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钥匙轻叩锁扣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异常清晰。
大门应声而开。
屋子里的人似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顷刻间便传来了一阵慌乱的翻倒声。
女人一进家门,精干的脸上瞬间挂上了疲态,她环视了一圈客厅,并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便开始呼唤女儿:“我回来了。雅子?雅子!”
话音刚落,女孩急匆匆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迎接归家的母亲,回应道:“妈妈!妈妈!你回来啦。”
声音里带着几分欣喜又带着一丝忐忑。
女孩的发梢上还挂着几滴剔透的水珠,是刚刚匆忙间洗净泪痕留下的痕迹。
“雅子,你一个人在干什么呢。”女人扫了一眼孩子,见没有什么异样,便向屋内走去。口中例行开始询问孩子的日常,手里带着的包被随手扔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没……没什么。就……今天跟朋友一起玩了。”雅子有些小声地回答道,神情里带着一点点的不安。
女人并没有察觉。
“啊,是吗?你也别总是想着玩,有空多看看书。”女人教育着她的孩子,眼睛却并不再看向对方,快步地越过女儿走向了厨房。
“都多大的人了,不要总是那么贪玩……啊啊,真是的,为什么没有任何事情能让我省心的。回家还要做饭。活怎么都干不完。”
剩下的话语几不可闻,大约是不想让女儿听到。
轻声地抱怨着繁重的生活,那或许是这个独自负重的女人对于现实的小小发泄。
“啊对了!”女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在厨房门口停下了脚步,转头叫了一声跟在身后的孩子:“雅子。”
“在!”雅子立刻应道。眼中不自觉的带上了一点期盼。
“茶几上的包里有给你带的点心,要吃自己拿。”女人对着孩子挥了挥手,也没在意孩子的反应,随后径直进了厨房。
被留下的孩子闻言,高兴地笑了起来,灿烂的笑容覆盖了刚才的眼泪,像是注入了星光:“好的,妈妈。”
女孩一蹦一跳地来到了茶几边,开始翻找母亲的手提包。
“哇!是店里新出的巧克力。”女孩在客厅里高兴地叫喊道。
厨房里,听到女儿欢呼的母亲,疲惫的脸上终于染上了一丝丝的笑意。
雅子兴冲冲地抱着新得的巧克力,跑到了厨房:“谢谢妈妈!”
清脆的声音,带着喜悦的气息,那种情绪似是要把黑暗全部照亮。
厨房忙碌的女人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她没有抬头,锅里的菜占据了她全部的精力,头也不回地说道:“跟妈妈道什么谢呢。你呀,只要听话就好了。那样我也能省点心了。对了,这周要洗的衣服记得自己扔到脏衣篮里,我明天会洗的。”
“恩。”女孩点了点头。
过儿一会儿,雅子依旧没有离开厨房门口。
女孩踌躇地徘徊着,不知如何开口。
良久,女孩轻轻地叫了一声:“那个……妈妈……”
“恩?怎么,还有事?要开家长会还是要交钱啊?”女儿的声音即使轻微还是被母亲瞬间捕捉到了。
像是被母亲的话鼓足了勇气,雅子张开嘴说道:“不是……就是……破了。”
“什么破了?”忙碌的女人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转过身子,看向雅子。
雅子在母亲的目光中瑟缩了一下,吞吞吐吐地答道:“裙子…新裙子破了。”
这句话像是开启了什么,气氛徒然产生了变化。母亲疲惫的脸被话语沾染上了极致的怒气。
“什么!又破了!你自己说说你弄坏多少东西了,上次是铅笔盒,上上次是书包。啊,你知道光是要供你吃供你穿要花我多少钱吗,你还真是自己不赚钱不知道珍惜,这次的裙子你知道我买它花了多少钱吗?”
有什么开始在空气中蔓延,它是紧绷的,像是某种硝烟一样的情感。感官中的习以为常让人知晓,这早已不是第一次产生。
双方耐心维持的温馨的气氛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可是……”女孩想要辩解。然而语句还未说出口,便被蛮横的打断了。
“你看看你,说你成绩吧,成绩也始终上不去,上周老师刚刚才叫过我去学校。说你不去课外实践。我在你们老师面前使劲的低服做小,才让他答应不追究。我在你身上花费了那么多心思,那你呢!长那么大有什么用。净知道给我添麻烦,看看别家的小孩,怎么就那么省心,换了你,今天有事,明天又有事……”
母亲下班回家之后,积蓄了一天的工作压力与疲惫,在得知女儿再次犯错的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口中不断地吐露出的是平常一直压抑着的不满。深沉的情绪交织之下,某种黑色的东西开始在女人的心口渐渐凝聚。
门外
看着雅子仿佛要再次哭出来的表情。狐有些着急,可不会缝补也不懂人情世故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帮忙才好。狐烦躁地用爪子直挠头。乱来的手又被头上的发带缠上,更是变成了一团糟。
“你看你,我还说不得你了是吧,说你两句又给我哭,不准哭!”
“真是的,不是刚买的吗,我看你生来就只有穿破衣服的命,你就一直穿旧衣服吧,别指望我再给你买条新的。”
女人的训斥还在继续。空气中的黑色雾气随着不断的训斥变得越来越多。
随着时间流逝,女人的异样,让门外的狐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分明是人即将着魔的征兆。
女人独自抚养孩子的压力与工作上的压迫,在她的心里产生了缝隙,从而被魔魇吞噬。
此时,着急的狐也顾不得刚开始不好意思见女孩的羞怯和不知道如何帮助信徒的无力,下意识地变回了原型,冲进了屋内。对着那只刚刚生成的魔魇一爪子拍了下去。
顷刻间,那只还没来得及作乱的魔魇便化成了灰烬。
确认消灭掉了魔魇的狐松了一口气,连忙转身查看雅子有没有受伤。
一抬眼,狐便对上了女孩还含着泪水的双眼。
糟糕,被看到了。这时,狐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
不知所措的狐不敢再次对视,慌忙移开了目光,在女孩探究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真是狼狈啊,狐这样想道,本来还打算让雅子看看神气的“狐仙大人”的。
匆忙离开的狐没有听到身后女孩一声带着疑惑的浅浅轻呼:“狐仙大人?”
训斥结束,黑雾散去,屋子里的气氛归于沉寂。母女双方平静了下来,安静的室内,不知何人轻轻说了一声。
“抱歉。”
直至晚上临睡前,女孩依旧板着脸,没有在露出笑容。
雅子全身缩在自己小小的被窝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闭眼前,雅子试探地小声对周围的黑暗叫了一声:“狐仙大人,你在吗?”
黑暗中,静悄悄的,只能听得到外面传来的隐约枪响声。
良久,黑暗中才传回了一声回应
“恩”
只是此时已经进入梦乡的雅子却未曾听到。
狐站在雅子的床前,凝视着这个孩子。
睡着的她没有了白日的活泼。眉头微皱,像是在梦中都还有烦心的事情。
结果,他其实什么忙都没帮上吗。
看着雅子放在床边的裙子,上面破损的裙摆在此刻异常显眼。
狐抓了抓头发,被狐虐待了一晚上的发带,终于不堪重负地掉了下来。
头发散落了开来。狐没顾得上整理。他双眼发亮的看着手中的发带。高兴地将它系成了一个蝴蝶结。
只是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无趣的白色配着雅子可爱的粉红小裙她会不会喜欢。
有些犹豫的狐最后还是用灵力将这个蝴蝶结勉强黏在了雅子的裙子上,堵上了那个破损的洞。
似乎看起来不错呢。
希望明天雅子起来看到,能高兴吧。雅子的笑最好看了。
看着雅子床头边那盒精致的巧克力,狐摸了摸怀里的油纸,半响,终是没有拿出来。
转身,狐的身影彻底融入了黑暗之中离开了。
* *
横滨的黑夜依旧是那么灯火通明。
海港边带来的风吹起了狐未束起的长发,显得有些凌乱。有些单薄的衣裳,让此刻的他觉得有些微的冷意。
一身简单的衬衣长裤,在周围大多身穿黑西装的人群里有些显眼。
然而周围路过的人类,没有一个注意到他。
几个刚刚从酒吧里出来的小混混,还在趁着酒劲高声叫喊着自己的“丰功伟绩”。陪酒女郎调笑着挽起自己刚刚到达的顾客。更有失意者在暴怒地踢着本就坏掉了的路灯。
所有人都依旧在按部就班的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看起来平静、祥和,表面上与其他的城市并不不同。只有偶尔远处想起的几声枪响,昭示着人们这底下潜藏着的污泥。
这便是横滨的夜晚。
狐走在街头,让夜晚的冷风吹醒自己有些混乱的脑海。
此刻热闹的周围却凸显出了他的孤单。出了雅子家的他不知有何处可去。现在就算回了神社也是空荡荡的。
怀里的糖糕,雅子不需要的话他也想不到可以送给谁了。
漫无目的的在这座城市里闲逛,这座属于他的城市,狐却无处可去。
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狐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了一个褚发少年,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站在狐的对面,与他一样在等红绿灯。
狐站在原地,空洞的眼神再次亮了起来。
像神明,又不像神明的事物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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