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小短腿划了两下,脚尖踮啊踮,终于碰到了池底;姜玖奋力往上一蹦,“哗啦”一声,被水封住的口鼻终于得了自由,吸入了新鲜的空气。

    “呼哧呼哧”地喘了两口气,她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四周的景象。

    这是和星河帝国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没有在空中飞驰的云霄飞车,也没有威严豪华的帝国城堡,此刻的她站在一个到腰间的水池里,四周除了方块一样叠起来的建筑,还长了好多帝国没有的奇怪东西,高高矮矮,花花绿绿。

    这就是传说中的植物吗?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只在接受知识传导时在光屏上感知过。

    看来,这就是院长爷爷说的新家了。

    身为星河帝国的小公主,她一直生活在帝国城堡中,外出的机会很少,这次来新家让她充满了期待。

    “球球,你还傻笑什么,没事了就快点把球扔过来!”池塘边的一个小男孩朝着她不耐烦地叫了一声。

    姜玖有点雀跃了起来。

    这个新地方,连她的小名都一模一样。

    据说以前她的小名叫玖玖,可是院长爷爷的舌头老是打卷,把“玖玖”叫成了“球球”,后来她长得白白胖胖的,大家觉得“球球”这个名字更可爱更贴切,就都叫她球球了。

    初来乍到,姜玖的脑袋瓜子还有点木,一时想不起来这个小男孩叫什么,就朝他笑了笑。

    虽然小男孩说话很没礼貌,但这是第一个在新家和她说话的人,要宽容一点。

    小男孩挠了挠头,有点奇怪。

    姜玖平常胆小得很,见了他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刚才更是怕得在水里手脚乱抓,好像下一刻就要被淹死,明明这池塘的水才刚刚到腰这里。

    现在怎么朝他笑得那么开心?

    不过,他才发现,姜玖笑起来甜甜的软软的,还挺好看的。

    这么一想,小男孩不耐烦的语气稍稍收敛了一点:“好了,你赶紧把球捞上来,我就不讨厌你了,带你一起玩。”

    姜玖僵硬的脑袋瓜子运行了片刻,终于把这具身体里的记忆融合完毕。

    这个冲着她嚷嚷的小男孩叫穆允忻,是这个小区里的小霸王,今天带着一帮小朋友在踢皮球,结果把球踢在了她的身上飞到了池塘里,穆允忻非说足球是她踢飞的,让她下池塘捞起来。

    她哭唧唧地下了池塘,结果被池底的石头绊了一下,摔进了水里,差点淹死。

    原来是欺负她的小朋友,姜玖有点生气了:“你真没礼貌!你的皮球打到我了,还没和我说对不起呢,怎么还要我捞皮球?”

    穆允忻呆了呆,他在小区的同龄人中称王称霸,还没小朋友敢这样对他说话:“你……你说什么?”

    一阵风吹了过来,姜玖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小鼻涕流出来了。

    她懵了一瞬,抬手擦了擦,鼻涕糊在了脸颊上,手背上也亮闪闪的。

    糟糕,她成了脏兮兮的小公主了。

    姜玖不开心了:“你怎么这么笨啊,说什么都听不懂。我刚才都要淹死了,现在还要生病了,都是你害的,我要叫我爸爸来揍你一顿。”

    穆允忻有点心虚,辩解道:“我刚才已经来拉你了,你看他们都跑了,只有我来拉你。”

    “她在骗人。”

    “对,她骗人,她没有爸爸。”

    “快把球扔过来,我们还要踢球呢。”

    刚才因为害怕而四散跑开的小朋友又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帮腔。

    穆允忻又得意了:“原来你没有爸爸,这么可怜啊……”

    “谁说我没有爸爸?”姜玖气势汹汹地朝他走了两步,带出了一片水花,“我当然有爸爸,他超级厉害的,他有机甲战车,一枪就把你们都轰跑了!”

    小朋友们面面相觑,穆允忻怀疑地问:“机甲是什么?”

    “你们连机甲都不知道吗?”轮到姜玖嘲笑了,摊了摊手,“算了,你们太笨了。”

    她不想搭理这帮人了,抓起了飘在身边的皮球,用力地朝反方向一扔,皮球在空中打了个转,飞向旁边冬青树,一下子没入树丛不见了。

    哼,欺负她了还要叫她捞皮球,她才不干呢。

    小朋友们发出了一声惊呼。

    穆允忻瞪大了眼睛,气愤地叫了起来:“姜球球,你敢扔我的皮球!”

    “你们叫我扔的。”姜玖拍了拍手,朝着穆允忻做了个鬼脸。

    小朋友们一窝蜂朝着树丛跑过去了,姜玖蹚到池塘边,抓住了池边的石头往上蹦跶了两下。她的腿太短了,个子也只比池塘壁高了一个头,爬上去很吃力,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石壁上,白裙子上顿时沾满了青苔。

    穆允忻没跑过去捡球,一直在池塘边看着姜玖折腾,居高临下地嘲笑:“上不来了吧?求我帮忙我就拉你一下。”

    姜玖没搭理他,“吭哧吭哧”爬到一半了,小脚往上一勾,终于翻到了地面上,与此同时,“呲啦”一声,裙子下摆被勾开了一个大口子。

    她站在穆允忻的面前,抬起下巴骄傲地道:“才不要你帮忙呢,我是小公主,超级厉害的。”

    “公主都是假的。”

    “你才不是公主呢,公主是国王和王后生的。”

    ……

    小朋友们捡到皮球回来了,你一句我一句地嘲笑着。

    穆允忻这次没有跟着一起嘲笑,反而盯着姜玖看了一会儿。

    姜玖刚才在水里扑腾了一圈,原本红润的脸颊都变白了,沾上了青一块黑一块的污渍,小裙子破破烂烂的,模样狼狈。

    穆允忻忽然大喝了一声:“好了,别笑了,小朋友要团结友爱。”

    小朋友们面面相觑。

    穆允忻以前经常欺负姜玖,不是揪她的辫子就是故意骑着自行车往她身上撞,今天怎么忽然要团结友爱了?

    “可是,”另一个小男孩小声问,“你不是说,不和胆小鬼玩吗?”

    “玩着玩着胆子就大了嘛,”穆允忻很威严地下了命令,“球球,你快把脸擦一擦,一起来踢球玩。”

    姜玖没理穆允忻。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挠了挠头停下脚步。这里的房子每一栋都差不多,她一下子想不起来自己住哪里了。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了?”尖利的声音响起,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疾步走了过来,一把拉过姜玖,气急败坏地朝她屁股上拍了两下,“我就过去说了两句话,你怎么就调皮了?”

    小朋友们一哄而散,刚才还在发号施令的穆允忻也跑了。

    姜玖想了起来,这是她的保姆王婆婆。

    刚才王婆婆碰到了老乡,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看小朋友踢球,自己去花园里和老乡聊天了。

    姜玖很不高兴,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打她屁股?“不是我调皮,是他们欺负我。”

    “又撒谎,别人好端端地欺负你干什么?”王婆婆嫌弃地看着她,“好了好了,这下还玩什么,赶紧回家给你洗洗。”

    姜玖的鼻子痒痒的,仰天又打了两个喷嚏,小鼻涕又出来了。

    她顿时警惕了起来。

    院长爷爷说过,她到了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一定不能让自己感冒,要不然会生一场很大的病变成小傻瓜的。

    她一把抓过了王婆婆的衣服下摆,在脑袋上胡乱擦了一把,把湿漉漉的头发擦干以后又擤了擤鼻涕。

    王婆婆呆了两秒,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衣服被弄脏了,这才回过神来:“你这个小丫头干什么!我刚买的新衣服——”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什么,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肌肉抖了抖,立刻堆出了一丝笑容,语气变得温柔而慈祥:“球球你这就太调皮了,婆婆的衣服都给你弄脏了,算了,小孩子嘛……哎呦,小姜你回来啦?”

    姜玖愣了一下,飞快地转过身来朝着大门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站在小区的马路中间,夕阳的光芒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落在她身上,落在她的眉梢眼角,落在她扬起的嘴角上,那笑容好看得发光,又温柔又甜美。

    这是活着的、会笑的妈妈。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一下子哽住了。

    她的妈妈叫姜梓苏,是星河帝国皇家科学院的一名科学家,妈妈很忙,动不动就要关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想妈妈了就只能在屏幕上和她讲话。

    最后一次见到妈妈是在一个冷冰冰的病房里,姜梓苏躺在病床上闭着眼,任凭姜玖叫了很多声“妈妈”都没能再醒过来抱她一下。

    院长爷爷说,妈妈成了“植物人”,不知道还会不会醒。

    院长爷爷还说,“只有球球才能救爸爸妈妈了”。

    所以,她很勇敢,一个人被院长爷爷送到新家来了也没有害怕。

    “妈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姜玖飞一样地朝着姜梓苏跑了过去。

    “啪嗒”一声,脚下面踩到了一颗石子,她打了个滑,一屁股摔倒在地,扁了扁嘴,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

    姜梓苏飞奔了过来,一把把姜玖搂进了怀里:“哪里摔疼了宝贝?妈妈揉揉。怎么跟个小花猫一样啊,裙子也破了,这是怎么了?”

    姜玖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拱。

    妈妈身上好香好软啊,她太开心了。

    “呜呜……妈妈……球球好想你……”她抽噎着,诉说着自己的想念。

    “球球乖,别哭了。”姜梓苏心疼极了,一边哄着一边狐疑地抬头看了王婆婆一样:“阿姨,球球她今天怎么了?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王婆婆笑着道:“也没什么,就是和小朋友在池塘边贪玩就弄脏了,我抱她回家她还不乐意,蹭了我一身泥水。”

    “没有贪玩。”姜玖从姜梓苏怀里探出头来反驳,眼睛鼻尖都红红的,像一只小兔子。

    “好好好,没贪玩,小孩子嘛,不计较了,”王婆婆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避重就轻地道,“哎呦我们别在外面说了,赶紧回家洗个澡吧,小鼻涕都流出来了,可别感冒了。”

    姜玖赶紧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眼泪。

    丢丢脸,她怎么哭了?太不勇敢了,星河帝国的小公主不能做眼泪包!

    “球球不哭了,”她抹了一把眼泪,好奇地问,“妈咪,计较是什么意思?我没有鸡叫,我被忻忻的球打到了小肚皮都没有鸡叫,掉进池塘里摔了一跤也没有鸡叫。”

    此时此刻的姜玖,脸上像打翻了颜料瓶,黑的、白的、绿的,和着泪水和鼻涕,黏着头发和水草,简直就像是个从垃圾桶里钻出来的小乞丐。

    可是,她的眼睛乌溜溜的,跳动着光芒,小嘴微微嘟起,小脸上一副一本正经求教的表情,实在可爱。

    这一天工作的辛劳一扫而空,姜梓苏心满意足地亲了亲女儿脸上唯一干净的小鼻子,这才察觉到了不对。

    怎么回事?

    保姆带着球球,怎么会让她被别的小朋友欺负了,还让她掉进了池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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