经越过了两米的距离,飞身跃进了楚歌所在的阳台。
他在提醒他,他是个吸血鬼的事实。
并且他不假思索地,第二次朝他丢下了颗炸弹。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范希啊?”
他仰着脸凑到他跟前,狡黠的眼睛弯起来。还怕戳的不够破似的,他又补了句:
“心动的那种喜欢,想在一起成为恋人的那种喜欢……”
“想让他只属于你的那种喜欢。”
“你看不惯我,是因为我是吸血鬼,还是因为你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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