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夏季是各种肠胃疾病、中暑的高发季节,医院里到处都是人,尤其是儿科,一个看病的孩子有三四个大人陪着,几乎可以说是人满为患。

    姜玖再也不复从前的活力,蔫蔫地趴在姜梓苏的肩头,脸色惨白,眼睫上挂着泪珠,时不时地抽噎两下。

    姜梓苏赶回家里的时候,刘阿姨说她已经吐过三回了,就连喝水都不行。

    好不容易才挂上号,姜梓苏抱着姜玖在诊室前候诊,刘阿姨说是上洗手间,一眨眼就没了人影,姜梓苏要拿包里的病历卡都没人搭把手。

    旁边一个年长的大妈给外孙来送白粥,见状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姜梓苏。

    姜梓苏道了谢,这才腾出手来把需要的资料拿了出来。

    “你一个人啊?”大妈同情地问,“孩子他爸呢?一个人带孩子看病可太不容易了。”

    姜梓苏挤出了一丝笑容:“她爸爸不在。”

    “孩子什么病啊?”大妈热心地问,“脸色真不太好。”

    姜梓苏忍不住求助:“她下午开始吐,连着吐了三次了,吃什么都不行,你说会是什么病啊?她明明一直身体很好的。”

    “妈妈……”姜玖扁了扁嘴,眼泪在眼眶里凝聚,“我是不是感冒发烧了……妈妈我不要变成小傻瓜……妈妈你别不要我……”

    院长爷爷交给她的任务要失败了吗?一定是她太不努力了,现在连爸爸都还没有找到。

    姜玖越想越害怕,抱住了姜梓苏的脖子,因为吐得浑身乏力,她连嚎啕大哭的力气都没有,揪着姜梓苏的衣服一抽一抽的,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姜梓苏被她哭得心酸不已,眼眶也有点湿润了,抱紧了她一叠声地安慰:“不会的,宝贝,妈妈怎么会不要你?你就是妈妈的命根子。”

    大妈在旁边笑了起来:“这孩子,咋哭得这么伤心,没事的,你这不是感冒发烧,八成就是急性肠胃炎。”

    姜玖的哭声一下子收住了,湿漉漉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声音都精神了两分:“婆婆,真的吗?我不是感冒发烧?”

    大妈被这小鹿一样的眼神看得母爱爆棚,原本大咧咧的嗓门都轻柔了几分:“真的,不行让你妈给你摸摸额头,你这样子就不像是发烧,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姜梓苏的心一紧:“球球,你想一想,有没有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没有呀,”姜玖有点委屈,“球球没有舔桌上的米饭,也没有捡地上的糖吃。”

    “那有没有吃什么变质的东西?”大妈在旁边热心地帮忙查找原因,“大夏天的,很多东西都容易变质。”

    “什么叫变质啊?”姜玖有气无力地问,“辫子吗?我没有吃辫子。”

    “变质就是……就是吃的东西坏了,会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和平常不一样。”姜梓苏解释。

    “刘阿姨烧的菜菜味道就很奇怪,”姜玖歪着脑袋想了想,“妈妈,今天中午的鱼鱼有一点点臭臭的,不好吃,还有肉肉酸溜溜的,球球不想吃,可是刘阿姨说,不吃不是好孩子……”

    姜梓苏呆了呆,猛然回过味来,又气又急。

    昨天晚上吃的菜就是红烧带鱼和糖醋排骨,她回家的时候看到还剩一些,还特意叮嘱刘阿姨别吃隔夜菜,让她倒掉,刘阿姨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居然第二天中午给姜玖吃了。

    这两天天气这么热,放到中午还能不变质了?

    前几天姜玖也曾经无意中提及过,刘阿姨烧的菜没有王婆婆的好吃,味道怪怪的,她还以为只是厨艺太差,压根没往别的方面想。

    她每天都给刘阿姨足够的菜钱,这位刘阿姨倒好,中午这一顿吃剩菜,省力省心还省钱。

    这边正说着,那边刘阿姨终于从洗手间回来了,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抱怨道:“这医院怎么这么多人啊?我头都要晕了。”

    姜梓苏咬了咬牙,强忍着怒气问:“阿姨,你今天中午给球球吃了什么?”

    “吃了……就是吃了饭菜啊,没吃其他,”刘阿姨眼神有点闪烁,说到一半又理直气壮了起来,“球球妈啊,小孩子嘛,都会贪点嘴的,偶尔吃坏了肚子也挺常见,让医生看一下,吃点药打几针不就好了,哪个孩子小时候不生病啊?你要别太担心了,没事的。”

    “昨晚吃剩下的红烧带鱼和排骨你是不是没倒掉,又放在中午给球球吃了?”姜梓苏冷冷地问,“我早就和你说过每天都要吃新鲜的,你怎么就自说自话给球球吃剩菜?”

    “我……我这……这不是怕浪费吗?”刘阿姨辩解道,“而且今天中午吃是吃了一点,但是没有变质,我也跟着一起吃的,不信你问球球。”

    “你这说的就不对了,”大妈忍不住插话,“小孩子的肠胃哪有我们大人这么好?这么热天你怎么拿过夜菜给孩子吃?合着不是自家孩子就这么不仔细了?”

    “我们老家都是这么吃的,也没见小孩生什么病,咋到了你们这里孩子就这么娇气了呢?”刘阿姨气急败坏,“我做过这么多户人家,就没碰到过这么难缠的主人,怪不得单身带了一个孩子,原来是太难缠了没有男人要你!我可算倒了八辈子霉了,到你家做保姆,我不干了!”

    旁边等着看病的家长很多都吃过保姆的亏,这下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

    “你这保姆怎么回事?太不要脸了吧?把人家孩子折腾得生病了还这种态度?”

    “单身妈妈怎么了?你怕不是从大清回来的?2022年了,带着你的封建脑瓜子回家吧,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太没有职业道德了,见过不好的保姆,但还没见过这么嚣张不要脸的,要是小朋友有点什么事,你这个保姆就等着吃官司吧。”

    ……

    刘阿姨被骂得慌乱地后退了几步,刚好撞在了一辆路过的垃圾车上,车翻了,她一屁股坐在一堆垃圾上,呆滞了半晌才狼狈地爬了起来,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下逃一样地离开了候诊室。

    姜梓苏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向大家道了谢,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轮到姜玖看病了。和那位大妈说的差不多,医生初步诊断是急性肠胃炎,开了化验单。

    姜梓苏没人帮手,一个人抱着姜玖跑上跑下,等最后终于拿完药进了输液室,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她的手臂都快要断了,双腿像灌了铅似的,却还不得不在姜玖面前强撑着,带着她在护士这里扎上了针。

    幸好,姜玖很乖,虽然中途的时候又吐了一次、扎针时眼里也挂着泪花,却没有哭闹,和输液室里此起彼伏的哭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很巧,输液的时候又碰到了那位在候诊室帮她们说话的大妈。

    “巧了,又碰上了,”大妈笑着道,“你家闺女可真乖,看看我家那小子,生一场病不知道闹了多少回,哭得喉咙都哑了。”

    大妈的外孙才两岁,一人生病全家出动,爸爸妈妈外公外婆都在,这会儿已经躺在妈妈怀里睡着了。

    姜梓苏笑着道:“你家的也可爱,虎头虎脑的。”

    “闺女好点了没?”大妈又问姜玖,“肚子饿了吗?”

    姜玖稍稍精神了点,靠在姜梓苏怀里摸了摸小肚子,像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小肚皮饿了,可是它今天不听话,医生叔叔说了,不能给它吃东西了,要是明天它变乖了的话,就给它吃两份。”

    她朝着姜梓苏伸出了两根手指头,眼睛里亮闪闪的:“妈妈,球球说的对吗?”

    姜梓苏忍不住想笑。

    这是生病了也不忘记要把今天拉下的美食补回来啊。

    刚才的疲惫一扫而空,她亲了亲姜玖的额头,许诺道:“只要你的病好了,我们吃一百份都行,球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妈妈都买给你。”

    旁边大妈一家人都听得笑了起来,大妈乐呵呵地打趣:“到底是小孩子,怎么都忘不了好吃的。”

    “是啊,小馋猫。”

    “呦,都八点多了,”大妈看了一眼挂钟:“你们家就没个人来替换你吗?一个人带孩子真的是太不容易了,你还年轻,能找个伴搭把手就好了。”

    姜梓苏怔了一下,笑着道:“没事,撑撑就撑过去了。”

    大妈有点惋惜,不过也没说什么,热心地问:“这么晚了你肚子也该饿了吧?你要不要去吃点东西?你脸色也不太好,小心别生病了,孩子我帮你看一会儿。”

    姜梓苏想了想,也没推辞,她可真没有这个资本生病。“那麻烦您帮我看几分钟,我去外面小卖部买一碗面条。”

    姜梓苏交代了姜玖几句急匆匆地出了输液室,姜玖坐在椅子上,看着前面大电视机里的动画片,屏幕里几只小猪有的精明有的傻,在外面捣乱被爸爸妈妈揍了屁股。

    姜玖看得津津有味。

    门口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她的目光无意中朝外一瞥,忽然一下凝滞了。

    几秒之后,她从椅子上爬下,大叫了起来:“爸爸!爸爸!我是球球,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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